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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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蠱之術(shù)?”和儀重復(fù)了一遍,意味深長若有所思。 林毓中很是驚訝,又有些興奮:“大師的意思是扎小人、燒八字、扯頭發(fā)?” 蒲州剛喝進(jìn)去的一口水險些把他嗆到,到底修佛之人好心性,笑瞇瞇道:“倒也涵蓋其中,只是這些不過小流。巫蠱只說也可以說是巫道之術(shù),蠱道包含其中,大概分布在西南方,正統(tǒng)傳女不傳男,但如今也多有男蠱師,如今蠱道當(dāng)家做主的一脈是蘭氏,故蠱道當(dāng)家人也成‘蘭師’。 那‘巫’字本是指請神靈之人,字解‘祝也。女能事無形,以舞降神者也。又是為人向神鬼報功祈福,并轉(zhuǎn)達(dá)神鬼降福之意的人。但如今巫者經(jīng)多年時光,已化為鬼道,巫道的兩大支便是鬼蠱兩道,如今的巫字多指得是鬼道,如和師所領(lǐng)?!?/br> 他笑著向林毓中解釋著,也不知道林毓中聽明白沒有。 大概經(jīng)過一番消化理解,林毓中就明白了一個事實:他meimei很厲害,真的。 大家隨意說著話,和儀注意到陽臺那邊陳子洛的神情慢慢放松下來,眼角眉梢甚至透出些溫柔來,即使聽不到,也能感覺到他說話的語氣一定柔情繾綣。 她有些驚訝,身邊的林毓中也注意到了,湊過來低聲道:“遠(yuǎn)香近臭,本來他未婚妻在身邊的一段時間,他們兩個掐得昏天暗地,見面必吵。他未婚妻出國進(jìn)修這幾個月,我冷眼看著,他們兩個好像親近不少,最近陳子洛也是身邊干干凈凈的,沒動什么花花腸子?!?/br> 和儀“哦”了一聲,道:“當(dāng)然還是定親的……” 正說著話,她噌地一下站了起來,林毓中本來還打算打趣打趣這個meimei,看到她忽然站起來,眼睛緊緊盯著陽臺那邊,大概覺出些不對勁來,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倒吸一口涼氣。 “陳子洛?”他站起來拔腿就往陽臺那邊跑,原來陳子洛說著電話的時候,忽然手捂著胸口倒在地上,臉色煞白煞白的,和儀的眼力好,甚至看到了他臉上豆大的汗珠。 小助理滿臉驚慌急急忙忙地推開陽臺門,大家沖進(jìn)去的時候陳子洛已經(jīng)蜷縮成一團(tuán)在地上,手還緊緊捏著胸口的衣裳,呼吸短而急促,臉白得嚇人。 電話那邊的女聲很清亮,但聽得出焦急來:“陳子洛?陳子洛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又犯病了?家里有人嗎?” “小紫啊,你別著急,我們都在這兒呢,先掛了??!”林毓中過去對著電話說了一句,女聲連忙答應(yīng),他就把電話掛了,過去扶起陳子洛。 和儀的手已經(jīng)搭在他的脈門上,一縷神念在他的身上游走,最后和儀猛地睜眼,一下把陳子洛拉起來甩一下翻了個身,動作輕松如手里的可不是個大活人而是塊白面一樣。 助理和林毓中齊齊吃了一驚,和儀卻顧不得這些,一手撕開陳子洛背后的衣服,手指在陳子洛背后快速戳了兩下,用力的樣子讓林毓中都有些牙疼。 “顯!”和儀一手掐訣在陳子洛背后畫著一個奇怪的形狀,然后怒喝一聲。 不過瞬間,陳子洛背后多了一個大拇指頭大小的黑東西,形狀奇怪,是個橢圓形的,甚至身體的一端還隱隱約約能看到觸角一樣兩條細(xì)長的形狀,此時正趴在陳子洛約莫是心房后的地方,一下一下?lián)]舞著觸角。 “不用猜了,是蠱?!焙蛢x目光冷冷地盯著陳子洛的脊背,忽然道:“蒲州大師,借您的指尖血一用?!?/br> 蒲州明白過來,對小助理道:“麻煩姑娘去找一把水果刀來?!?/br> 助理小林還有些回不過味來,但在蒲州溫和卻不容反對的語氣下,下意識地動起來。 不愧是鎮(zhèn)國寺內(nèi)定的未來方丈。 和儀在心里贊了一聲,然后對陳子洛道:“我知道你能聽到,你想不想好?如果想好的話,等會無論我做什么你都不要掙扎,我保你止疼。” 陳子洛現(xiàn)在聽到‘止疼’兩個字就什么都顧不上了,也不顧和儀到底說了什么,連連點頭。 蒲州心里念了聲‘阿彌陀佛’,知道這位陳先生是要受苦了。 果然,水果刀一拿到,蒲州先取了一滴中指的指尖血,和儀兩指捏住那蠱,讓蒲州把血滴在上面。 蒲州一邊抽出一張至今擦了擦指尖,一邊叮囑小林:“你去把止血的繃帶和碘伏拿過來。再拿一個小碗?!?/br> 小林愣愣地“啊”了一聲,心里還在想這么點的傷口還要用繃帶嗎?但和儀一個眼神過去,冷冰冰的,她不知怎么了,竟然下意識就動了起來。 林毓中退到一邊,看著自己meimei動作。 只見和儀先是兩指并攏推著那蠱往手臂上走,蒲州那一滴血被她推著,很快淡在皮膚上。 接下來蠱蟲前進(jìn)就沒那么容易了,和儀快速一手掐訣在空中一甩,按在背上的那只手抬起然后側(cè)面狠狠劈下,陳子洛下意識悶哼一聲,險些從地上彈起來。 “狠吶……”林毓中好像自己也被削了一下,下意識退后兩步。 蒲州雙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拎著醫(yī)藥箱來的小林腳步一頓,驚呼一聲:“你在做什么?!” “施主謹(jǐn)言。”蒲州淡淡道,林毓中也拉住了她:“別說話!” “把醫(yī)藥箱打開,繃帶和碘伏拿出來?!焙蛢x又問:“酒精有嗎?” 小林沒反應(yīng)過來,林毓中一把奪過她手中的醫(yī)藥箱快速打開,從里面取出酒精給她,又按她的指揮把東西拿出來。 和儀把小林拿來的小碗放在陳子洛手腕旁邊,一面半牽引半脅迫著蠱蟲向前,一直引到手腕處,然后拿酒精沖了下水果刀,在陳子洛手腕上淺淺劃了一道。 確定不會傷到血管,卻能流出點血。 小林驚呼著就要上前,眼睛瞪得圓圓的,卻被蒲州一伸胳膊攔住了。 和儀冷冷道:“不想讓他,你就老老實實在那呆著,別來打擾我?!?/br> 小林糾結(jié)一下,林毓中也按住了她,也看到和儀確實沒下重手她才老老實實地站在那里。 “要貧僧祝您一臂之力嗎?”看和儀已經(jīng)挽起袖子略帶嫌棄地向陳子洛的手腕伸手,蒲州上前一步,輕聲問。 和儀恍然大悟,連連點頭:“大師請?!?/br> 既然這里還有第二個人能搞,為什么她還要親力親為呢? 蒲州微微一笑,手下動作卻不是如笑容一般的溫和,狠狠地捏在陳子洛的手腕上。 和儀一手掐訣快速施咒,二指狠狠打在陳子洛手臂的幾個xue位上,就有星星點點的黑血順著傷口流了出來,滴滴答答地落在白瓷小碗里。 “??!”小林大為驚奇,眼睛緊緊盯著那一道傷口,眨都不眨一下。 林毓中下意識地對那黑血生出不喜來,皺著眉,嫌惡地后退一步,卻又忍不住緊緊盯著那邊。 那黑血散發(fā)著極為難聞的腥臭味道,蒲州卻完全不在意,手上繼續(xù)用力,試圖逼出那一只已經(jīng)到了手腕處的蠱蟲。 然后是漫長僵持,那蠱蟲被推向前一步,下一刻必定又向后一步,仿佛陳子洛的身體里有什么東西在牽引著他一樣。 和儀看著落在她墊在下面的小碗里漆黑濃稠的血,又看著那只來回進(jìn)退的蠱蟲,眉頭越皺越緊。 “蒲州大師,您先稍讓讓。” 她終于開口,蒲州點點頭,起身退后一步,和儀念咒催動銀鈴,銀鈴懸在她面前、陳子洛的脊背上,開始泠泠作響。 銀鈴的響聲清脆悅耳,一聲聲從容不迫,林毓中和小林一直懸著的心竟然隨著鈴聲慢慢放下。 然而那蠱蟲伴著鈴聲,卻越來越暴躁,開始來回擺動身體。 陳子洛本來心口已經(jīng)不疼了,現(xiàn)在忍不住悶哼一聲,額頭上汗又冒了出來:“林、林大師啊……” “我名喚和儀,你可以喚我和師?!焙蛢x隨口道:“忍著?!?/br> 陳子洛被頂了一下,本來還有些無奈,下一刻就痛呼出聲:“嘶——痛!” 毫不客氣地說,比心口疼的時候還要疼。 和儀的面色卻漸漸陰沉起來,蒲州凝神細(xì)看,竟瞧見陳子洛背上由后心自四肢隱隱延伸出的血線來。 “看到了嗎?”和儀問。 蒲州點點頭,又有些遲疑:“這是……牽絲?” “是,是牽絲類蠱,但不知道是什么?!焙蛢x擺手收了銀鈴,小東西乖順地回到和儀手邊,在她腕子上輕輕蹭了蹭。 “起來吧,這蠱被削了一頓,暫時不會興風(fēng)作浪了。”和儀拉了陳子洛一把:“咱們進(jìn)屋,好好聊聊,你是怎么招惹到蘭氏嫡支傳人的?!?/br> 蒲州有些驚訝:“蘭氏?牽絲之術(shù)不是滇南蠱師一脈的絕傳嗎?” 和儀伸手捏了捏眉心,聽到他的疑問,隨口道:“滇南蠱師一脈有多久沒有出世了你沒有注意到嗎?如今在都市中行走活躍的,多是黔省一脈。蠱道內(nèi)的秘事,我了解的不多,也不好與你說,但有一點,現(xiàn)在普天之下,蠱師一脈,只有蘭氏嫡支,不超過十個人會用。” 蒲州仍是不解,但她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他也不好多問,只能點點頭。 陳子洛剛才疼得冷汗直流,現(xiàn)在倒是好多了,因為和儀上手之后他心臟就不疼了,他對和儀也頗為信任,問道:“我這是……” “是蠱?!焙蛢x手在他肩膀上敲了兩下,他頓覺通身舒暢不少,長長松了口氣,驚訝之余,看向和儀的目光也愈發(fā)尊敬。 “你心口疼是蠱蟲發(fā)作,現(xiàn)在不確定的是你做了什么引發(fā)蠱蟲發(fā)作,或者蠱蟲發(fā)作有什么前提條件,只有知道了這些,才能確定蠱蟲的種類。這蠱如果由我強行引出,會傷到你的根基,現(xiàn)在,咱們仔細(xì)想一想,這個蠱的來處,我盡量想想辦法,看能不能和下蠱的那邊打個商量?!?/br> 茶幾上的茶水有些涼了,和儀擰開保溫杯喝了兩口,對有些愣愣的陳子洛問:“平時你都是什么時候心口疼的?心口疼之前都在做什么?平常有沒有一直吃的東西?” 陳子洛聽了沉吟半晌,小林已經(jīng)道:“心口疼的時間并不固定,有時候是早上,有時候是中午,晚上爺疼過,那次在劇組把導(dǎo)演都嚇壞了!還有一回半夜就去醫(yī)院了,一天二十四小時,時間并不一定。” “那就與時間無關(guān)了。”和儀若有所思,小林作為陳子洛的貼身助理,對陳子洛的吃穿住行都了如指掌,又繼續(xù)道:“陳哥每天吃的東西大概都不一樣,訂餐的餐廳也不相同,但一般都是那幾家,有時候也吃劇組的盒飯。哦,對了,陳哥固定只喝一個牌子的純凈水,但那水都是一箱箱買的,入口之前絕不開封的,一般陳哥不在,如果我離開他喝的那瓶水了,那就另開一瓶,那一瓶就不要了,所以一定沒有被人動手腳的可能?!?/br> 和儀聽了點點頭,倒有些驚嘆于她的細(xì)心。 陳子洛則:“發(fā)作之前,我做什么都有,還有的時候是在拍戲?!?/br> “您剛才是在做什么?”和儀有喝了口養(yǎng)身茶,感覺自己的舌頭都要被腌出苦味來了。 陳子洛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和我的未婚妻通電話,我們很久沒見了……” “能理解,我也有未婚夫?!焙蛢x隨口道:“我能問一下,每次發(fā)作之前,您在做的事都和您的未婚妻有關(guān)系嗎?和她通電話、聊微信、看她發(fā)出的動態(tài)……或者更具體說,都在想她?” 陳子洛有些疑惑:“這有什么關(guān)系嗎?并不是每次想起我的未婚妻,我都會發(fā)作?!?/br> 林毓中也有點回不過味來,和儀身體微微前傾,眼睛緊緊盯著陳子洛,“你現(xiàn)在看著我,想,你喜歡誰?你想念她嗎?你是愛她嗎?你有沒有想要與她共度一生的念頭?” 她的寧靜而不容置喙的目光好像有一種神奇的魔,讓人不自覺地按照她所說的去做。 陳子洛按照她所說的那樣去想了,下一刻瞬間臉色煞白,手撫向胸口,卻不如剛才那樣嚇人。 和儀慢悠悠踱步到他身邊手干脆利落地一劈,陳子洛就覺得身上的痛感消失了。 “是牽情蠱?!焙蛢x肯定地道。 蒲州無奈笑道:“和師您這方法……” “簡單粗暴是吧?”和儀笑瞇瞇:“然而好用啊?!?/br> 陳子洛疑惑道:“所以我到底是因為什么才會引發(fā)蠱蟲?而且我感覺這一次發(fā)作好像沒有以前厲害?!?/br> 和儀從容道:“心念情動,則有蝕骨剜心之痛,正是一味‘牽情蠱’,相傳是滇南蠱女用來懲罰負(fù)心郎的蠱。蠱蟲發(fā)作之前,無需你和那位小姐有所接觸或者正在通話,只要你想起她并且動了情念,蠱蟲就會被牽動。你這一只,我所猜不錯的話,應(yīng)該是蘭氏眾人養(yǎng)出來的,你哪里招惹過姓蘭的人,或者和黔省那邊有關(guān)系的?” 至于發(fā)作不厲害:“如果我折騰了那么一番,這蠱蟲發(fā)作起來還如從前一樣厲害的話,那我和晏書的招牌也不用要了,我也不用混了,直接找個深山老林躲進(jìn)去自裁吧!” 和儀對陳子洛無甚好氣,陳子洛苦笑著受著,道:“是我的錯,以前讓那么多女孩兒傷心了。” 林毓中有心緩和緩和氣氛,也是卻是驚訝,“你小子改性啦!還知道自己以前讓人家姑娘傷心了?” 陳子洛嘆著氣,“以前是我不懂事,覺得錢給夠了,戀愛的時候用心了就足夠了。但自己動心了才明白,一場感情落了空,最后有多難受?!?/br> 看著他這副樣子,林毓中好像明白了什么,驚呼道:“不是吧你,被小紫甩臉子了?” 陳子洛苦笑。 林毓中搖搖頭,帶著無數(shù)感慨地又是嘆氣又是笑,看得陳子洛身上發(fā)毛。 “好了,繼續(xù)想!別跑題。”和儀冷聲道。 陳子洛被她瞪得竟然下意識瑟縮一下,反應(yīng)過來之后心里也有點發(fā)虛,坐在那里認(rèn)認(rèn)真真地回想著。 最后一拍腦門:“年初,我在劇組拍戲的時候碰到個小姑娘在那邊兼職搬道具,看她年紀(jì)不大東西又多,就幫了她一把,一來二去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