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崔甫還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樣,“崔相說話還是得要拿出證據(jù),不能因為我是你兒子,就可以隨便將罪名扣在我頭上。這可是欺君之罪?!?/br> 崔琰盯了他一會兒,慢聲道:“郎君大了,你沒用崔家的人我抓不住你的尾巴。我只希望你往后還能這般,永遠讓人拿不到把柄?!?/br> 又頓了頓道:“作為阿耶,我也給你一句忠告,天家沒你想的那么簡單。圣人在位多年,手底下有的是能人。公主,你更不要小看公主。你若是真心,那你就把你那顆高高在上的頭給我低下來,要不然,有你后悔的地方?!?/br> 說完這句話,不等崔甫回答,便一甩袖走了。 崔甫把自己的視線從梁柱上收回來,漫不經(jīng)心地想:想要他低頭,得看小公主給出的誠意。 他的阿耶,當朝宰相,陪伴圣人幾十年,竟也看不清圣人的想法。全天下的人不同意他和公主的婚事,圣人都不會不愿。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求之不得。 崔甫心里這般想著,也抬腳往宮外走。 還沒走幾步遠,便見有過兩面之緣的余皇后身邊的大宮女上前,行了個宮禮,道:“崔侍郎,皇后有請。” 崔甫溫和一笑道:“臣遵旨?!泵嫔骨撇怀鲆稽c驚訝。 --- 東宮里,周樂言抓著案幾的角不斷地用手扣著,發(fā)出了指甲劃在漆面上的刺耳聲音,如意倒是能忍,秋棠只覺得天靈蓋都被這聲音掀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周樂言才開口:“公主,臣怎么覺得有些不對勁呢?” 如意心道,若是對勁就有鬼了。給面子地問了一句:“怎么不對勁了?” “太極殿方才派人來道明了緣由,就算說的都是真的。臣還是覺得奇怪。” “我昨日來東宮就是想同公主說明情況,前幾日回去我左思右想都覺得不妥,把我壓箱底的探子都拿出來用了。繞了一大圈的彎,才查到那吳家設計陷害盧煬的那個小郎君是極為孤傲,極其珍惜羽毛之人。西市平康坊對他來說就是個腌臜之地,絕不會踏足的地方。而那日卻被人誘去,待了許久。呃,徹夜不歸?!?/br> “這一個兩個還能當成是巧合,可如今吳家郎君和盧煬一個都沒落得個好下場。這讓臣不由得擔心,朝中仍是有人見不得公主婚事順遂,可是哪一派的人?” 如意面色如常,可不是有人看不得她成婚么。只是讓她好奇的是,難道就沒有一個人能查得出來嗎?她阿耶手底下的暗衛(wèi),趙享明她也給了對方不少人,周樂言也是。 合著全天下就他崔甫一個聰明人?其他人全是傻子?如意心底冷笑了一聲。 周樂言又開口:“方才我就想問公主,公主手里一直攥著的是什么?” 如意頓了頓,把在手心里把玩的玉瓶擱在案幾上,道:“小心些,別沾到自己手上?!?/br> 周樂言聞言愣了愣,小心地把玉瓶拿到手里,打開聞了聞,沒聞出個所以然來,便問道:“這是做什么的?” “好東西,送給崔大人的。”如意面帶微笑。 周樂言敏感地從如意微笑中看出兩分不尋常,又聽如意問道:“你明日若是無事,便陪我去一趟盧府,好歹去瞧一眼?!?/br> 周樂言立刻提起精神:“公主明日要出宮?”腦子里瞬間就想出了許多計劃,想著帶公主散散心。 如意把案幾上的小玉瓶又收了起來,道:“只是去瞧一眼盧煬,不會久留。” 又想了想道:“明日便把阿大阿二交給你,我有事讓他們辦,出入宮門多有不便。我手里倒是有一些地產(chǎn)莊子,怕知道的人不少,你給他們找個落腳的地方?!?/br> 周樂言自然無不應從。 第二日下了早朝,周樂言便同如意一起出了宮門,攜禮登門。 崔甫慣例下了朝后被圣人留下,等他從御書房出來,出了宮門,松青一邊遞上馬鞭,一邊開口道:“主子,公主今日出宮了?!?/br> 崔甫剛準備上馬的動作一停,轉(zhuǎn)身望著他:“出宮?去哪兒了?” “派人跟著回來報,去了盧府。” 崔甫原本的好心情一下子便跌落谷底,看來下手還是輕了。他利落地翻身上馬,丟下一句:“去盧府?!?/br> 只是瞧一眼罷了,如意原本是這樣想的。但奈何進了盧府大半天了,連盧煬面都沒見著,光在這聽盧夫人絮絮叨叨了。 上回宮宴時如意便發(fā)現(xiàn)只要有盧夫人開口的機會,那旁人只有閉嘴的份了。但她自覺盧煬受傷有她一部分責任,也好脾氣地聽著盧夫人訴苦。周樂言這么話癆的一個人,憋了半天也插不上嘴。 等盧夫人終于說得口干舌燥端起茶杯時,周樂言趕緊接話:“盧夫人,不知可否讓我們見一見盧郎君?” 盧夫人才大夢初醒般,欣喜道:“自然是可以,瞧我,光顧著同公主說話。阿煬見著公主想必心情定會好些,公主這邊請。” 說著便往前頭領(lǐng)路。活像是怕如意反悔似的。 周樂言在后頭低著頭小聲道:“這盧夫人實在有些一言難盡。” 如意眼風掃了周樂言一眼,她自然明白周樂言的意思。這盧夫人若不是出身好,依她這沒有什么章法的行事風格,怕是坐不上盧家的主母位置。 一行人剛走到盧煬的院子門口,就見一個小仆從小跑過來,稟告道:“夫人,崔甫崔侍郎來了,有話要問小郎君?!?/br> 眾人皆有些怔愣,盧夫人自然知曉崔甫是圣人面前的大紅人,怠慢不得,忙去請。 周樂言不覺得有什么不對,但如意臉色卻冷了下來。這是巧合,還是窺探她的行蹤? 但盧夫人已去請人,自然是要一道去見盧煬。幾人也停了腳步,不過片刻,便見崔甫從轉(zhuǎn)角處出現(xiàn)。 互相見了禮后,崔甫便開口道:“盧夫人,打攪了。晚輩有幾句話要同盧郎君說。”話對著盧夫人說,但卻不經(jīng)意地望向公主。 結(jié)果便看見公主臉色冰冷如霜,眼底皆是冷漠。 他本就憋了口氣,瞧見如意這副不待見他的模樣,更是如同在熾熱的火焰上澆了桶油。但他越是情緒起伏,面上越是冷靜。 盧夫人還不知道讓她兒子躺在床上的罪魁禍首就是對面這位,還和氣地說:“不打攪不打攪,公主和兩位大人這邊請。” 如意進了屋子,便見盧煬掙扎著想要下床,忙上前扶了一把開口道:“盧郎君免禮,你腿腳不便,好好躺著便是?!?/br> 盧煬順勢靠在床頭,修養(yǎng)中的小郎君臉色雪白,唇色不顯,有一種病美人的頹廢感。如意老毛病犯了,心軟了兩分,仆從端了椅子過來,她也順勢坐下。 關(guān)切道:“盧郎君這兩日如何?可還覺得不適?” 盧煬方才被公主碰到的手臂宛如火燒一般,他雪白的臉色也帶了幾分血色,道:“勞公主記掛,這兩日已經(jīng)好許多了。是草民沒用,還讓公主親自前來看望?!?/br> “這話說得可就見外了,這幾日好好休養(yǎng)便是。切勿想這些亂七八糟的,等好了再說其他。” 崔甫方才見到如意的手扶了對方一把,心中便已陰郁。再見如意眼里的關(guān)切頗有兩分真情實意,理智已趨近于無。心底的暴虐壓都壓不住,看盧煬的眼色與看死人無異。 周樂言不小心瞥到差點嚇得叫出聲來。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剛默默地離崔甫站遠了些,便聽見崔大人開口:“盧郎君?!?/br> 屋內(nèi)眾人都被他吸引了視線,崔甫勾了一個淺笑道:“郎君此刻還是要好好休息,公主賓客一事,圣人已有旨意,暫且擱置。等郎君身體好些再說。” 盧夫人和盧煬聽到這里,皆是面色一變。盧煬的臉更白了,半天說不出話。說的是暫且擱置,怕是永遠擱置了。盧煬咬了咬牙,他見公主一面難如登天,此刻他無論如何也要抓住這個機會。 他扯了一抹笑道:“公主,不知道方不方便和您單獨說兩句話?!?/br> 如意第一反應是想了想門口守著的阿大阿二,覺得沒有什么危險,點了點頭,道:“自然可以?!?/br> 話說到這里,眾人也都識相地出去,只不過屋子的門和窗都打開,能瞧見人,只聽不見人說話罷了。崔甫站在院子的花架旁,周樂言百無聊賴地站了一會,便看見崔甫冷漠地掐斷了手邊的一枝花。紅色花汁濺到了手心,瞧著像是鮮血。 她突然想到崔甫好像會武,是個武藝不輸于阿大阿二的高手!那豈不是公主和盧郎君說的話他全都能聽見?她一瞬間福至心靈,腦子前所未有地清明,心都要跳了出來。她好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 崔甫側(cè)目看了一眼周樂言,溫和問道:“怎么了周大人?” 周樂言猛地搖頭,崔甫眼神變幻了一下,輕笑道:“既然周大人知曉了,還請幫臣保守這個秘密?!?/br> 周樂言又猛地點頭,崔大人太可怕了。明明是輕聲細語,可她卻覺得小命都被對方攥在手里。她要向公主告狀! 可崔甫卻像把她腦子扒開來一樣,知道她在想什么。把那折斷的花扔在腳下,看也不看一眼,溫聲道:“云生是我的好友,可就你一個阿妹。想來他也不希望你出事?!?/br> 這是威脅吧?這就是威脅! 但周樂言顯然被崔甫從未視于人前的模樣給嚇到了,不敢說話,又站遠了些。她不是慫,只是崔甫這副狠厲的模樣太過可怖,她還沒有傻到在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去挑釁。 ※※※※※※※※※※※※※※※※※※※※ 感謝各位小可愛們!求收藏啦!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