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節(jié)
小坦王仔細(xì)看著陳大勝這張梁人的臉,到底說:“你不知道么,我們是太陽神的子民啊,神子身死,靈魂卻要送到高懸的地方,這樣父神才能看到,這是我們的傳統(tǒng),你怎么不知道?” 這家伙死死抓著自己的生機(jī)。 陳大勝一笑,端起酒碗喝了一口,對面小坦王便咕咚咽下一口吐沫,他臉上露出巴結(jié)的笑容說:“你,你是卓律治派來的么?我會好好謝謝你的,我會給你新的部落,成群的牛羊……” 陳大勝笑:“做驢子?你們坦人真不會起名兒?那是誰,是你最愛的兒子么?都說了,我不是坦人,若說我與你們有什么淵源?” 抬頭看著屋頂,小半天他才說:“好像是,十幾年前吧,十四還是十五年?嘖~忘記了,年紀(jì)大了,嘖~那次我去了太陽宮。” 陳大勝笑的十分陰冷:“你們最后一代貢濟(jì)坦王,他叫個啥來,哦,好像叫個坤倫賽,我去,他便死了……也是在那一年,我在太陽宮的穹頂撒過尿,餓極了還吃過你們的神鷹,呸,那rou柴的很~就難吃死了,對了,那年我弄死不少坦人,其中有個叫伊比亞·孫二三的?好像是這個音兒,那叫二三的是你什么人?” 小坦王腦袋后仰,先是聽不懂,等到明白過來便瘋了一般想撲過來,偏偏他手腳被鐵鏈拴著,那手就在陳大勝面前兩寸的地方又抓又撈:“你,你殺了,殺了我的父親?我殺了你!” 陳大勝看著面前臟兮兮的爪子冷笑:“我殺的人比起你們坦人在我們大梁造的孽,連個零頭都比不上,再說了,沒有我殺了那個叫二三的,你也繼承不了部落王的位置,你該感謝我。” 小坦王心口急喘,他也是部落勇士,知道無法襲擊,就對陳大勝怒目而視,大聲問:“你,到底要做什么?” 陳大勝笑:“恩,做個交易?!?/br> 小坦王卻說:“我就是死了,也不與……” 他忽不說話了,就死死的盯著面前這人從懷里取出的一枚雕刻有飛鷹的戒指。 陳大勝將這枚戒指戴在手上反復(fù)看著說:“據(jù)說,當(dāng)年坤倫賽繼承貢濟(jì)坦王的時候,各部落皆不服,好像就是少了這枚戒指,對嗎?這個叫啥?哦,王戒,對吧?” 小坦王身體劇烈顫抖,就貪婪的盯著那枚戒指說:“它是父神的神諭,你,你從哪兒拿到這個的?” 陳大勝一拍腦子:“哦,那不是閑得慌么?去那年無事可做,我們就挖了幾個前任貢濟(jì)坦王的墳,這玩意兒就在其中一個手指上,我看著還算有點價值……” “你瘋了,你瘋了!你會下地獄的,你會……” 小坦王瘋狂的罵著,陳大勝就掏掏耳朵,嫌他煩躁,忽就把那戒指往地上一丟,瞬間抽出腰刀就要砍,小坦王便撕心裂肺一聲喊:“不~?。〔灰灰?!” “這就對了,你得老實些?!?/br> 陳大勝笑著收了刀,小坦王便無比乖順的倒退坐下,只眼睛貪婪的盯著那枚戒指。 這一回他主動說了:“你,你說你的交易,我,我可以把東坦給你,我……” 陳大勝伸手打斷他:“閉嘴?!?/br> 小坦王立刻伸手捂嘴,手腕鎖鏈嘩啦作響。 陳大勝就顛著那枚戒指說:“我的交易很簡單,請你激怒大梁的王,也就是我的王,不管用什么辦法,哪怕他不殺你,你也要想辦法~讓他殺了你……” 小坦王的手慢慢放下,簡直難以置信的看著陳大勝說:“你,你瘋了,你是惡魔么?你是惡魔么?。 ?/br> 剛有生的希望,他卻要想辦法讓大梁的王殺了自己? 陳大勝從胸腔發(fā)出沉悶笑聲,笑完才對小坦王道:“對于死去的大梁百姓,你才是惡魔,你才該下地獄?!?/br> 小坦王搖頭:“不,我不死,我,我可以道歉,我可以賠償……” 陳大勝打斷他:“晚了!對于大梁來說,對于坦人來說,都晚了,你必須死,還必須激怒大梁的王,讓他親自下令處死你!” 小坦王嘴巴顫抖,餓瘦的身體晃蕩著說:“不,不可能!” 陳大勝拿起那枚戒指戴在手上看著說:“如今對于大梁來說,西坦也好,東坦也好,其實早就不足為懼,可自從貢濟(jì)坦王死了,你們便四分五裂,如此便養(yǎng)大了高菲西奧人的胃口,而常年經(jīng)商的瑪媞尼人也慢慢有了自己的武裝?!?/br> 小坦王表情慢慢靜止,神色漸漸正常起來。 如果不是擔(dān)心這一點,他何苦帶兵襲擊大梁,打仗便是打金錢,可是他的部落已經(jīng)很貧窮了。 陳大勝微不可見的點點頭,想著,這家伙倒是有些腦子,只可惜欺負(fù)錯了對象。 他繼續(xù)說:“所以,對于我們來說,坦人現(xiàn)在還不算是大梁最大敵人,你比我清楚,十年內(nèi),你們?nèi)绻麤]有新的王,你們的部落,你們的家園就早晚是高菲西奧人的,或者是瑪媞尼那**商的。 不想你的黎庶成為奴隸,就動動你的驢腦袋想想,高菲西奧已經(jīng)足夠富強(qiáng),與其壯大他們,還不如趕緊迎接新的貢濟(jì)坦王入主太陽宮,我聽他們說,你非常愛你的兒子,他叫……叫啥來著?” 小坦王嘴巴抽動,他有三個兒子,最愛,最信任就是伊比亞·卓律治。 他張開嘴喃喃道:“我,我的卓律治還小。” 陳大勝攤開手,露出那枚戒指說:“嘿,有點王者的氣勢,在我們大梁,三五歲登基有的是,你們都要亡國了!想想你的小驢子,他將會是未來的貢濟(jì)坦王,這~也是太陽神的意志,怎么樣,做個交易吧……”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小坦王終于抬頭說:“魔鬼,你如愿了,可我怎么知道你會實現(xiàn)諾言?” 陳大勝站起,托起小坦王的下巴,將那枚戒指塞到他嘴里說:“死前,你把這個吞了,待我的王砍了你的腦袋,你可以讓部下傳信給你的小驢子,請求你的尸骸歸鄉(xiāng),我們的王慈悲又偉大,他會答應(yīng)的……” 陶繼宗靠在牢門外神色莫名,他一直等到陳大勝出來,才對他冷然道:“如果,早知你是來做這個的,我是不會讓你進(jìn)去的。” 陳大勝回身看向他:“晚了,交易完成?!?/br> 陶繼宗眼睛一瞪:“你又如何知道,陛下要赦免他?” 陳大勝笑笑:“對于那幫子文臣來說,利益最大化就是放這狗回去繼續(xù)窩里咬?!?/br> “那你還敢這樣做!”陶繼宗怒斥,卻見陳大勝攤開手,在他擺動的手指上卻有兩枚一模一樣的神鷹戒指。 陶繼宗便倒吸一口冷氣:“你這是做的假戒?” 陳大勝撓撓頭:“都是真的吧,誰知道那幫死人怎么想的,老子當(dāng)初從墳坑里挖出三呢!” 第242章 今日有雨,越下越大,江水漸漲,又有急風(fēng),這渡口也停了渡船,霍七茜與鏢局子便滯留在陸路距金滇四百多里的一個地方。 此地名字頗好聽,叫做落鳳鎮(zhèn)。 既過不得江,鏢局子人就往落鳳鎮(zhèn)大車店里去了,而婚車這一行是女眷多些,便住到鎮(zhèn)外龍母廟內(nèi)。 也不是出不起那幾個客棧錢,而是落鳳鎮(zhèn)不大卻怪規(guī)矩多,客棧等一干營生卻不接待女客,如此凡有滯留,女客便都去龍母廟投宿,畢竟龍母是個女神。 這世上龍王廟居多,龍母廟卻少,便是霍七茜看了不少書,也是頭回知道還有個龍母娘娘,顯然這是個本地尊神。 那外地的龍母都跟龍王爺在一起,叫做龍王『奶』『奶』的。 倒是入門的一處牌匾引了霍七茜的注意,護(hù)國佑民。仿若是大梁各處的神仙,都有個護(hù)國的宏愿呢。 可惜人家護(hù)國寺什么待遇,龍母廟是比不上了,它就薄伶伶一處院子,只有東廂房三間能住人,管事的也不是廟祝,而是本地師婆錢大姑。 錢大姑今年四十多,她原本是隔壁村子的人,卻在二十多歲那會守了寡,好像是因為家里的財產(chǎn)被族人欺負(fù)了,那夜就抱著一雙兒女來龍母廟尋死,第二天出來見人,卻說自己龍母娘娘上身受到了指點,從此就成了附近十里八鄉(xiāng)的師婆。 又靠著給人算卦,去祟消災(zāi),給廟門口出遠(yuǎn)門的人畫個平安符咒什么的,錢大姑就養(yǎng)大一雙兒女,再給他們置辦好家業(yè),娶媳『婦』的娶媳『婦』,嫁外地的嫁外地,她也就挽了道髻算作出家,跟親人都斷了來往了。 三姑六婆連累后代人下人,不管外面把她的神通傳成什么樣兒,聽了這個故事霍七茜是佩服她的。 女人為兒女,是什么事情都豁的出去的,扮個神仙又咋了。 尤其聽說,這落鳳碼頭落雨不渡客的規(guī)矩,是龍母上了錢大姑的身后立下的規(guī)矩,她便更覺佩服。 龍母借著錢大姑的口說,渡口落雨是我在嫁女,我傷心大家就都別好過。 其實按霍七茜的分析,恐是錢大姑的男人就是落雨渡船爭客,廝打起來連累他落水丟命,偏偏旁人不說是那船夫罪過,卻說錢大姑命硬克夫,這就是這女人對人間的報復(fù)了。 她夫家這村靠水吃飯,賺的就是幾個碼頭辛苦錢,西南又雨水多,船夫們便不知一年少賺多少錢兒。 世人『迷』信,心有畏懼怕個萬一,真就落雨不上船了,又所謂好事不出門,興許最初還有人不信非要落雨渡江,后來倒霉了,就扣到落雨渡船這事兒上,這個規(guī)矩也就立起來了。 霍七茜她們到的這天,也趕巧一群碼頭船夫合了銀錢,買了一頭羊做供奉,他們牽著扎了紅花的羊來到廟門口問錢大姑:“大姑,今年龍母娘娘咋一直嫁女呀?” 那身穿滿補(bǔ)丁道袍,面目刻薄的道姑便翻翻白眼:“娘娘嫁女可不會知會我,你們問我也是白問?!?/br> 帶頭的老船夫陪著笑,牽著羊過來說:“那,勞煩大姑給禱告禱告,能不能想個法子。” 那師婆不想搭理他們,倒是看到霍七茜一行人,就笑問:“你們這是投宿呢?” 朱婆子便先下了車,笑瞇瞇的問錢大姑:“勞煩姑姑,可還有空屋子?” 錢大姑抬頭打量車子,見掛了紅,就笑說:“有呢,有呢!趕巧了,這幾日娘娘一直嫁女,我這里也是耽擱了兩個新娘,都等著雨停呢,如今還有一處空屋,那屋能放十個竹榻兒?!?/br> 朱婆子點頭:“那,怎么算這個錢兒?” 錢大姑便說:“娘娘慈悲,最愿意庇護(hù)女子,施主們?nèi)糇。锬镒碌胤蕉疾灰X兒,若是與我一起吃些廟里的飯食,這個一位三文?!?/br> 朱婆子細(xì)心:“三文,管一日飯食么?” 錢大姑點頭:“正是,只是我們這廟小,好東西也沒有,就是些廟產(chǎn)里的粗糙飯食,還望施主不要嫌棄?!?/br> 霍七茜掀開車簾問:“勞煩您,我們新娘說包您那空屋,一日多少錢兒?” 錢大姑卻搖頭道:“哎呀,這不是為難我么,也不知道這雨下好久,又有多少女客過不了江,諸位包了屋子,若再來客就得雨里存身了。” 如此也就罷了,朱婆子只得請這大姑打開廟門,好讓她們驅(qū)車入內(nèi),這就把一幫子船夫擠兌到了一邊兒,只得氣哼哼又牽著那羊走了。 錢大姑看他們走遠(yuǎn),便在刻薄臉上拽起一些冷笑。 騾馬入院,錢大姑從后面抱了很多油布蓋在嫁妝車上,又拉了她們的騾馬進(jìn)棚幫著喂起。 這是個極利落的女人,做這么多事情絲毫不見凌『亂』,竟是什么活兒都能做得,且做這么多,人家真不收錢,倒像是個無欲無求的出家人了。 等安排得當(dāng),霍七茜她們?nèi)肓丝瘴荩阋黄饎邮职芽瘴萁锹涞陌料戳?,墊了氈子,這才把黃巧娥扶下車。 落雨泥濘,黃新娘穿了一身鵝黃細(xì)布的衣裳,只腦袋頂蓋了布,嫁娘衣裳她也舍不得。 待進(jìn)了屋,看到安全,她這才取下蓋頭,從袖子里拿了一串錢遞給朱婆子說:“快快,去找那大姑,囤點干柴來把屋子烘起。” 待朱婆子離開,黃新娘才挽起袖子,『露』出一串兒『潮』疙瘩對霍七茜道:“七姐,你說我這疙瘩還會好么?” 可憐的,這一入南邊,她這身上便開始成片的起疙瘩,真是又癢又痛。 霍七茜哪里知道這些,便出去問錢大姑,人家是師婆,倒是什么都懂些,便作價七文賣了霍七茜一包『藥』面。 回來打開一看卻是爐甘石。 身上癢的厲害,黃新娘看到『藥』面兒便涂抹了滿身,到底舒服了些。 雨水越下越大,屋內(nèi)烘起干柴,霍七茜到了廟后的灶頭一開籠屜,看錢大姑蒸了一籠野菜團(tuán)子,想到出門在外別委屈嘴兒,就出去跟錢大姑借了蓑衣出門。 她卻沒看到錢大姑那滿面一言難盡的樣兒,到了鎮(zhèn)上她才明白,這邊店鋪不多,僅有的三五處商戶,竟家家門口掛著不接女客的牌子。 這就有點讓人生氣了。 雨水里霍七茜正在暗自運(yùn)氣,卻從一邊的飯鋪里倒飛出一個人來。 虧得這老鎮(zhèn)子街面泥濘,這人出來仰面又滑了一大段路才停下,緩了一刻,他慢吞吞爬起,晃晃悠悠捂著心口便是一口血噴出來。 而這一口血,便將本不熱鬧的老鎮(zhèn)街頭弄的更加安靜,霍七茜拽了一下斗笠躲在暗處打量,就聽這人道:“隱師莫怪,小人早退出江湖,山頭人早就散了個干凈,您今日就是打死我,我也幫您召集不得從前的江湖朋友了,再說,咱這個地方多少人一輩子連個對江都沒去過,他們是真不知道九州域啊?!?/br> 山頭人?山賊? 九州域?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