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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嫁給病嬌傻王爺沖喜在線閱讀 - 第4節(jié)

第4節(jié)

    林奴兒不語,自顧自把方磚挖起來,無人發(fā)現(xiàn)秋玉往人群后面縮了縮,林奴兒一抱起壇子,便發(fā)覺不對,她怔在那里,仿佛被定了身一般,良久不動。

    大娘子狐疑道:“怎么,又舍不得了?”

    林奴兒終于有了反應(yīng),她像是抱著最后一點(diǎn)希冀,搖了搖那壇子,平日里會發(fā)出叮當(dāng)?shù)拇囗懀欢裉?,里面卻沒有一絲動靜,她高高舉起壇子摔下,嘩啦一聲,碎片四濺開來,仍舊是空空如也,一個(gè)銅板都沒有。

    林奴兒面色慘白,哆嗦著唇道:“被、被偷了?!?/br>
    她辛辛苦苦攢了七八年,里面的每一個(gè)銅板都是認(rèn)真擦拭過的,數(shù)了千萬遍,上面的每一道劃痕她都記得,可如今竟然一個(gè)都不剩了。

    大娘子啊呀了一聲,有些遺憾地道:“那可就不成了,沒有銀子,怎么能贖身?”

    屋子里擠滿了人,林奴兒的目光一一掃過她們,如刀一般,像是要從中揪出那個(gè)偷了她畢生積蓄的賊來,然而一無所獲。

    大娘子拍了拍手:“來人,把小梨帶下去,洗刷洗刷,明兒派紅嬤嬤教她一些規(guī)矩……”

    “大娘子,不好了!”

    一個(gè)聲音由遠(yuǎn)及近,高聲疾呼,大娘子皺了皺眉,只覺得今天晚上事兒太多了,不悅地道:“又怎么了?”

    “就是后廚那個(gè)老太婆,剛剛跌進(jìn)池子里頭去了,拉上來快沒氣兒了,大娘子,要不要去請大夫?”

    林奴兒如遭雷擊,尖叫一聲,她瘋了似的撞開人群,往門外奔去,夜色中,少女嘶啞的叫喊破空傳來:“婆婆!婆婆!”

    深秋細(xì)雨綿綿,冷得讓人心中發(fā)寒,所有人聽著那絕望的哀叫聲遠(yuǎn)去,空氣靜默無比,大娘子頓了頓,吩咐道:“去叫個(gè)大夫來看看吧,能救就救,再重新雇一個(gè)廚子也要不少錢?!?/br>
    林奴兒趕過去的時(shí)候,看見孫婆婆正躺在地上,渾身上下濕淋淋,滿地都是水跡,她太老了,就像一把干枯的稻草,浸了水之后就顯得更加干瘦,一動不動,宛如死了一般,皮膚冰冷。

    林奴兒撲上去抱住她:“婆婆,婆婆您怎么樣?”

    孫婆婆合著眼,喉嚨里發(fā)出咿呀的呻|吟,拖著長音,很是不祥,林奴兒沖旁邊站著的小廝催促道:“快去請大夫呀!”

    那小廝手足無措,道:“沒銀子,大娘子還沒來呢?!?/br>
    秋夜雨愈濃,林奴兒渾身上下都濕透了,發(fā)絲一縷一縷貼在臉頰側(cè),她發(fā)著抖,牙齒咯咯打顫,不知是冷的,還是怕的,銀子,銀子……

    可是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銀子了,她連婆婆都要失去了。

    林奴兒將半昏迷的孫婆婆緊緊摟在懷里,試圖用自己的體溫去替她暖一暖,好使她暖和起來,她喃喃著道:“婆婆,你不要丟下奴兒呀……”

    不要再拋棄我了。

    孫婆婆似乎聽見了這話,忽然就從混沌之中清醒過來,努力睜眼看她,張口就是一連串的急促咳嗽,像是要把心肝脾肺一塊咳出來似的,叫人聽著心里發(fā)慌。

    林奴兒大喜,連忙替她撫肩拍背,急急道:“婆婆,婆婆您怎么樣了?”

    孫婆婆終于止了咳嗽,吃力地伸出枯瘦的手,摸了摸她的臉,嘆息一般地喚她:“奴兒啊……”

    林奴兒激動道:“婆婆,我在,我在!”

    老人冰冷的手摸索著她的臉,然后輕聲道:“奴兒啊……你要,好好活……”

    “要離開這里啊……”

    她說完這話,便長長地、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仿佛將那一具枯瘦身體里所有的生氣都嘆了出去,林奴兒死死抱著她,把臉埋進(jìn)她冰冷的脖頸處,撕心裂肺地痛哭起來。

    少女的哭聲傳開去,在這深秋雨夜里顯得無比凄涼絕望。

    大娘子帶著人到的時(shí)候,孫婆婆已經(jīng)去了,林奴兒哭得聲音沙啞,上氣不接下氣,她皺了眉,問小廝道:“她怎么會跌進(jìn)池子里的?”

    那小廝支吾答道:“好像是聽四兒說了一嘴,小梨偷東西被抓著了,孫婆婆就趕緊跑出去,小人路過時(shí)聽見有落水聲,那會她已經(jīng)在水里泡著了……”

    大娘子罵了他們幾句,又道:“罷了,派人去路口等著,大夫來了讓他回去。”

    夜里出診貴,眼下人都死了,別浪費(fèi)這個(gè)錢了。

    林奴兒哭了好久,周圍人都散開了,她才把孫婆婆放在地上,起身飛奔回了自己的小屋,取出那一件做好的冬衣,又回去,嗚咽著將簇新的夾襖替孫婆婆穿上,扣子一粒一粒扣好,下擺也抻整齊了。

    她鄭重地做完這些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跡,四下張望一回,聲音沙啞地問道:“小梨呢?”

    相熟的丫頭有些不忍心,小聲答道:“被大娘子關(guān)起來了?!?/br>
    林奴兒干巴巴地哦了一聲,站起身來,道:“勞煩jiejie幫我看著婆婆,我去去就來?!?/br>
    她再次回了自己的屋子,地上零碎散落著壇子的碎片,她一步一步地踏過去,從柜子里取出一件干凈的衣裳換上了,又仔細(xì)梳了頭發(fā),打扮齊整,這才轉(zhuǎn)身往前院去了。

    樓里歌舞升平,處處歡聲笑語,一如既往的熱鬧,沒有人知道就在方才,她最敬愛的親人已經(jīng)離她而去了。

    林奴兒木然地上了樓,路上碰見了一個(gè)人,她抬頭,直直地看過去,冷聲道:“是你偷了我的錢?!?/br>
    那目光如刀子一般,將秋玉釘在了原地,她面上閃過一瞬間的慌亂,很快就故作鎮(zhèn)靜,道:“誰偷你的錢?你有什么證據(jù)?”

    “不用證據(jù),”林奴兒緩緩與她擦肩而過,低聲道:“一定就是你。”

    她想起自己交代小梨去買藥時(shí),發(fā)現(xiàn)丟失了一粒碎銀子,在這之前,她出門只撞見了秋玉一個(gè)人。

    只有秋玉知道她有那么多錢。

    林奴兒沒再回頭,她上了三樓,徑自走到廂房前,里面?zhèn)鱽碛挠那俾?,她敲門入內(nèi),柴永寧正擁著銀雪聽琴,聞聲望來,林奴兒走到他的面前,然后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gè)頭:“公子,我愿意跟您離開瓊樓,求公子帶我走吧?!?/br>
    第5章 有權(quán)有勢的快活,是她們這……

    聽見林奴兒這話,柴永寧與銀雪都覺得十分詫異,他挑起眉來,道:“可是如今我已不需要了?!?/br>
    林奴兒把額頭貼在冰冷的地磚上,這讓她的腦子變得更加清明,她輕聲道:“公子需要的?!?/br>
    “哦?”柴永寧道:“你又如何知道?”

    林奴兒終于抬起頭來,一雙幽黑的眸子望向他,道:“京師里近幾日來并無世家結(jié)親,想來令表妹還未出嫁,奴兒觀公子今日愁眉不展,似有心事,斗膽猜測,此事可是還未解決?”

    聞言,柴永寧這次是真的驚訝了,他像是頭一回看見林奴兒似的,仔細(xì)打量她,末了道:“你這丫頭,竟有幾分聰明。”

    林奴兒垂首道:“公子謬贊了?!?/br>
    柴永寧想了想,還是道:“不過不湊巧,我已經(jīng)改了主意,不打算使這伎倆了,來日若是東窗事發(fā),怕是要落人把柄?!?/br>
    林奴兒卻低聲道:“如何會東窗事發(fā)?真到了那一日,奴兒自會一力承擔(dān)罪責(zé),再說了,您難道就只有一個(gè)表妹嗎?”

    這話竟是與柴永寧當(dāng)初的想法不謀而合,柴府只說要嫁一個(gè)小姐入王府,可沒說一定要嫁柴婉兒。

    只是他爹不贊成,反倒把柴永寧痛罵了一頓,說他盡出些餿主意,柴永寧甚是郁悶,如今聽林奴兒又說出這些話,柴永寧頓覺找到了知音,總算是有人懂他了。

    于是他十分欣悅,對林奴兒的印象好了不少,略一思索,便道:“那行,你收拾收拾,明日一早就跟我離開?!?/br>
    林奴兒磕了一個(gè)頭,感激道:“多謝公子。”

    然而她并不起來,只是伏在地上,身子輕顫,柴永寧奇怪地道:“你怎么了?”

    林奴兒抬起頭來,竟是淚流滿面,眼眶通紅,央求道:“公子容稟,奴兒自幼被賣入瓊樓,有一個(gè)meimei相依為命,實(shí)在不忍與她分離,能否求公子開開恩,將她一起帶走?”

    柴永寧皺了一下眉,想著買一個(gè)也是買,買兩個(gè)也是買,并不妨事,遂應(yīng)了下來。

    一旁的銀雪看著林奴兒退出廂房,面上露出幾分疑惑來,柴永寧摸了摸她的臉,道:“在想什么?”

    銀雪面上露出笑來,道:“奴家在想,公子竟然要給這丫頭贖身,真是她的福氣?!?/br>
    柴永寧笑起來,揉了揉她小巧的耳垂,道:“等我日后想個(gè)法子,把你也贖出去,你可愿意?”

    聞言,銀雪雙眸一亮,乖巧應(yīng)答:“好,奴家就等著公子了?!?/br>
    ……

    卻說林奴兒出了廂房,面上的表情褪去,變作漠然,她伸手抹去眼淚,這才抬步往樓下去,找到了正在喝茶的大娘子,道:“柴公子明日會贖我出去?!?/br>
    大娘子噗地噴出茶來,面露震驚道:“他失心瘋了?”

    柴永寧要贖銀雪她都不驚訝,怎么偏偏就贖了林奴兒這個(gè)胖丫頭?這買回去能干什么?怕是連床都會壓塌。

    林奴兒不欲多解釋,只是道:“這大娘子就不必cao心了,除了我之外,還有小梨也會一起走?!?/br>
    聞言,大娘子便端著茶盞,微微瞇起眼打量她,自從林奴兒日漸胖起來之后,她就從來沒有這樣認(rèn)真仔細(xì)地看過她了,大娘子沉默片刻,末了道:“你這丫頭,人生不過幾十年,何必要把自己活得那么累?”

    林奴兒沉靜答道:“若是能得到想要的,就不覺得累?!?/br>
    大娘子笑了一聲,沒再說什么,道:“既然你明日就要走,今夜不必做事了,去收拾吧?!?/br>
    不想林奴兒沒走,反而跪了下來,道:“婆婆已經(jīng)去了,奴兒求大娘子,把婆婆的賣身契給奴兒吧?!?/br>
    她低垂著頭,聽見上方傳來大娘子輕嘆了一口氣,吩咐道:“翠兒,去把我那個(gè)匣子取來。”

    孫婆婆的賣身契,就是一張輕飄飄的紙,上面寫了許多蠅頭小字,林奴兒也看不懂,她從沒識過字的,只看見末尾處有一個(gè)紅紅的指印。

    她輕輕撫著那個(gè)印子,困住了婆婆這么多年,原來就是這個(gè)東西。

    她問大娘子:“婆婆叫什么名字?”

    大娘子想了想,道:“叫孫紅玉?!?/br>
    真好聽,林奴兒想,眼睛一眨,淚水便滾落下來,打在紙頁上,把字沁出了一朵一朵細(xì)小的墨色花兒。

    ……

    次日一早,林奴兒就帶著小梨,跟著柴永寧離開了瓊樓,往柴府的方向去了,小梨第一次坐馬車,頗覺新奇,一雙眼睛到處看,手足無措,一動也不敢動,林奴兒扒著馬車窗往外看,瓊樓漸漸遠(yuǎn)去,最后拐過街角,再也看不見了。

    婆婆,我終于離開了那里。

    可是以后又會去往何處呢?

    她趴在窗沿,黑玉一般的眸中露出茫然之色,一時(shí)間竟不知道自己如今的選擇是對還是錯(cuò),但事已至此,已經(jīng)容不得她回頭了。

    柴永寧領(lǐng)著兩人回了府,果不其然又挨了柴老爺一通臭罵,他不服氣道:“您若有法子,自不必用我這餿主意了。”

    可是柴老爺也沒有什么好主意,父子兩人爭執(zhí)了一番,最后還是柴夫人拍板,反正人也買回來了,她是不舍得讓女兒嫁給秦王那個(gè)傻子的,事情就這么定下了。

    林奴兒對這一切自然是毫不意外,還安慰忐忑的小梨,道:“也不盡是壞事,總有活路的。”

    婚期就在十日后,已經(jīng)很近了,柴府立即安排了教養(yǎng)嬤嬤來教導(dǎo)林奴兒規(guī)矩,還給她改了個(gè)名字叫柴晚晚,故意與柴婉兒同音,算作一個(gè)小小的把戲,日后也有回辯的余地。

    教了一兩日的規(guī)矩,柴府才發(fā)現(xiàn)林奴兒斗大的字不識一個(gè),竟全然是個(gè)白丁,沒敢往外請先生,只讓柴永寧教著,姑且識得幾個(gè)算幾個(gè)。

    林奴兒又是學(xué)規(guī)矩又是習(xí)字,她在書桌前捉著筆劃拉,柴永寧便百無聊賴地?fù)哿藫鬯^頂上盛了水的盤子,恨鐵不成鋼地道:“又寫錯(cuò)了,你怎么這樣笨?我的銀雪不知比你聰明了多少。”

    林奴兒翻了一個(gè)白眼,心道,口口聲聲你的銀雪,沒銀子你摸得著人家嗎?呿——

    柴永寧瞟她一眼:“你是不是又在心里罵我?”

    林奴兒立即道:“沒有,怎么可能?”

    柴永寧:“那就是罵了?!?/br>
    林奴兒閉了嘴,自從上次被他抓到自己背地里會偷偷罵人之后,柴永寧就總疑心她在罵他,就比如現(xiàn)在。

    林奴兒清了清嗓子,轉(zhuǎn)過頭,眨巴了眼,十分真誠地望著他:“公子多慮了,奴兒怎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