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故交，現(xiàn)如今，一個錦繡綾羅，一個粗衣麻布，兩兩對望，董寒玉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道：“找我何事？”

    “這里是六十兩銀子，和四十兩欠條。”齊玉立在天地間，抬手把兩樣?xùn)|西遞向他。

    他是人而非神，現(xiàn)如今站著，不過是因每日的藥養(yǎng)著，內(nèi)里的潰敗，只有他自己感受的出。

    齊玉上山獵了兩只虎的事，早已傳遍了桑農(nóng)縣，衙門定的一只虎三十兩的事，也是人盡皆知。

    現(xiàn)如今六十兩舉在面前，董寒玉就是傻子也知道了所有。

    他如被人當(dāng)頭一棒，瞬間紅了眼眶，指著齊玉大罵道：“怎么會有你這般蠢的人，一百兩我丟水里都不心疼，值得你去拿命搏，老虎怎么沒咬死你，咬死你個沒腦子的蠢貨。”

    董寒玉想，這不算心疼，不算關(guān)心，他只是不能理解，不能理解齊玉這個傻子。

    齊玉見董寒玉只顧得罵不接錢，就走了兩步，把錢和借條放到了下人懷里。

    全程平靜異常，彷佛董寒玉罵的人不是他，直到董寒星帶著王氏從門內(nèi)走了出來。

    淚水充盈了他的雙眸，齊玉像是惹了事，做了錯事的孩子，舉足無措的張了張嘴。

    他想和以往一樣的喊聲哥，可是卻喊不出口。

    董寒星看著他，柔和了語氣：“莫要多想，現(xiàn)如今未曾鬧出什么，就算日后季子漠宣揚了出去，與我們兄弟也無礙，你是你，他是他。”

    董寒玉停了罵，不滿的瞪了眼齊玉，他最是厭煩齊玉這副驕傲清高的模樣，仿佛天塌地陷都壓不彎他的腰。

    一個家破人亡的人，就應(yīng)該夾著尾巴搖尾乞憐的做人。

    “季子漠是我夫君，夫夫一體，日后他的錯我補，他的過我填，不能補填的，我與他一起扛?！?/br>
    在董寒玉罵齊玉白眼狼的聲音中，齊玉逐漸遠(yuǎn)離了董宅。

    城中張燈結(jié)彩的熱鬧，城外枯樹成林顯得蕭條，季子漠跑了一路，當(dāng)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懸著的心猛的放了下來。

    不是怕齊玉走，他怕齊玉身子弱，倒在了什么找不到的地方。

    季子漠疾步跑到齊玉跟前，把他檢查了一番，待發(fā)現(xiàn)只有臉色白了些才徹底安心。

    齊玉依舊是那套說法，拿了銀錢找人去尋爹娘，季子漠問找的誰，他就說是之前的故交，不是鏢局的人。

    季子漠想著齊家富貴過，定是有些普通人不知道的人脈，見齊玉說的含糊，也就沒再細(xì)問。

    季子漠牽著齊玉進城雇了輛馬車，馬車?yán)?，季子漠說了一路，讓他以后不要如此離開。

    隔了一日，吳縣令坐著轎子，帶著人來到了杏花村。

    季子漠未曾想到縣令會親自來，這殊榮有些高，讓他心里生出些許的不踏實。

    敲鑼打鼓中熱鬧過后，杏花村村民散去，吳施中讓捕頭退到了院門外，對著季子漠深深一拜。

    季子漠忙拜回去。

    吳施中少了往日的懶散，道：“莫要躲，你當(dāng)?shù)闷鹞疫@一拜?！?/br>
    他負(fù)手而立，望向天上的云卷云舒，感嘆道：“皇城風(fēng)波洶涌，我怕惹火上身在桑農(nóng)縣躲了三年有余，只想著風(fēng)風(fēng)雨雨，豈是我能改變的了的?！?/br>
    吳施中剖析著內(nèi)心，說的真誠，季子漠聽的迷迷糊糊，余光看向齊玉，齊玉也是微微搖頭，猜不透是何意。

    在兩雙迷茫的眼神中，吳施中猛的提聲：“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風(fēng)雨不動安如山。嗚呼！何時眼前突兀見此屋，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

    季子漠心里喊了聲艸，吳老爺辦事怎么不靠譜。

    他瞪大了眼，上前一步想解釋。

    吳施中了然的擺擺手：“知道知道，不是你寫的，是唐家村杜甫寫的?！?/br>
    “放心，本官懂得你的心思。”

    季子漠欲哭無淚，不，縣令大人，你不懂。

    吳施中：“不論是你寫的，還是杜甫寫的，都如當(dāng)頭一棒敲醒了本官，越是如此時節(jié)，越是我等效國的時候，想想我在這里躲的這些年，當(dāng)真是愧對百姓，愧對所讀的圣賢書。”

    說完彷佛心中激起萬千波浪，又對著季子漠深深一拜，言任期滿，等到新的縣令一到，他就要回轉(zhuǎn)皇城。

    吳施中最后說了什么，季子漠都有些聽不清了，就知道是忽悠他放棄兒女私情，為大義舍小情，休了齊玉，走科舉奔朝堂，為國效命的。

    等吳施中雷厲風(fēng)行的帶著人離去，季子漠傻傻在站在原地，沖一旁的齊玉道：“怎么辦，我有點心慌，兩句詩，應(yīng)當(dāng)出不了什么岔子吧？”

    從吳施中的話中能聽出皇城不太平，可是是如何的不太平卻是沒說的，季子漠剛才倒是委婉的問了句，只吳施中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什么信息都沒露出來。

    過年前三天，出了遠(yuǎn)門的杏花回到了村里，她搖曳著步子，捏著手帕走進季家時，季子漠幾個人正手忙腳亂的炸著丸子。

    她走到灶房門前，看到往鍋里扔一個丸子就往后退一步的季子漠，張大了嘴，像是傻了一般。

    第一個看到她的人，是齊玉，他怔楞了下，把與丸子戰(zhàn)斗的季子漠扯到一邊。

    邊自己動手炸丸子，邊平靜道：“有人找?！?/br>
    季子漠轉(zhuǎn)頭看去，好家伙，原主的情債。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齊玉，齊與連眼神都未曾給他。

    季子漠只得洗了手出門，只是他還未說話，杏花就心疼的落了淚，抱著他的胳膊道：“子漠哥哥，你怎么能進灶房?！?/br>
    察覺到后背的視線，季子漠頭皮都快炸開，用盡全力的抽去在杏花懷里的胳膊。

    原是想走到院子里和她說話，現(xiàn)在也是不敢了，別到時候解釋不清楚。

    季子漠側(cè)過身，指著齊玉和杏花道：“這是我夫郎，齊玉?！?/br>
    又對齊玉道：“這是杏花，一個村里的?！?/br>
    一個油點濺到手背上，齊玉沖杏花打了個招呼。

    杏花的反應(yīng)在季子漠的意料之外，她笑著道：“我知道的，一回來就聽說了呢！”

    隨后她悄悄靠近季子漠：“子漠哥哥，你是要過了年再休棄他嗎？”

    季子漠猛的皺了眉：“你聽誰說的？我夫郎我怎么會休?！?/br>
    杏花狡黠笑道：“休了才可以科舉啊，子漠哥哥當(dāng)時為了救季丫入贅，我不怪你的，等子漠哥哥休了夫郎，找媒人來我家下聘呀，我等著子漠哥哥?！?/br>
    說完斜著眼挑釁的看了眼齊玉，戀戀不舍的回了家。

    不是自己的情賬，季子漠卻心虛的不行，他走過去小心的撞了撞齊玉的肩頭：“齊玉~~”

    因有季丫季安在，他拉長尾音小聲的叫了聲。

    齊玉心跳漏了一拍，垂眸輕聲嗯了聲：“怎么？”

    季子漠：“你別誤會?！?/br>
    齊玉：“誤會什么？”

    季子漠心下生起一股挫敗感，抱著睡了好些天了，進展好似不大。

    四個人忙活了一天，炸了整整一盆丸子，模樣瞧著不好，吃起來倒是不錯。

    季子漠煮了粥，四個人喝著粥吃了丸子，只把季安撐的打了嗝。

    兩只豬崽趴在豬圈睡著，季子漠坐在床沿，背對著床上的齊玉道：“幫我散開頭發(fā)?！?/br>
    齊玉聽話的跪坐在他背后，小心的幫他解開頭發(fā)，又把頭發(fā)理順在背后。

    季子漠轉(zhuǎn)身，興致勃勃道：“我也幫你散了發(fā)。”

    不等齊玉說話，就直起身在他頭上摸索。

    微弱的燭光中，兩個人的影子在墻上拉的斜長，季子漠把兩人的發(fā)放在一個掌心，互相交疊著。

    “我的頭發(fā)比你的頭發(fā)粗一些。”

    季子漠似是覺得好玩的，把兩個人的頭發(fā)打了個結(jié)，齊玉抬頭望他，臉上紅暈陣陣，心被燙的發(fā)慌。

    季子漠脫了棉衣躺下，如往常一般假裝睡著后把齊玉抱在懷里。

    只是這次手腳不再老實，隔著里衣，他的手掌在他腹部緩慢劃過。

    下巴墊在齊玉肩頭，呼吸噴灑在他脖頸根。

    齊玉慌亂的想按住他的手，只是不知怎么的，季子漠的指尖挑開了里衣，整只手劃了進去。

    粗澀的手掌與嫩滑的肌膚相處，齊玉身子不由的su了下，察覺到自己的變化，恐慌的喚道:“季子漠，季子漠......”

    “我在。”寵溺的聲音自肩頭傳來。

    伸手不見五指的夜里，齊玉臉上燙意灼人：“移，移開?！?/br>
    季子漠像是剛剛睡醒一般，適時的收回手，嘴里說了聲抱歉。

    齊玉松了口氣時，季子漠手掌向下移動時，指尖輕輕點了下。

    假裝驚訝道：“又起來了？”

    在齊玉驚慌失措中，季子漠自然道：“我?guī)湍恪！?/br>
    齊玉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這三個字是何種意思，剛想張口問，就渾身一震。

    月色如水靜靜流淌，在季子漠手中，齊玉毫無招架能力。

    等到風(fēng)平浪靜，齊玉面對著墻，蜷縮著身子，靜靜的沒有反應(yīng)。

    季子漠心中升起忐忑，他用手拍了拍齊玉的肩膀：“齊玉?！?/br>
    第71章

    齊玉不答,季子漠有了悔意，他用這個方法對齊玉，太過下流。

    “我...”這次和上次不同,季子漠想解釋,卻張不開嘴。

    借口理由他能編的出來,可是他自己知道，那都是假的，他的心思,就是骯臟的。

    這一刻,季子漠對自己的厭惡達(dá)到了頂峰,他默默的掀開被子，移到了另一頭躺下。

    快要躲到床外的腿被猛的踹了一腳，季子漠從悔恨中回神。

    還不等他坐起身,一個枕頭就鋪天蓋地的襲來。

    枕頭里裝的棉絮,打起人來有風(fēng)無力，齊玉一看就是氣的狠了，把枕頭揮的七零八落。

    季子漠挨了兩下就無聲的笑了,死氣沉沉的心又活泛了起來。

    抱著頭求饒道：“齊玉齊玉,我錯了,我就是不忍心你難受，互相幫個忙也沒什么，你要是覺得我害了你清白,那要不咱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