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個人本來就冷。

    收起表情一本正經的時候尤其如此。

    小孩mama嘖了下嘴，小聲說了兩句。隔得太遠，沈倪沒聽到。

    出來時路過沈倪邊上，她才聽到小孩mama嘀咕。

    “這么年輕會不會看病啊，開這么多，浪費錢么不是?！?/br>
    “現(xiàn)在的醫(yī)生太沒醫(yī)德了，以為我不懂多幾項檢查多撈點回扣對吧。小地方的醫(yī)生就是針眼大的心?！?/br>
    沈倪護短心切，剛想跟她辯上兩句。

    診室門帶起一陣風，江以明不知什么時候站到了她背后。

    他身上丁點兒生氣的情緒都沒有，問她：“不去吃飯？”

    沈倪哇了一聲，剛才的不滿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江醫(yī)生你現(xiàn)在好上道啊，都知道我是來堵你吃飯的了??？”

    “那不然？”他問。

    “堵吃飯，順便送個水果。怎么樣？你打著燈籠上哪兒找我這么完美的鄰居去？”

    江醫(yī)生沒反駁：“是挺難找。”

    沈倪揪揪他袖口：“這樣的女朋友也很難找。”

    “那就不找了?！?/br>
    “……啊，江醫(yī)生你怎么這樣?！?/br>
    沈倪被他磨得越挫越勇，現(xiàn)在格外大心臟。

    她今天的目的就是來截胡找他吃飯，江以明冷她，她也不在意。

    今天他似乎有些趕時間，中午吃過飯都沒午休，徑直回了門診辦公室。

    里邊沒病人，沈倪一起跟了進去，邊洗水果邊給他洗腦自己的真心天地可鑒。不立馬撿個女朋友簡直血虧。

    江以明習慣了她的發(fā)言，眼皮都不帶眨一下。

    沈倪只覺得身后越來越安靜，洗完水果回身，才發(fā)現(xiàn)他面色不似平常。

    她不確定道：“我又說錯話了？”

    江以明沒接話，邊滑動鼠標邊用座機往外撥了個號碼，語速很快。

    沒多久，上午最后看的那個女孩兒mama抱著小孩匆匆跑進來，臉色掛著不滿：“醫(yī)生，你喊這么急過來到底做什么。我這剛帶孩子過去吃飯，好不容易胃口好一些。我看啊都快好了，你上午讓做的那些檢查真是浪費我們時間。你看我孩子，飯都能吃，回去再睡一晚上就行了?！?/br>
    沈倪看了一眼她懷里的小女孩，精神確實比上午要好一些。

    “報告都出來了，她不是腸胃炎引起的嘔吐頭暈?！苯悦饔霉P尖敲了敲桌面，“爆發(fā)性心肌炎，建議留院觀察?！?/br>
    女孩mama陰陽怪氣笑了一聲：“什么心肌炎？你開什么玩笑。我是看你年輕，沒什么經驗，所以一開始才沒說什么。你以為我們都不懂？我家里也有當醫(yī)生的，在縣醫(yī)院呢。我早就電話咨詢過，要么就是感冒，要么就是一小小的腸胃炎，你這糊弄誰呢？有沒有醫(yī)德啊?！?/br>
    “誰糊弄你啊。”沈倪這回沒忍住，回懟道：“要不你直接去縣醫(yī)院看好了，巴巴地跑這兒來干嘛，我看你挺厲害，你自己就能治?！?/br>
    “沈倪。”

    江以明不贊同地打斷，而后再次重申：“你要是不信服診斷可以，帶去縣醫(yī)院讓那邊醫(yī)生看，我相信是同一個結果。這里醫(yī)療條件有限，確實有轉院的必要。但如果你對孩子負責，別自己私自帶孩子折騰。現(xiàn)在直接叫救護車轉院到縣城?！?/br>
    女孩mama還是不信，抱著孩子往走廊去。

    “你等等，我打個電話?！?/br>
    她剛出辦公室，沈倪就不高興地扯了下嘴角：“什么人啊?！?/br>
    江以明先給心血管內科打了個內線，等打完才用筆尖碰了她一下：“好了，回家去吧?！?/br>
    “不想走。這個人態(tài)度太差了，我怕你說不過她。”沈倪忿忿不平道。

    江以明調出女孩檔案，翻了幾頁才說：“醫(yī)生是靠嘴干活的？”

    “那敢情不是。要真是靠嘴，你每天得碰到多少不講理的人啊?！?/br>
    她還想再說點什么，忽然聽走廊傳來一聲驚呼。

    這聲音有些熟悉。

    沈倪忽然反應過來好像是剛才那個自大的女人。

    還好就在診室門口。

    雖然不到下午看診的點，但周圍都是診室。一聲驚呼叫出了二樓半層樓的醫(yī)生。

    剛剛面色稍顯恢復的小女孩不知怎么突然倒地，心跳驟停。

    孩子mama手足無措，看到江以明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一個勁地扯著他的衣擺：“醫(yī)生醫(yī)生快看看我孩子怎么了，啊她怎么突然摔了她怎么了??？”

    江以明一把甩開她的手，邊上護士立馬幫忙安撫住女人。

    幾個醫(yī)生動作迅速接替進行心肺復蘇。

    剛才江以明聯(lián)系過的心血管內科主任也趕了過來。

    醫(yī)院臨時開啟綠色通道，立即送搶救室。

    整個過程像颶風過境，周圍旁人都沒反應過來，醫(yī)護人員就自發(fā)形成了生命接力。

    沈倪從沒見過這種場面。

    她看著幾個科室的醫(yī)生從臨床表現(xiàn)到報告數(shù)據(jù)，都一致確診為爆發(fā)性心肌炎?？粗麄兯托『⑦M急救再120轉送縣醫(yī)院?？粗『ama從怔愣中反應過來，一改之前的傲慢態(tài)度千恩萬謝。

    沈倪忽然也覺得沒什么可與她爭論的。

    在生命面前，這些都不值一提。

    第22章 期許

    小女孩被送到縣醫(yī)院, 搶救及時，安上了臨時起搏器。

    預計十天半個月后可以拆除。

    這是沈倪后來跟江以明打聽到的。

    這兩天她時不時就上樓蹭飯，總是帶點小玩意兒上樓。有時候是給貓的, 有時候是給他的。碰到一起免不了聊兩句。

    她問什么, 江以明基本都會答。

    有時候也會去醫(yī)院找他，去的次數(shù)多了，張醫(yī)生和陸醫(yī)生見著她, 又開始開江以明的玩笑。

    周六晚上他們科室要聚餐。

    是醫(yī)院領導特批的公費活動, 用來嘉獎江醫(yī)生及時診斷病情, 行動果決。

    沈倪前一天剛好帶著吃的來找江以明，被陸醫(yī)生一把拉?。骸靶∩蛑芰踩ゲ?？我們去吃火鍋，你來了這以后吃過沒？川崎火鍋?！?/br>
    她不知道是診室聚餐，以為就是私底下飯局, 點點頭：“帶我??？”

    “怎么不帶？”陸醫(yī)生說, “你老給我們送吃的，我們吃飯也帶你啊?！?/br>
    領導不參加。

    整個科室加輪班護士才五個人，再扣掉當天值班離不開身的, 加沈倪一個不多。

    沈倪偷偷看一眼江以明，他沒說話。

    那就是默認了？默認她作為家屬出席？

    “那就這么定了啊?！标戓t(yī)生左右看看，替不愛開口的江醫(yī)生拍了板。

    “我也同意?！睆堘t(yī)生附和。

    沈倪現(xiàn)在完全處于單箭頭的熱戀期。

    知道要與他同事一起吃火鍋后，她提前進入了小學生春游前夕的亢奮期。晚上難以入眠，輾轉反側，睜眼閉眼不是火鍋就是江以明。

    等第二天見著他。

    沈倪感覺他往自己眼下多看了幾眼。

    上回跟那位醫(yī)生朋友打聽了一晚上江以明的事兒, 消息沒得到幾條, 還掛上了虛空黑眼圈。她這次很謹慎, 先發(fā)制人解釋：“單純失眠, 我真沒熬夜玩手機。”

    江以明淡淡應了聲, 沒挑她毛病。

    他倆住得離火鍋店最近，又是完全跟著鎮(zhèn)里人的飯點來。

    四點剛出頭，就抵達了火鍋店。

    來了幾次，老板娘已經相熟。

    江以明是鎮(zhèn)上人人認識的兒科醫(yī)生，他身邊的姑娘俊得一眼就忘不了。他倆每次都一起來，想記不住都難。

    還是老樣子，三鮮鍋和麻辣鍋各一份。

    趁著別人都沒來，沈倪蹭到江以明邊上，一起對著三鮮鍋。

    江以明把玩了一圈手里的玻璃杯，抬眼：“不是吃辣？”

    “那我還說我現(xiàn)在改吃三鮮了呢，你怎么光記得我以前吃辣，不記得我現(xiàn)在改口味啊。”

    她現(xiàn)在對江以明有濾鏡。早就不怕他冷淡的表情和略顯嘲諷的語氣了。

    只要他一出現(xiàn)，說什么做什么在她眼里都是溫柔的代名詞。

    以至于沈倪現(xiàn)在說話恢復了原先自我的調調，有些放肆。

    江以明懶得拆她臺，又問：“喝什么。”

    “你喝什么？”沈倪反問。

    “涮鍋水?！苯悦鲬袘械?。

    “好呀，那我也喝?！?/br>
    現(xiàn)在誰都有點治不了這個小姑娘。

    江以明無聲嘆了口氣，問老板娘要了罐常溫小可樂。

    他們點完喝的，診室里的人剛好到。

    打著“公費”的名號，陸醫(yī)生一來就點了肥牛肥羊五花蝦滑。張醫(yī)生在家陪女兒吃了點心來的，要了幾個蔬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