第三十八章世間奇女子
崔言回到仁濟堂屁股還沒坐熱就聽見說外面有人找,來人自稱是鎮(zhèn)國公府的家仆,請崔大夫上門看診。 程朗的印信崔言是認(rèn)識的,於是拎起藥箱就跟著上了鎮(zhèn)國公府的馬車。 剛才在承恩侯府不是還好好的麼,怎麼突然就病了?崔言原以為病人是程朗,結(jié)果到了鎮(zhèn)國公府才發(fā)現(xiàn)是自己誤會了。 程將軍是生龍活虎好得不能再好,但是床上昏迷不醒的那個人可就不太好了。 幾位老軍醫(yī)已經(jīng)將程逸的外傷包扎好,但顧忌著內(nèi)傷和哮癥,沒有敢給程逸開藥方,這會兒看到崔言來了立馬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將程逸的病史說了一通。 崔言聽了個大概,搭上程逸的手腕開始診脈,另一只手舉起食指放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程穎仍被程朗抱在懷里,也學(xué)著崔言的樣子舉起小胖手嘟著嘴噓了一聲。 鎮(zhèn)國公和程夫人一個坐在窗邊一個坐在桌前,誰也不搭理誰。準(zhǔn)確來說是程夫人不搭理鎮(zhèn)國公,鎮(zhèn)國公討了幾回沒趣之後訕訕地走開了。 崔言診過脈之後又問了些程逸往年吃的是什麼藥,上次哮癥發(fā)作是什麼時候,一般多久發(fā)作一次,發(fā)作一次又有多久諸如此類的問題。 程夫人有問必答,講得極為詳盡。鎮(zhèn)國公在一旁聽著,發(fā)現(xiàn)這些事情自己全都不清楚,好像程逸自己就全須全尾地長到了這麼大似的。 崔言一邊聽,一邊奮筆疾書,剛才幾位軍醫(yī)說的,還有程夫人現(xiàn)在講的,俱都在紙上了。 開好方子之後程夫人立馬遣人去抓藥煎藥,幾位老軍醫(yī)聚在一起看得分明,都說崔言這後生確實很不錯。 崔言卻揮了揮手,示意眾人退開,他要給程逸施針。 半個時辰之後,程逸終於被扎醒了。崔言松了一口氣,掏出手帕擦擦額上的汗,臉上總算有了一絲笑容。 程朗一直等在一邊,直到崔言忙完了手上的事情才抱著程穎走過去跟他說話。 程穎被程朗放到地上,小丫頭走到崔言面前攏著雙手有模有樣地作揖行禮道「有勞崔大夫了?!?/br> 崔言被這奶聲奶氣的一句有勞哄得心都化了,連忙伸手去扶程穎,自己也回了個禮道「不必如此客氣?!?/br> 程逸趴在床上仍不是很清醒,迷迷糊糊地覺得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不疼的,不禁低低地呻吟了一聲。 等程夫人給程逸喂過藥,程朗才上前問道「嫂嫂,今兒這是怎麼了?大哥怎麼下這麼重的手?」 鎮(zhèn)國公覺得程朗是個沒有良心的小王八蛋,程朗覺得還好程逸跟程穎兩個孩子的腦子和性格都隨了他嫂子??傊H兄弟見面跟仇人似的。 「他說逸兒既然不愿娶妻生子要斷了老程家的香火那不如直接打死算了?!钩谭蛉苏f著狠狠地剜了鎮(zhèn)國公一眼「真是越老越混帳!」 鎮(zhèn)國公滿臉不服氣,但他敢往死里抽程逸卻不敢當(dāng)著程夫人的面大小聲,只好憋著。 程朗一聽就知道程逸這小子肯定是跟他爹杠上了,真是冤孽。 程夫人氣得狠了,冷冷道「什麼香火傳承這麼了不起?秦皇漢武不也一樣要爛成泥化作土?你還能傳到千秋萬代去不成?」 若是鐘蘊在這里,定要為程夫人拍手叫好,贊一聲世間奇女子。 等崔言忙完所有的事情已經(jīng)快到黃昏時分,他與程朗兩人白天也沒說得上話,這會兒便約著一起去吃頓飯敘敘舊。 程朗難得回來一次,程夫人哪里舍得他就這麼走,連忙叫兩人不如就留在鎮(zhèn)國公府用晚膳。 「嫂嫂,您也曉得我大哥他看見我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钩汤拾櫫税櫛亲拥溃骸肝疫€是別給自己找不自在了吧……」 程夫人聽了這話搖搖頭,說道「不要理他,這頓沒他的份兒,咱們只管自己吃自己的?!?/br> 若說這世上有什麼人是能降得住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敵的鎮(zhèn)國公,那就是程夫人了。京成里甚至一度還傳出過鎮(zhèn)國公苦河?xùn)|獅久矣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 見程朗還在猶疑,程夫人輕輕推了一下程穎。程穎立馬會意,伸出雙手要程朗抱抱。 被抱起來的小丫頭當(dāng)即打蛇隨棍上,摟著程朗的脖子道「小叔別走,留下來吃飯。」 程朗被程穎這麼一求,只剩下點頭的份兒,吃頓飯算什麼,若是要星星那就不給摘月亮。 這頓飯擺在了程逸的屋子里,因為崔言說程逸的傷勢倒也不必一味臥床靜養(yǎng),只要注意不要扯到傷口就行,至於飲食方面反而應(yīng)該好好補補,吃得下就多吃些。 程朗瞧著程逸這可憐兮兮的模樣,忍不住嘮叨了幾句「你說你乾嘛非得跟你老頭子y碰y,就你這身板夠挨幾下呀?看看給你娘心疼的。」 「那也沒見小叔你服軟呀?」程逸看著程朗笑笑,反問道。 程朗差點兒翻了個白眼,語氣里全是恨鐵不成鋼「但是我會跑啊,哪有人真的老老實實跪在哪兒挨打的,你說你小子傻不傻啊,白挨這麼頓毒打,你以為挨了這頓打他就能回心轉(zhuǎn)意啦?」 崔言作為醫(yī)者,聽程朗說完之後開口道「世子還是要顧惜自己身體,您的身體本就不如常人強健,這回的傷勢其實頗為兇險,要不是幾位老大夫及時替您止血包扎,在下即便跑這一趟也回天乏術(shù)了?!?/br> 大家話里話外的中心思想總結(jié)下來就是再有下回千萬要跑快點。 因為決定得倉促,程夫人便叫廚房準(zhǔn)備了銅鍋子,大家圍在一桌涮羊rou吃,還給崔言和程朗兩人燙了一壺酒。 程夫人一邊顧著受傷的程逸一邊還得盯著年幼的程穎,自己倒沒吃上吃幾口。 程朗想起自己小時候程夫人也是這樣照顧自己,站起來敬了程夫人一杯酒。 一飲而盡之後程朗才道「嫂嫂,我大哥這個人您也知道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的脾氣,我有個主意,雖沒法改變他的想法,但保管這段時間他都奈何不得我大侄子了?!?/br> 程朗說著似笑非笑地瞧了程逸一眼,傻小子這回因禍得福也說不定。 嚇得程逸手一抖,一筷子羊rou掉回了碗里,小叔笑得像要去拜年的h鼠狼。 這個時節(jié)的日子越來越短,天黑得越來越早。炭火燒得銅鍋子里嘟嘟的冒著泡,氤氳的水汽驅(qū)散了隨著夜幕而來的寒意。 大人們有說不完的話,程穎則一直在埋頭吃rou,這會兒突然抬頭看向窗外,驚喜地叫了一聲「下雪啦!」 初雪悄然落下,長安城這就入了冬。 在程朗的攛掇之下,昔星河就這樣悄悄地住進了鎮(zhèn)國公府。 程朗這番cao作打的是一箭雙雕的主意,昔星河之前住的地方什麼都沒有,畢竟不方便。 鎮(zhèn)國公府守衛(wèi)森嚴(yán),定能保證新羅世子的人身安全,也不擔(dān)心走漏風(fēng)聲。 還能把鎮(zhèn)國公氣得七竅生煙卻又無可奈何,因為程朗去請了鐘太后的一道密旨,著令鎮(zhèn)國公府暗中護衛(wèi)新羅世子。 想起他老哥哥接旨時的那個臉色,程朗簡直能一直開心到過年。 鎮(zhèn)國公府是御令敕造的宅子,程府到了這一代已經(jīng)人口凋零,空置的院子屋子一大把。程夫人想了想將昔星河與善熙安排到了程逸住的院子里。 程逸的院子里除了他自己的書房臥室,還有正堂偏廳東西廂房,甚至連廚房都齊整,只是平時不開伙而已,若是一般的人家三代同堂也完全住得下了。 鎮(zhèn)國公這些天心里彷佛塞了三斤棉花,憋氣得很。他抽了程逸一頓之後發(fā)現(xiàn)事情反而更遂了這個不孝子的愿,太后一道懿旨下來這倒霉催的新羅世子就歸他鎮(zhèn)國公府管了,打不得罵不得還得好吃好喝伺候著,什麼玩意兒! 突然見到昔星河,程逸喜不自勝,連一身的傷口都不覺得痛了。 程朗雙手抱在胸前,斜倚在門邊打趣程逸「這回還不得好好謝謝你小叔我?」 「小叔功德無量?!钩桃菀残χ亓顺汤室痪?。 善熙到了鎮(zhèn)國公府才反應(yīng)過來,昨天程將軍說廚娘肯定會有的原來是這麼個意思。 昔星河跟程逸兩個傷員就此過上了一起養(yǎng)病的日子,連吃藥都覺得是甜的。 程朗孤家寡人一個,瞧著覺得牙疼。 鐘毓一告假就半個月都沒去上朝,甚至連家門都沒有出過。 長安城初雪落下之後沒幾天,承恩侯府掛白幡設(shè)靈堂,承恩侯夫人歿了。 承恩侯府辦喪事,京城里的高門顯貴自然都要來吊唁,見到主事之人居然是鐘毓,當(dāng)面雖然沒有人說什麼,但一轉(zhuǎn)頭關(guān)於承恩侯府的各種流言就甚囂塵上了。 偌大的侯府,當(dāng)家主母歿了,鐘侯爺不知所蹤,年輕的鐘毓和鐘蘊兄妹兩人看起來勢單力薄獨木難支。 但也有想得多的人以手指天,悄聲說「承恩侯府是太后的娘家,哪兒輪得到咱們cao心?」 鐘蘊臉上的上還剩一道淺淺的疤,披麻戴孝面無表情跪在靈堂向前來吊唁的賓客謝禮。 有心軟的夫人見著鐘蘊的模樣不禁一陣嘆息,鐘蘊已經(jīng)及笈,三年守孝下來豈不是就成了老姑娘,而且又沒了母親幫著張羅,父親也不知所蹤,雖說有兄長在上面頂著,但沒見鐘毓自己的終身大事都還沒有著落麼? 鐘蘊渾然不知自己已經(jīng)成了長安城勳貴圈子里面最可憐的女子,她只感到自己的腿麻得厲害,任誰跪這麼大半天也受不了。 至於那些隨著家人一起來憑吊的年輕的小娘子,看到一身孝服的鐘毓更是挪不開眼了,顧忌著場合與身份才沒有上去與鐘毓搭話。 程朗聽到承恩侯府的消息不禁皺了皺眉,想起上次見到鐘毓時那人疲憊不堪的眼神。 向來古道熱腸的程將軍當(dāng)即決定去侯府吊喪,一時間卻忘記個性喜怒無常的鐘毓上次趕他走的事情了。 ——————————————我是新年快樂的分割線—————————————— 新的一年了,大家新年快樂,2021會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