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幼時便是能自己忍的，可拜了虞綰為師，就像是有了太陽，總是想被她關(guān)注，所以每次都折騰許久。如果虞綰不理他，他就自殘，用自殘來抵抗疼痛帶來快感，也由此博得虞綰的關(guān)注。

    寧清臣長大在封閉而扭曲的環(huán)境，他不懂得什么才是正常人的狀態(tài)。

    還是這一次人界降生，才讓寧清臣知道，一個正常的人在普通的環(huán)境里出生，該是什么樣子的人生。

    當然，秦子羽和其他人是沒看這么全的，他們只看見了寧清臣當時在結(jié)界里回想出的一小段片段。

    這已經(jīng)足夠讓人震撼了。

    本來徒弟們之間關(guān)系都并不好，可看到彼此的過去都有些黑暗傷殘，也不由得對彼此有了些同病相憐的感情。

    畢竟這個世上，除了師父，也只有他們之間能互相理解了。

    寧清臣本是徒弟中最不受其他人待見的一個，因為不論是他在人界還是天界，都脾氣最古怪、最討厭。

    可如今看到了他年幼時的記憶，大家也不由得對他態(tài)度緩和了許多。

    其他人就算也過得很慘，可秦子羽有哥哥，楚危樓有父母，程清鈴有母親，他們都曾經(jīng)有愛過自己的人。

    只有寧清臣沒有。

    他一直活到遇到虞綰之前，都沒有一個人是愛他的。

    甚至師父因為天煞孤星命而拒絕與他們產(chǎn)生感情，或許寧清臣也沒有從虞綰那里得到多少關(guān)懷。

    這么孤獨的人，誰又能怪他脾氣討厭呢？

    寧清臣卻是不愛和別人討論自己這些過去的，他淡淡地說，“自殺是個好辦法，早點恢復本體，也能心中多幾層把握。”

    “你真的想好了？之前白玉的話并沒有錯，恢復本體，也要和人界告別了。”

    秦子羽搖了搖扇子，他緩緩地說，“我自己我是知道的。若是完全恢復魔身，恐怕我便真會毫不猶豫和人界割斷?？墒恰皇乾F(xiàn)在?！?/br>
    他看向?qū)幥宄?，“我還沒下定決心和人界的這些長輩告別，你呢？”

    停頓了一下，秦子羽笑了起來。

    “不對，你一直都是最冷心寡欲的，或許你真的不在意寧家吧?！?/br>
    寧清臣沉默了。

    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

    在所有人的焦急等待的第三天時，楚危樓終于回來了。

    他一抵達接仙臺時，眾人都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不同。

    縱使楚危樓的衣著和過去一樣，可他的眼神卻截然不同，渾身散發(fā)著一種可怕的氣勢，而他已經(jīng)在壓制自己的修為了。

    沈燼一看到他的狀態(tài)，便知道他恢復了。

    其他人則是將他圍住。

    “你真的一個人去龍族了？”花青蹙眉道，“你沒受傷吧？”

    楚危樓整個人的氣息一直像是能吞滅一切的黑暗，眼神也有些冷戾。

    直到所有人關(guān)懷地圍著他，看著他，楚危樓才緩緩地拜托那個狀態(tài)。

    他不太習慣被人看著。

    楚危樓喉結(jié)微動，他低聲道，“我沒事。”

    他伸出手，一個閃著流彩般絢爛光輝的寶石靜靜地躺在楚危樓的手心里。

    那是虞綰的碎魂之石。

    第43章 043

    楚危樓人狠話不多, 但有些事情必須問清楚。

    沈燼先為他檢查了一下身體，起初楚危樓并不配合，一直到聯(lián)絡法寶畫面中的闕塵真人用虞綰的名頭來壓他，他才堪堪同意。

    探查了他的身體, 沈燼便明白了為什么楚危樓在抗拒。

    他果然受了重傷, 但已經(jīng)好了大半，能看得出是楚危樓在路上強制為自己療傷, 根本沒有考慮過后果, 只要面子上過得上去。

    所以他外表看起來很正常，但氣息冷戾, 實則是內(nèi)里能量正在失控。

    也幸虧龍族皮糙rou厚, 正常仙君要是像是他這樣療傷，估計早就動不了了。

    沈燼蹙起眉毛，他道，“你這是治標不治本, 欺騙自己，何苦隱瞞我們呢？”

    楚危樓不說話。

    闕塵真人愿意哄這些徒孫，可沈燼沒有這個耐心。

    他蹙眉道，“你最好老老實實說實話, 不然等到虞綰恢復真身，我定會向她告你一狀?！?/br>
    沈燼才不管別人是否會記恨他, 他只要簡單利落的解決問題。

    這句話果然對楚危樓是有威脅力的。

    他垂下睫毛, 薄唇微抿。

    “我去了一趟龍宮, 他們有, 但不肯給我?！背禽p描淡寫地說, “我便和他們打了一場?！?/br>
    “和誰？”沈燼問, “和幾個龍？”

    楚危樓有些不情愿, 他嘴角動了動，才低聲道，“龍王，還有幾個它的手下?！?/br>
    沒有上界記憶的人都不由得吸了口氣，如寧清臣、花青、沈燼和白玉這樣知曉他們本身能力的人倒是還算冷靜。

    秦子羽問，“贏了嗎？”

    楚危樓抬眸，黑不見底的眼睛終于帶了些淡淡的笑意。

    “贏了?！彼f，“龍王差點被我錘死，就同意把寶石給我了?！?/br>
    “你應該殺了它，以絕后患。”寧清臣說，“不然白龍一族一定會與你結(jié)仇?！?/br>
    “該結(jié)的仇早就結(jié)了?！背堑卣f，“當年他們逼死我父母，就本該知道自己有這一日?！?/br>
    其實眾人都明白，楚危樓有能力殺了龍王，畢竟這白龍龍王與他有過殺父母之仇。

    可殺了容易，未來他和龍族之間便勢如水火，絕不會緩和了。

    就算楚危樓功力震天，掃平整個龍族，可這樣的惡名，未來也只會給虞綰招惹麻煩，楚危樓也再也不可能繼續(xù)留在她身邊做弟子了。

    楚危樓留了龍王一條命，并不是因為放下了仇恨，而是為師父虞綰的救命與養(yǎng)育之恩，而愿意后退一步。

    “若是真按照危樓所說，這件事情是龍族的丑聞，他們可能反而并不會聲張?！标I塵真人道，“你能夠贏過龍王和他的爪牙，證明了自己的實力，想必未來他們也不會敢找你的麻煩?！?/br>
    “只是他這傷太重，又被他自己蠻力愈合，根本是雪上加霜?！鄙驙a蹙眉道，“必須得好好療養(yǎng)，以免未來留下禍根?！?/br>
    所有人都很贊同。

    只有楚危樓不太適應，他不習慣地說，“我沒那么嬌氣?！?/br>
    他恢復了本體，也代表著回想起了過往種種。

    再被其他人關(guān)懷，便總覺得有點怪怪的。

    “這段時間你便先留在接仙臺?！鄙驙a淡淡地說道，“這里仙丹齊全，我會幫你療愈?！?/br>
    “這倒是好事，就是不知道楚危樓這龍族混血皮糙rou厚，師叔可有辦法治療他？”秦子羽道。

    “這你們就放心吧?！卑子裥Φ?，“沈大人的療愈之術(shù)爐火純青，只不過鮮少顯露而已，治療楚公子是綽綽有余的?！?/br>
    眾人想讓楚危樓休息，可楚危樓一心掛念虞晚晚。

    沒辦法，最后還是闕塵真人讓他們七日后再激活寶石，這幾日再看看晚晚狀態(tài)，楚危樓才去養(yǎng)病。

    表面上似乎龍族的事情告一段落，可私底下，闕塵真人還是找人去打探了龍族的消息。

    果然如他所料，龍王在自己地盤被暴打的事情并沒有傳出去。

    龍族一向疵瑕必報，可被楚危樓解決的那幾個龍王手下的龍族們也都保持安靜，沒有一個龍想要來復仇。

    楚危樓將會成為這些倨傲無禮的龍族們頭上的一塊陰云，他的實力證明了他隨時隨地可以將龍域攪得翻天覆地，龍族的氣焰估計要恢復許久了。

    至于未來龍族會不會想報復楚危樓，那是之后的事情。

    只不過……闕塵真人心下卻并不擔心。

    虞綰這四個弟子各有神通，若是聯(lián)起手來，別說龍域，恐怕整個九重天都招架不住。

    而與此同時，虞晚晚什么都不知道。

    她生活在后山，每天無憂無慮，像是可愛的小仙女一樣給所有人帶來慰藉。

    接仙臺上，沈燼為楚危樓療傷。

    楚危樓背對著沈燼，他閉著眼睛，便感受到沈燼能量波動不穩(wěn)。

    “你心中有事?！背钦f。

    沈燼冷淡地回答，“與你無關(guān)?！?/br>
    他收手手勢，結(jié)束了今日的治療。

    沈燼站起，便要轉(zhuǎn)身離開。這幾日一直如此，盡管他每日都幫楚危樓療傷，可每次都結(jié)束后便離開，二人從不說話。

    “我很好奇。”楚危樓說，“師父不與人來往，是因為她的命格兇煞，不想讓他人受傷。那你呢？”

    楚危樓看向他，“你又為何一直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沈燼側(cè)眸，狹長的眼睛對上他的目光。

    “你過去從不好奇別人?！鄙驙a冷淡地說，“人界之旅，讓你開始變得軟弱?！?/br>
    沈燼轉(zhuǎn)身離開，楚危樓注視著他的身影。

    “在意別人不算軟弱，這是這次旅程教會我的事情?！背钦f，“那你呢，人界五十年，對你而言仍沒有任何改變？”

    沈燼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

    他回到自己的寢殿之中，便看到白玉站在一側(cè)，手心上懸浮著銅鏡。

    “大人，真人的聯(lián)絡。”白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