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著，鼻尖又鉆進(jìn)一股香蔥豬油的湯香味，姜鐸腹底的饞蟲被勾了出來，立即往味道飄進(jìn)來的地方張望過去。

    果然，剛望過去就見林逆濤端著面條走進(jìn)來。

    一整天沒進(jìn)油鹽，姜鐸想著這碗面條想的都快瘋了，林逆濤剛把碗放到床頭柜上時，他便迫不及待的伸手去接。

    “你準(zhǔn)備拿左手撈嗎？”看著姜鐸瞪著面條恨不得連碗吞的樣子，林逆濤佯怒著一拍他的手背，又笑著說：

    “你躺好就行，我喂你?！?/br>
    “行啊?！?/br>
    姜鐸笑起來，往前伸脖子張嘴，邊大口吞進(jìn)小濤用筷子卷好吹涼遞到嘴邊的面條，邊說：

    “說起來，我最后一次過生日早上那碗面，也是你給我煮的。”

    “別邊說邊吃，甩的到處都是！”林逆濤端著碗皺眉教訓(xùn)，再一箸一箸的把面條挑起來，擱嘴邊吹走熱氣，見他喉頭動上幾下才送過去，喂得剛剛好。

    “為什么是最后一次過生日？”

    “沒人給煮面條唄……”姜鐸笑著，卻壓了壓眼角，低下頭摁著林逆濤端碗的手吸溜了一口湯，再抬眼問他：

    “你不會跟我回去，對不對？”

    林逆濤心里一跳，抽回手，邊攪面條湯邊點(diǎn)了點(diǎn)頭。

    胸腔一緊，咽喉氣道內(nèi)的氧仿佛被抽了個干凈，心臟即刻往疼痛處收緊。但姜鐸只是捏了捏拳頭，邊慢條斯理的咀嚼面條，邊音調(diào)平緩的問：

    “能告訴我這八年來你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嗎？”

    “……”

    “能告訴我你在做什么嗎？”

    “……”

    “那能告訴我原先你對著我起過誓，還算數(shù)嗎？”

    “……這是兩碼事?！?/br>
    “那能告訴我，我能做什么嗎？”

    “……”

    林逆濤依舊不出聲，只端著碗僵了一會兒。短暫的沉默后，姜鐸卻忽然伸出左手搶過湯碗，仰頭一口飲盡后直著手腕一抹嘴，眉目深沉，說了一個名字。

    “駱駝?！?/br>
    林逆濤一驚，抬眼看向姜鐸

    姜鐸卻不疾不徐的接著說：

    “老姜的工作記錄上寫著的，當(dāng)年王保昌就是根據(jù)這個人提供的情報，準(zhǔn)確的找到了三兩叔工作組潛入的位置，但是關(guān)于駱駝的信息，整個寧遠(yuǎn)事件抓獲人員卻沒有一個人提起過，連王保昌都是在行刑前才被我爹逼問出來的。這個人似乎從來沒有沾手邊境到寧遠(yuǎn)的運(yùn)毒通路，但是對警方的行動部署卻了如指掌?！?/br>
    說到這，姜鐸轉(zhuǎn)過臉看向林逆濤：

    “你一直沒有回臨潭，而是悄悄潛伏到邊境線上，是不是為了找他？”

    “……你不能再管了?！?/br>
    嗙啷一聲！面碗被砸到地上摔了個稀碎。

    姜鐸再向前一掙爬起來，瞪著林逆濤，伸手扯下自己脖頸上隱隱泛黑的銀戒指，甩到他面前：

    “讓我眼睜睜看著你再失蹤一次，或者再死一次，我受不了！你當(dāng)我瞎么？你手腕上的繃帶，你變形突起的掌骨關(guān)節(jié)，你襯衫底下新愈合的刀口，這些年你一直在玩命作死呢是吧？！當(dāng)年我給你喝的那碗歃血酒，你喝到狗肚子里去了？”

    盯著那枚戒指，林逆濤眉目皺緊向后踉蹌了一步，嘴唇顫栗到指尖，過了好一會兒才艱難開口：

    “……姜曉堂，他們燒死了我爹娘。”

    邊說著邊顫抖著手接過戒指，放到唇邊親一親。

    又上前握住姜鐸的左手腕，順著他的指關(guān)節(jié)摳住拳縫，打開掌心，兩手交握輕輕摩挲那道已融進(jìn)血rou微微隆起的疤痕，執(zhí)到唇邊，低頭虔誠的親吻著。

    最后，眼睛里又開始控制不住的冒水光，林逆濤抬起頭，眼底滿是血絲，看著竟有些老態(tài)，深深注視姜鐸時，再把戒指又放回他的掌心，一把握住，圈緊，生怕他再松開般拼命包覆住，兩手交疊用力握著，鼻音濃重。

    “姜曉堂，我只有你了。”

    抽出手俯身上前，一把將林逆濤摁進(jìn)懷里，姜鐸拼盡全力抱著他，在他耳邊低聲道

    “讓我?guī)湍愫貌缓茫灰m著我，不要什么都不告訴我！我?guī)湍惆阉麄兌颊页鰜?，我?guī)湍銏蟪?！幫你雪恨！然后你跟我回家，不要再受傷了！?/br>
    林逆濤只緊緊依靠卻不出聲，靜聽他胸腔內(nèi)的心跳震顫，他很想答應(yīng)，但他不敢答應(yīng)。

    從自己的和姜鐸的人生并行相融開始，所有常識、原則、力氣、臉皮，在他面前一定會土崩瓦解。

    但今時不同往日，心底除了姜鐸的面孔，還血浸了父母的魂靈，一想到這，胸腔搏動的氣息只剩下烈火焚心的濃黑色，所以死志未盡前，自己不可能承諾，更沒資格承諾。

    但是，還能有三天。

    林逆濤邊在心內(nèi)反復(fù)咀嚼，邊使勁往姜鐸懷抱里蹭了蹭，膩歪夠了，才抬手小心的避過他頸肩傷處，攀著他的背，湊到他耳朵邊輕聲問他:

    “有一陣子你突然聽不見聲音。查到原因了么？會有后遺癥？”

    “你果然什么都知道……”姜鐸低頭苦笑，又惡狠狠的掐住他后腦勺，滿是怨憤：

    “你再生死不知個八年試試，我不但得耳聾，我命都能沒了你信不信？”

    心底掀起巨大的情潮，覆住身軀，有那么一瞬間，林逆濤覺得他和姜鐸可能還是有未來的，一如他們一起擁有過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