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諸位長者都知道此書的好處，那本縣便省的夸示了。不過本縣還有幾句話要說：這《齊民要術(shù)》成書六十余年來，也不盡是當初賈氏原著，后人對此也多有增補。本縣在京師時，曾任將作監(jiān)，對農(nóng)桑也算略有鉆研，些許淺見，都在書中。這書贈給諸位，卻也不是讓放著有空了再慢慢讀的，而是要馬上學(xué)以致用，來年春耕之前，便要照著施行。至于本縣，只有一個要求mdash;mdash;rdquo;

    幾個鄉(xiāng)佐互相看了一眼，也是咬了咬牙，說道：這些都是咱該的，縣尊大人如此體恤民情，急民所急，縱然真要來年攤派一些hellip;hellip;rdquo;

    本官也不要用攤派之法，只有一點要求mdash;mdash;來年普遍用了這個本官修訂的《齊民要術(shù)》中所述的法則，若是真?zhèn)€農(nóng)桑皆有增產(chǎn)，則本官要以本州官田的實際產(chǎn)量，來計三十稅一。朝廷定額以下部分，依然歸屬朝廷。而超出朝廷規(guī)定畝產(chǎn)的部分，便繳納后作為修河徭役的口糧，這一點，爾等可能說服鄉(xiāng)民接受？rdquo;

    什么？徭役hellip;hellip;縣尊是說來年給朝廷服徭役的百姓，是朝廷供給口糧地么？居然還有這等好事？往年不都是要自備干糧來干活的么hellip;hellip;rdquo;

    蕭銑一下子沒反應(yīng)過來，趕緊去看左邊席面上坐著吃喝的主簿劉三刀，劉三刀也是詫異不過，見了蕭銑眼神走上前來低聲詢問：大人要垂詢何事？rdquo;

    他們說的都是慣例？此前朝廷徭役，都是服役百姓自己解決口糧地？rdquo;

    那是自然，不是自古皆是如此的么？rdquo;

    蕭銑突然覺得隋唐時候的民風(fēng)實在是太淳樸了hellip;hellip;或許他是被后世始于五代吳越國、并被兩宋沿襲的官方發(fā)口糧給徭役的歷史給以偏概全了吧，加上那么多宋明以后小說的影響，才會有這種誤解。

    唉，讓人自帶干糧干活都能忍？如此淳樸的民風(fēng)，究竟是怎么被楊廣給糟蹋到用民過重亡國的？rdquo;蕭銑心中暗嘆，這句話卻是沒敢說出口。

    第六十章 白蘇扼腕

    時間，眼看轉(zhuǎn)入了蕭瑟的十一月，江南雖然溫暖，但是最多再有一個月也就要下雪了。往昔時光，這些時候百姓都該進入農(nóng)閑時節(jié)，無所事事地宅在家里，如同即將冬眠的獸類一樣減少體力和脂肪的消耗，然后每天就吃兩頓稀的，勉強挨到過年。

    不過今年卻頗有不同，杭州城外，好幾處似乎都成了大工地。疏浚西湖的埋頭深挖；疏通西溪河地疏通西溪河；在城北尋址打井的打井，足足籌集了八千多丁壯搞著各種各樣的建設(shè)，處處干得熱火朝天。

    作為新官上任后的第一次試探，官府也沒有許諾工錢，只是提了幾點：首先，今年朝廷規(guī)定的二十日徭役，折算至這一番折騰里面，所以每一個按律令應(yīng)當服徭役的丁壯，至少二十天是躲不過去的。

    其次，今年干活由朝廷負責口糧，無需百姓自備干糧，不過若是選擇只干二十天的人，便不能領(lǐng)導(dǎo)代表著好菜好飯的竹籌，官府只管兩頓稀的，吃不飽只能自己另想辦法；而若是認了愿意多干些天數(shù)的，在官府那里備案畫押、摁了手印，就可以享受管飽的伙食，而且不管干多少天，都是這個伙食標準。如果有特別出力的，每個村的丁壯還可以推出前五名，得到每日帶掣一妻一子吃大鍋飯的資格，別的各種干活激勵另算。

    整個過程，一點錢的事情都沒談起，但是依然引來了那么多人干活。不過這倒不是說蕭銑如今花不起這點小錢，只是這個口子目前還不是開的時候，萬一被人攻訐就麻煩了，可以試試水了解民情的抗壓能力，也是好的。而且在工程籌備中，他們好歹還用了點兒別的手段，最主要的便是按照民戶的戶口住地，把百姓盡量分配在距離自己家鄉(xiāng)近的地方干活，并且讓鄉(xiāng)佐士紳們宣傳：這些水利修了之后，來年都是本村本土的農(nóng)戶自個兒灌溉方便、田畝增產(chǎn)，都是在為自己干。這樣一來，部分工地的施工積極性就更高了，只有西溪河那邊因為農(nóng)田稀少，本就多是沼澤地，只能從遠處的鄉(xiāng)村隔著一二十里地找人來干活。

    或許有局外人路過杭州，看到這幅景象，定然會以為是做了地方官的蕭銑私下違規(guī)開了常平倉什么的，才為這么些人籌齊了這么多口糧mdash;mdash;畢竟一個縣城里的壯勞力，起碼被他拖來了三分之二為他打工，這個規(guī)?？墒遣恍×?。

    但是實際上，為這些施工籌糧的事情完全沒有這么艱辛mdash;mdash;上個月接見各處鄉(xiāng)佐的酒宴上，蕭銑雖然只說了來年的一些安排，并且送了農(nóng)書，絕口沒提攤派的事情，但是能夠做好地方上實際基層工作的人，誰也不是沒眼色的人，縣尊出了至少價值兩三千貫本錢的誠意，他們好歹也得想辦法找補一些錢糧回去，不說是攤派把，那至少是主動募捐rdquo;也行。

    眾人都是心中有度的，明白如今一整套新出的《齊民要術(shù)》，至少也要值三五十貫錢。但是做鄉(xiāng)紳的自然不能說官老爺送你多少禮你就回多少，而且書是雅物，不比那些明擺了勒索的財物往來，至少也要添個幾倍回禮。幾十家鄉(xiāng)佐和士紳，以吳山鎮(zhèn)的顧老莊主和近江鄉(xiāng)的沈員外最為勢大富足。顧老莊主足足納捐了八百石稻米作為回禮，沈員外出了六百石，加上五口豬、羊慰勞；其余往下的鄉(xiāng)紳有出四五百石的，有出三百石的，不過三百石也就是最低標準了，并沒有再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