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節(jié)
林滿堂與尉遲恭的談話,到了晚上,暗衛(wèi)一字不落復述給皇上。 皇上聽后,站在御花園看了一夜的月亮。 第二天,皇上發(fā)了高熱,起不來床了。榮華夫人也不念佛了,親自到乾清宮照顧皇兒。 一波又一波太醫(yī)在外伺候,新封的皇后帶著妃子們站在外面心急如焚。 湯藥換了又換,高燒依舊不退。榮華夫人一邊催促太醫(yī)趕緊換醫(yī),一邊又命人將護國寺住持請進宮。 住持帶著上百個和尚在殿外念經祈福,三日后,皇上燒終于退下去。 榮華夫人看著兒子終于清醒,雙手合十,“多謝佛祖保佑皇兒,我兒終于醒了。阿彌陀佛。” 皇上看著痛哭流涕的親娘,聲音暗啞,“朕這是怎么了?” 榮華夫人扶著他起來,“你病了,嚇死娘了。你這孩子怎么半夜不睡覺,跑外面看什么月亮呢?!?/br> 皇上想要解釋,喉頭癢得厲害,忍不住咳了幾聲,榮華夫人趕緊給他喂了熱水潤潤口。 等皇上舒服點,聽到外面?zhèn)鱽砻苊苈槁榈蔫笠簦⑽⒁徽?,“外面是??/br> 榮華夫人笑了,“是護國寺住持。這次你能醒來多虧有大師為你祈福。等你病好了,可要到護國寺還愿啊。娘可是許了住持給佛渡金身?!?/br> 皇上虛弱地點了點頭,“都聽娘的。” 榮華夫人見他說話有氣無力,扶他躺下,“政事有內閣處理,你好好養(yǎng)病?!?/br> 說著,將他塞在被子里,皇上任她施為,沒有反對。 第271章 又過幾日, 皇上身體慢慢恢復,榮華夫人終于松了一口氣。 皇上讓榮華夫人回去歇息,等人走了, 他讓黃章將住持請進來。 黃章領命而去, 沒過多久,穿著一身袈裟的住持被請了進來。 皇上看著住持,雙目赤紅,“朕最后問你, 朕這輩子會有幾個兒子?” 住持念了聲佛號,皇上心頭涌起一股怒氣,正要發(fā)火,卻聽外面急急忙忙跑進來一宮人,進了殿內便是一頓猛磕,“皇上?” 黃章上前冷叱, “慌慌張張,成何體統(tǒng)?!” 那宮人瑟瑟發(fā)抖,匍匐在地上像根軟骨頭, 只知道喘息, 連半個字都吐不出。 皇上心煩意亂,揮了揮手, “拖下去?!?/br> 黃章剛要叫人, 卻聽那宮人終于張了嘴, 鼻涕眼淚橫流,“皇…皇上,大皇子他……” 黃章心一跳,卻聽皇上拍著床幫,冷冷質問, “大皇子怎么了?” 說完,又咳嗽起來,黃章趕緊過去扶皇上,卻被他一把推開。 黃章瞧著心驚膽戰(zhàn),問那宮人,“大皇子怎么了?你快說話呀?” “大皇子,他…昨天吃了一顆荔枝卡住喉嚨,沒了……” 皇上只覺得血液從四肢發(fā)瘋似的往腦袋沖,像有什么東西壓著,整個人快要破裂了,一口鮮血噴出,明黃色的身影緩緩倒在床上。 黃章臉色驟然大變,先一步扶住皇上,沖外面喊,“太醫(yī)!太醫(yī)!” 宮內亂作一團,宮外也不安分。 林滿堂站在書房里不停轉圈圈,他對面坐著幾個幕僚也都很急切,“大人,皇上已經好幾日沒上朝了,您要不要遞折子進宮見見皇上?” 林滿堂揮手,“早就遞了,被內閣打下來了。” 他背著手,有些憂心忡忡,“皇上好端端的,怎么會病了呢?” 文青搖著扇子,“皇上正當壯年,只是一場風寒,應該沒事的。” 誰能想到呢,初秋的天竟還能得風寒。 就在這時,莊文急急忙忙從外面沖進來,他這些天守在宮門口等消息。 進了書房,他示意下人離遠些,反手將門關上。 眾人見他如此鄭重,心頭涌起一種不好的預感,林滿堂急切問道,“皇上怎么了?” 莊文喘息幾聲,“大皇子夭折了?;噬喜∏榧又?。內閣已經被叫到宮里了?!鳖D了頓,他又補充,“尉遲大人也去了。就是他的下人偷偷告訴我這一消息的?!?/br> 林滿堂呆若木雞,一屁股坐在地上,他不禁拍了下自己的烏鴉嘴,他前幾日不過是隨口一說,這怎么還成真了呢? 文青和陸正則對視一眼,只覺得眼前不妙。 朝堂好不容易穩(wěn)定下來,現在文武百官也都在皇上掌握之中,怎么偏偏皇上在子嗣上這么困難呢? 剛選完秀,后宮一堆女人,可就是沒人能給皇上添個子嗣。 沒有子嗣,大臣自然而然會分為幾派,朝堂必定再次不穩(wěn)。 等皇上百年之后,皇帝換人座,大人官運未必能有現在這么好,文青憂心忡忡,“這可怎么辦?”。 林滿堂擺手,“沒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咱們只要盡好本分就成?!?/br> 又過幾日,皇上終于再次醒來。 稍微精神些,又將護國住持叫過來,舊事重提。 護國住持依舊只念佛號,不肯回答。 皇上忍無可忍,“好,朕不逼你,朕且問你,李天應在哪里?” 護國住持面色一變,皇上想找李天應,以那人的性子勢必會再泄密。 連最后一個位子也沒了,皇上心中怒火可想而知,“你若不說,朕可以讓護國寺成為良國第一大寺,自然也可以讓它消失不見?!?/br> 佛教之所以能夠成為第一大教最根本的原因是它得到朝廷支持。如果皇帝都不支持它,那護國寺幾百年基業(yè)必將毀于一旦。 護國住持念了一聲佛號,“施主問又能如何?有些事還是隨其自然比較好,強行逆轉只會讓局面更加糟糕。” 皇上聽他話里意有所指,“你是說朕不能有子嗣?” 護國住持垂眸不語。 “朕也不讓你告訴我李天應具體位置,朕且問你,他是否還在京城?至少能不能找到他,就看天意了?!?/br> 護國住持敲了幾下木魚,終于吐口,“李施主還在京城?!?/br> 皇上揮了揮手,黃章將護國住持請出去。 沒過多久,蕭定安被請到殿內。 他行完禮,打量皇上臉色,暗暗松了一口氣,“皇上氣色還有些不好,需要好生歇息才是。您有什么事盡管讓底下人來做。” 皇上臉色稍緩,沖他招了招手。 蕭定安邁步上前,皇上握住他的手,“朕要找到李天應。你將京城全面戒嚴,務必將此人找出來?!?/br> 蕭定安猛然抬頭,“外面人心惶惶,再將京城戒嚴只會讓百姓更加膽戰(zhàn)心驚?!?/br> 皇上抬手,眸間閃過一絲冷意,“無礙。朕被刺客下毒,你只需找到刺客便是?!?/br> 蕭定安領命而去。 他走后沒多久,榮華夫人端著親自熬的藥進來,責備道,“你這病剛有起色,怎么又起來了?” 皇上接過藥碗,咕咕而下,榮華夫人將空碗隨手遞給丫鬟,又喂一顆蜜餞到他嘴里去去苦味,又扶他躺下,“娘知道你失了兒子,心里有怒火。你要是有氣就沖娘發(fā)吧。是娘著急你的病情,不讓太醫(yī)離開,大皇子才會因為吃了一顆荔枝,被堵住喉嚨,沒能得到及時救治,才沒了命?!?/br> 皇上腦子就像有萬千蟲蟻在啃噬,只覺得疲憊得很,他沒辦法怪罪阿娘,只悶聲道,“將照顧大皇子的宮女太監(jiān)全部杖斃。此事不必再議?!?/br> 唯一的孫子死了,榮華夫人自然也很難過,再加上是她宮里的人沒有照顧好孩子,心里越發(fā)愧疚,自然也沒有為宮人求情。 皇上握住她的手,“娘?” 榮華夫人抬頭,看著皇兒渴慕依賴的眼神,心里軟的不像話,只覺得用自己的命來換他的命也值了,“怎么了?” 皇上眼里泛起淚花,“娘?我可能沒辦法為您報仇了?” 榮華夫人不解。 “我沒有子嗣,李天應可以預知天命,朕想找他問問可有解救之法?!?/br> 他能拿捏李天應唯一的籌碼就是赦免李天應的死罪,讓他的無量觀再次成為良國第一觀。 可蕭家一千多人的性命因李天應一句讖語而死,他母親對李天應恨之入骨。他小時候也親口許諾會給母親報仇,可現在他卻要食言了。 榮華夫人不想饒過那賊道士,可她更不想兒子沒有子嗣傳承,以后再斷了香火,她幾經掙扎,終于吐口,“若他有辦法讓你后繼有人,我可以饒他一命?!?/br> 皇上臉貼著榮華夫人的手心,慢慢摩挲親娘的手背,“娘?可是表弟那邊?” “你表弟那邊由我來說。你也是他最親的人,他會理解你的?!睒s華夫人攬著兒子的消瘦的肩膀,“娘只想你好好的。” 皇上緊緊靠在她懷里,只覺得親娘的懷抱才是最舒心的,“娘,孩兒以后都會孝順您的。” 榮華夫人輕輕拍了下他的腦袋,“傻孩子。娘只要你們過得好,娘就知足了。至于仇,以后到了下面,自有閻王為我們清算?!?/br> 皇上輕輕點了下頭,藥性上來,眼睛緩緩閉上。 皇上被刺客下毒,禁衛(wèi)將城門封鎖,全面戒嚴。 蕭定安沿著城東挨家挨戶找人,一連找了三天,依舊沒有收獲。 皇帝病情逐漸好轉,已經可以下床。 他素來關心國事,便讓黃章將這段時間的奏折拿來,讓黃章念給自己聽。 內閣三位輔臣皆是皇上一手提拔,對皇上忠心不仁,奏折也全是揣摩皇上意思來批復,并未包藏私心。 皇上讓黃章給蓋了大印,便將奏折全部發(fā)下去。 到了晌午,吃完飯,皇上閉眼假寐,“將內閣沒有批復的奏折呈上來?!?/br> 黃章拿了一封奏折,“這是廣德郡主的奏折。前段時間就已經獻上來,因為不太急,內閣那邊便沒處理?!?/br> 皇上點頭,“念吧。” 這是林曉為李天應獻地1雷的奏折,所求自然是為了將功贖罪。 皇上聽到是李天應,緩緩睜開眼,“她知道李天應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