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是這個樣子的嗎？

    梁道卿不解：“我看到的血不是這樣的?！?/br>
    紅月說道：“血是紅色的水，不是紅色的餅，小姐你畫錯了。”

    “呵。”程錦年斜睨了他一眼，語氣鄙夷，“你以為我不知道血是紅色的水？紅月，你太輕視我，太缺乏自知之明了。”

    被她戳中痛處，紅月的臉色白了白。

    “去把‘自知之明’這四個字抄一千遍給我看?！背体\年輕描淡寫地給了他懲罰。

    紅月的嘴唇無聲地動了動，想跟她爭辯，又不敢爭。

    他垂下頭去，溫順地道：“是，小姐?！?/br>
    小姐是他的天。

    小姐永遠(yuǎn)是對的。

    他是奴，他不能質(zhì)疑小姐，不能否認(rèn)小姐，不能指出小姐的錯誤……

    “你覺得很不甘心?！背体\年畫著畫，看也不看紅月，臉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你怎么會這么蠢？我罰你，你不懂得反思，也不會想我為何罰你……”

    她轉(zhuǎn)頭看他，感到驚奇：“甄言的家境和你差不多?？赡惚荒愕u掉之前有機(jī)會讀書，讀了書能考科舉，就算考中秀才也能過得比普通人好。甄言比你聰明百倍，她爹不僅不送她去讀書，看到她在學(xué)堂外看別人讀書，還要打她罵她?！?/br>
    程錦年問：“憑什么你能讀書而甄言不能呢？只因為你比她多了一根rou？”

    可不就是比甄言多了一根rou。

    梁道卿識趣地保持沉默。

    紅月的臉色更白了，囁嚅著說：“我……我是男子，我、我……我能傳宗接代……”

    他越說越小聲，眼睛看著地面，不敢看程錦年。

    程錦年哈哈大笑。

    笑得畫筆上的顏料甩出來，灑在她的裙子上。

    “孩子不是你生的，你怎么傳宗接代？”

    程錦年一臉嘲弄地瞧著紅月。

    “你們男人一旦娶了老婆，總是害怕老婆跟其他男人有來往，害怕老婆生下其他男人的孩子。老婆呢？無論男人跟不跟別的女人來往，她生的孩子都是她的?！?/br>
    她笑，眉里眼里全是笑，樂極了：“所以，你們男人連孩子是不是自己的后代都無法確定，怎么傳宗接代？傳了個假祖宗，接了個野種后代么？”

    對于紅月來說，程錦年的嘲笑太刺眼、太刺耳了。

    偏偏她講的話沒有錯。

    他駁不了她。

    看到他仿佛天都塌下來的表情，程錦年很開心，充滿惡意地說：“你的垃圾爹未必是你的親爹，但你娘一定是你的親娘?！?/br>
    她走近他，挑起他的下巴，輕聲說：“你讀著圣賢書，只知維護(hù)野爹，從未想過你那被賣掉的娘。你娘會不會想，生你不如生個雞蛋？”

    紅月感到了被羞辱。

    他伸手撥開程錦年的手，如同蚍蜉撼樹，他根本撥不開。

    他，太弱小了。

    程錦年笑容滿面，美麗的眼睛里盛滿了戲謔，唇瓣一開一合：“雞蛋能吃，我就喜歡吃蛋羹?？墒牵阌泻斡?？你跟你的野爹一樣，是個礙眼的垃圾。我花錢養(yǎng)你，你得取悅我，不是讓你拿著我的錢討我嫌的?！?/br>
    她想到那本燒掉的yin書。

    窮書生花著小姐的錢，折辱小姐，聲稱男人那樣對女人是因為喜歡，小姐信了。

    她的朋友認(rèn)為那本書寫得好看。

    她認(rèn)為小姐太愚蠢。

    養(yǎng)著紅月卻老是被他惹怒的她，與yin書中的小姐有何區(qū)別？

    程錦年的眼神變得冷漠起來。

    “噗通！”

    紅月猛地跪下。

    他看得懂程錦年的臉色，他顧不得膝蓋撞在地上會淤青，顧不得額頭會磕破，砰的一聲朝著程錦年叩頭：“奴有用！小姐剛才笑得很開心，奴有用！”

    他在害怕。

    程錦年垂著眼皮，俯視他，眼里的冷漠少了一點。

    她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你的蠢確實逗樂我了。不過你不討喜，我不喜歡你。你把‘自知之明’寫在你臉上吧，每天寫一遍，不準(zhǔn)洗。什么時候你有自知之明了，告訴我，我允許你不寫?！?/br>
    伺候她的男人怎能沒有自知之明呢？

    他要用他的愚蠢狹隘取悅她，她當(dāng)然要大度地滿足他。

    在紅月臉上看到了意料之中的屈辱神色，程錦年唇角上揚，愉快地回到未完成的畫作前：“紅月，你又逗樂我了?！?/br>
    紅月心里委屈。

    在他看來，他僅僅是指出程錦年的錯，何以她罰他抄寫“自知之明”一千遍之后，還要懲罰他將“自知之明”寫在臉上？

    他茫然地望向梁道卿，望向甄言。

    梁道卿沒有同情他。

    甄言曾在他餓肚子時叫廚娘給他做一碗面，此時她也沒有同情他。

    他是孤獨的。

    程錦年在畫上畫了幾筆，扭過頭來，對紅月露出了像是觀察跳梁小丑的神色。

    她仿佛擁有看懂人心的力量，譏諷地道：“你是我的男奴，梁道卿的處境和你一樣，他怎么可能同情自討苦吃的你？你被賣前有機(jī)會讀書，甄言連偷偷學(xué)認(rèn)字都被爹打罵。她的處境之艱難更甚于你，你不同情她，還盼著她來同情你？”

    “有些女人天生善良，喜歡同情男人，但是我不是那種女人?！闭缪哉f，“我的同情心只會給meimei們。”

    “啪啪！”程錦年擊掌，表示贊許，“他不同情你，你何必同情他？你同情他被我懲罰，他何曾同情過你不能讀書認(rèn)字？我也同情沒有機(jī)會讀書認(rèn)字的meimei，甄言，我想幫助她們。我能幫助她們。”

    甄言的心動了動，不由得開口：“小姐，幫助meimei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程錦年蘸了顏料畫畫，道：“有多難？”

    甄言說：“我回家探望meimei，給meimei買了女孩穿的衣服，我娘把衣服拿去給弟弟穿。我以為弟弟不會穿的，那是女孩的衣服……”

    程錦年道：“你傻。你心疼meimei，把meimei搶過來便是，meimei歸你撫養(yǎng)了，你還用發(fā)愁你送給meimei的衣服被你的弟弟偷去穿？”

    甄言的眼睛亮了。

    對啊，為什么不把meimei接到身邊養(yǎng)？

    “想meimei就去鄉(xiāng)下接她，我身邊有的是人伺候。”程錦年道。

    “多謝小姐！”甄言匆匆告退。

    紅月去寫字抄字。

    畫技不夠精湛，程錦年畫了叁次才畫出滿意的紅色圓餅。

    她在畫上印了自己的小章，鋪上新紙，畫鮮血中的不規(guī)則有核物體。

    梁道卿看不懂她的畫：“小姐，這是什么？”

    程錦年的心情不錯，為他解答：“這也是血，血看起來是紅色的，實際上血里面有普通人看不到的東西?！?/br>
    “這就是血里面的東西？”梁道卿驚奇。

    “我不清楚這東西有什么用。”程錦年看向梁道卿，他的臉格外俊俏，黃綠色的一雙眼睛美麗極了。

    她無疑是喜歡他的。

    漂亮的人，誰會不喜歡呢？

    可是，漂亮的邵蕓被張老爺扔進(jìn)冰冷的湖水里，并不丑的劉璃被她男人戴綠帽子。

    摧殘美好的事物難道能給人帶來快感？

    程錦年摸了摸梁道卿的臉頰，說：“我能讓你看清血里的東西。”

    “請小姐允許我伺候。”梁道卿執(zhí)起她的手，親吻她的指尖。

    她是迷人的。

    她是他的恩人。

    他想討她歡心，又害怕她拒絕自己，刻意壓低聲音營造曖昧的氣氛：“現(xiàn)在是白天，書房里亮堂堂的，小姐在畫畫。我不應(yīng)該打擾小姐，可是我偏偏要勾引小姐?！?/br>
    “你準(zhǔn)備怎么勾引？”程錦年產(chǎn)生了一點點興趣。

    “小姐請看?！绷旱狼浣袢沾┲活I(lǐng)衣服，領(lǐng)口扯開，精致的鎖骨露了出來。

    書房的門打開著，窗也打開著。

    照進(jìn)來的溫暖陽光撒在梁道卿身上，他的皮膚白得像瓷器，泛著健康誘人的光。

    他的眼睛專注地凝視著她，拉開了腰帶，將凌亂的領(lǐng)口扯得更開，飽滿的唇微張，整齊潔白的牙齒若隱若現(xiàn)。

    被勾引的程錦年只是笑了笑，為面前的畫添了一筆。

    梁道卿嫉妒她畫的畫，酸溜溜地喚道：“小姐，看看我……我不好看嗎？你看看我吧?！?/br>
    程錦年：“你好看，可是我會看膩。”

    梁道卿更酸了。

    為什么他對她的吸引力比不上畫？

    是不是他脫衣服脫得太慢，她感到不耐煩？

    解開的腰帶落在地上，外衣也落在地上，梁道卿看了看程錦年，應(yīng)該配合他的她在認(rèn)真畫畫，在目不轉(zhuǎn)睛地畫畫。

    就想昨天晚上那樣，他自瀆，她一個眼神也沒有給他。

    更過分的是，今天早上她甚至問他昨夜爽了幾次！

    梁道卿自暴自棄，把衣服脫到只剩下一條褻褲，抱著手臂說：“小姐，我冷?！?/br>
    “冷就去關(guān)門關(guān)窗，把炭盆燒紅?！背体\年道。

    “……好?！?/br>
    梁道卿去關(guān)門窗，去點燃炭盆內(nèi)的炭。

    沒有了陽光，房間里更冷。

    他瞅著程錦年，她的表情太淡然了，他想打破她的淡然。

    可是她吝于給她關(guān)注。

    他能做的唯有勾引。

    程錦年回憶血液中不規(guī)則有核之物的模樣，把腦海中的畫面畫在紙上。

    畫了一半，她的畫筆停下來，目光下移。

    梁道卿不知何時爬到書桌下方。

    書桌下空間不大，他跪趴在她的腿前，雙手攀著她的膝蓋，胸膛赤裸著，一雙眼泛起盈盈水光，如玉的臉龐滿是欲色。

    她眨了一下眼。

    接下來他會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