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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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也能做成這種口感嗎?還是這樣烏漆嘛黑的藥? 林啾啾震驚了。她一下一下啄取面前的藥湯,石杯很快就見底了,而她還有些意猶未盡。 林啾啾眨了眨眼,目光飄向之前煎藥的藥罐子。 “這是藥。還真以為是糖水了?” 腦袋上被人不輕不重地往回按了按,林啾啾這時才收回戀戀不舍的目光,看著裴恕面無表情地將石杯與藥罐都收走了。 吃了藥,林啾啾的精神明顯恢復(fù)不少,也開始感覺到了饑餓。 她已經(jīng)一天一夜沒有進(jìn)食了。雖說剛剛喝了一杯藥,可那些湯湯水水的東西灌下肚,完全不頂用,林啾啾的肚子很快“咕咕”叫了起來。 “餓了?” 裴恕回身看她,林啾啾:“啾?!?/br> 她本意是要說個“嗯”字,結(jié)果聲音發(fā)出來,又是一聲鳥鳴。 面具下的眉峰微微隆起,裴恕的眼神向下沉了沉:“不會人語?” 怕他不能理解,正在上下點頭表示自己餓了的林啾啾連忙停下動作,左右晃動:“啾啾?!?/br> 哪怕不會鳥語,也能清楚明白林啾啾的意思。裴恕輕嗤一聲:“難怪被人欺負(fù)成這樣。” 林啾啾:“……” “算了。”他懶得計較,彎下身子,朝林啾啾伸出一根手指,“先帶你去吃點東西?!?/br> 林啾啾蹦上他的食指,伸出兩只小爪子向下彎曲,抓住他的手指頭。 她不敢抓得太緊,怕弄疼他,又不敢抓得不緊,怕自己掉下去。 這樣一來,林啾啾把自己搞得十分緊張,如芒在背,如鯁在喉。 她還在裴恕的手上蹦來蹦去,不停地調(diào)整自己的動作。這時候,一只手突然越過她的頭頂將她捉住。 “啾啾!” 林啾啾撲扇著翅膀,不知道裴恕要干什么,結(jié)果沒撲騰兩下,發(fā)現(xiàn)裴恕已經(jīng)將她放上了自己肩頭。 怕她站不穩(wěn)掉下去,他松開手指等了一會兒,等她站穩(wěn),才把手移開。 “可以了?”他皺著眉頭問。 林啾啾:“……啾?!薄梢?。 她低低叫了兩聲,忽然覺得,眼前人并不像他看上去那么冷漠疏離,內(nèi)心其實是個非常溫柔的人。 林啾啾站在裴恕肩頭,離得近了,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白皙的脖頸,好看的下頜線,以及皮膚下淺淺的青色血管。 他身上有股特殊的香氣,像是某種古老的檀香,又像是大雪下松木散發(fā)出的香氣,淡淡的,帶著一絲清列。 林啾啾閉上眼睛,仿佛能夠看見滿目白雪。視線隨著腦海移動,那皚皚的白雪便壓在青綠的山脈上,一直伸向天邊,好一副林海雪原圖。 林啾啾站在裴恕的肩頭,隨他一起走向石屋外。她能聽見一道溫和的男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師叔祖,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您就讓我起來吧……” 林啾啾循聲望去,發(fā)現(xiàn)灑滿月光的庭院里,一位年輕隨和的男子穿著白色道袍,口中念念有詞,姿勢隨意地跪坐在地上。 他的面前擺著兩只石碗和一堆蓮蓬,而他坐在后面,正不停地剝著蓮蓬,仔細(xì)地將蓮心從蓮rou里剔除出來,分別放進(jìn)兩只石碗里。 他一邊剝,一邊嘀嘀咕咕地念叨。要不是腦袋上頂著塊玉牌,林啾啾簡直懷疑他要搖頭晃腦、自得其樂起來,就像小時候被教導(dǎo)主任罰站門口的男生。 但……有了前車之鑒,林啾啾對此人的年紀(jì)深表懷疑,懷疑他是不是另一個爺爺輩或者爸爸輩的大佬。 相貌儒雅的男子動作一頓,顯然是覺察到了他們的到來。他倏地一下端正了姿態(tài),身板跪得筆直,表情也變得嚴(yán)肅而正經(jīng),與剛才判若兩人。 這下真和被罰站的男孩一模一樣了。 只見他向裴恕行了個后輩禮,恭恭敬敬道:“師叔祖?!?/br> 第6章 裴恕走過去,懶懶應(yīng)了一聲,顯然將剛才一切盡收眼底。 “路云洲,你倒跪得挺愜意。” 路云洲?他就是玄天仙府的掌門人路云洲? 林啾啾看著面前人不過二十出頭的容貌,不禁再一次感慨:玄幻世界果然不能靠臉分辨年齡。 路云洲低聲道:“師叔祖您都看見了啊……” 他也不反駁,訕訕笑了兩聲:“我這不是……怕跪著剝蓮子太無聊,說點什么給自己提提神嘛!”說著,端起石碗就要起身,被裴恕一個眼神按了回去。 “讓你起來了?跪著。” 路云洲無奈,腰都還沒來得及挺直,就又端著石碗委屈巴巴地跪了回去。 “師叔祖?!甭吩浦薨欀碱^,鼻尖都擰出了幾道痕跡,委屈巴巴地道,“我都已經(jīng)跪了一個多時辰了。” 準(zhǔn)確來說是一時辰多一刻鐘。 剛開始那會兒,白墨還在這兒陪著。因為有裴恕的命令,白墨不能陪跪,便是路云洲跪著,白墨站著。 跪了約有一炷香的功夫,路云洲受不了了。身為師尊的自尊心驅(qū)使著他,使他捂著臉把白墨趕走了。并且傳令各峰,今晚的值夜弟子誰都不許靠近云霧澗半步。 路云洲:這件事要是被弟子們知道了,我掌門人的顏面還置于何地! 白墨:師父你想多了,您掌門人的顏面早就被太師叔祖扔地上了。 裴恕抬起手,接住落下的月光,輕飄飄地道:“是么,才跪了一個時辰。我記得讓白墨傳令于你時尚在申時,如今子時過半,你只跪了一個時辰?” “師叔祖。”路云洲長嘆一聲,“三大世家都來人了,我總不能把他們晾在宴廳不管吧。而且,我這不還去了一趟燕山,替您取回了許多雪心蓮嗎。”路云洲笑著,把兩只石碗捧了起來。 裴恕微闔著雙目,似乎把三大世家晾在一邊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直到路云洲捧起雪心蓮,他才抬起眼,陰沉的表情有了稍許緩解。 他的目光從石碗上掃過:“嶺西燕山碧云湖?” 路云洲:“是?!?/br> 裴恕:“起來吧。” 路云洲喜滋滋地道:“謝師祖!” 他忙不迭地起身,一揮手,兩人身旁立刻多出一張玉桌。 桌子以整塊天然玉石打造,四只桌角上均雕刻著精美絕倫的花紋,在月光下映出一層剔透的光。 這樣造價不菲的桌子一看便是精心保養(yǎng)用心打理的,偏偏路云洲還用長袖拂了拂上面壓根不存在的灰塵,對裴恕道:“師叔祖,請坐?!?/br> 這就是玄天仙府的掌門嗎?玄天仙府真的有異獸們說得那么厲害嗎?林啾啾歪了歪腦袋,悄悄嘀咕道。 路云洲瞧見她,臉上閃過一絲驚喜:“這就是那只金絨青烏吧,果然難得一見,實非凡品。據(jù)說這青烏族中只有金絨青烏才能浴火化凰,難怪師叔祖……” 裴恕眉峰微挑打斷道:“差不多得了,把蓮心取出來吧?!?/br> 他抬起手,把林啾啾從他肩頭接下來,路云洲立即收了話音道:“是。” 路云洲將兩只石碗擺上玉桌,林啾啾這時才發(fā)現(xiàn),這兩只石碗并非它們看上去那般大小,內(nèi)里其實大有乾坤。密密麻麻的蓮心與蓮rou被縮小了放進(jìn)里面,少說也有十幾斤。 林啾啾:“……”您這一個多時辰還真沒白忙活。 路云洲用法術(shù)取出一點,放在手心里,伸到林啾啾面前。 “吃吧?!彼冻鎏貏e和善的笑容,笑得像個小太陽。 林啾啾:“……” 見林啾啾一直沒動,路云洲覺得她可能怕生,不習(xí)慣有人喂,便又取出一只小碟子,把東西放到里面,笑瞇瞇地道:“快吃吧?!?/br> 林啾啾:“…………” 見她還是不動,裴恕看向她道:“剛才不是還說餓,怎么不吃?” 林啾啾:“………………” 我餓是餓,可是我也沒說想吃蓮心??! 林啾啾看著一盤碧綠的蓮心,臉都綠了,毫無食欲。 要說吃也是吃蓮子吧,誰會專門把蓮心摳出來讓人吃?。?!哦不對,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人了,是鳥。難道說在這個世界里,這種鳥就是吃蓮心的? 果然,下一秒路云洲小聲道:“師叔祖,這青烏幼鳥不是以蓮心為食嗎?這怎么……不吃呢?” 林啾啾:“……”什么奇葩鳥啊,能不能吃點人吃的東西!! 裴恕沒有回答,他把碟子朝林啾啾面前推了推,只說了一個字:“吃。” 從他的神色和語氣來看,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沒什么耐心了。林啾啾不想惹怒這位大佬,唯唯諾諾地低下頭,啄起一根蓮心。 說不定……這個世界的蓮心和現(xiàn)實世界的不同呢?萬一是甜的呢? 她剛這樣想,面部就出現(xiàn)了十分猙獰的表情。 凎!它們是不同?,F(xiàn)實世界的蓮心不咀嚼好歹嘗不出什么苦味,這蓮心倒好,一入嘴就化開了,跟雪水似的,從舌尖一直苦到喉嚨口。 林啾啾張開嘴巴“啾”了幾聲,難受得從玉桌中心蹦到了桌子邊緣。路云洲怕她掉下去,急忙伸手護(hù)住,卻被裴恕搶先一步。 路云洲不解地喃喃道:“有那么難吃嗎?我記得丁師姐喂養(yǎng)傳音鳥的時候用的就是雪心蓮蓮心,它們吃的可歡了?!?/br> 他不信邪,自己夾了一根放進(jìn)嘴里,結(jié)果—— “唔!”只見路云洲臉上出現(xiàn)了和林啾啾同款猙獰的表情包,還故作鎮(zhèn)定道,“味道……確實……有那么……一丟丟……特別。” 他強(qiáng)行用靈氣將口中的味道壓了下去,緩了緩,托著下巴道:“這雪心蓮要是不行,我這兒倒是還有霧雨蓮、月牙蓮、千葉蓮……” “算了?!迸崴“咽⒅徯牡牡雍褪胪崎_,“她不喜歡吃這些?!?/br> 準(zhǔn)確地說,是她不喜歡任何帶有苦味的東西。這一點,他在為她療傷時就發(fā)現(xiàn)了。 路云洲不死心,又道:“說不定是這些蓮心的問題。丁師姐對珍禽更有研究,要不……請她過來看看?” 于是,半晌過后,林啾啾聽見頭頂傳來一聲馬嘶。只見皓月當(dāng)空,一位女子披著鮮艷紅袍,散烏黑長發(fā),袖袍一甩,從一匹燃著烈焰的赤紅寶馬上跳了下來。 她赤著腳,落地輕盈,先是對裴恕一禮:“師叔祖?!?/br> 又對路云洲嫣然一笑:“掌門師弟?!?/br> “咳咳?!甭吩浦迣λ@個稱呼不太不滿意,咳了兩聲糾正她道,“丁師姐,掌門便是掌門,哪有掌門師弟的叫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