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求。和平特別好，讓你妹去市里，還有給你買房都是她主動提的。”門衛(wèi)擺擺手，“大過年的，就算不求她幫忙，也不能空著手去?！?/br>
    林向前的弟弟林向右道，“爹說得對！咱們村的建筑隊，也是她讓搞的。我們?nèi)ソo食品廠建房，還跟我們說無規(guī)矩不成方圓，想要做大做強，就得丁是丁卯是卯，親兄弟明算賬，不能因為鄉(xiāng)里鄉(xiāng)親抹不開面子?！?/br>
    門衛(wèi)道：“老二說得對。和平?jīng)]主意，還有周同志。周同志首都人，見過大世面，隨便動動腦子，就夠咱們吃一輩子的?！?/br>
    林向前覺得爹娘兄弟太夸張，又注意到兩個弟妹也一臉贊同，總有種感覺，他再拒絕，他們就能罵他不識好歹。

    林向前看到碗里的雞蛋，以往逢年過節(jié)都難吃到蛋花，沉思片刻，決定聽爹娘的話。

    晚上七點半，清河村安靜下來，門衛(wèi)夫婦帶著兒子，從村頭小路繞到南邊大路，直奔西北。

    八點鐘，林和平洗好腳，林平安倒洗腳水，周建業(yè)把她拽到懷里，裹上被子，就聽到大鐵門被拍的砰砰響。

    片刻，聽到熟悉的聲音。

    林和平轉(zhuǎn)向弟弟meimei。

    倆人也聽出說話的人是門衛(wèi)，這么晚找來肯定有大事，林安寧就拉著林寧寧上樓。

    他倆到樓上，門衛(wèi)夫妻帶著兒子進來，看到屋里只有他倆，，門衛(wèi)有些意外，“寧寧和安寧這么早就睡了？”

    林和平掙開周建業(yè)。

    周建業(yè)箍住她的手，沖電視努一下嘴，“嫌每天兩集放的太慢，在樓上看原著呢。”

    門衛(wèi)順著他的視線看一眼，“咋又是孫悟空？”

    “孩子們愛看?！绷趾推?jīng)]能掙脫出來，又見門衛(wèi)兩口子和林向前像是沒看到他倆窩在一起一樣，也不再掙扎，轉(zhuǎn)向右邊沙發(fā)，“坐吧?！彪S即又讓林平安倒茶。

    門衛(wèi)忙說：“不用，剛吃過飯。”

    “暖暖手。”林平安遞給他一杯水，“這么晚過來，有啥事吧？”

    門衛(wèi)下意識看林和平，試探著問：“我直說？”

    “又不是外人?！绷趾推叫θ轁M面，跟林向前中午碰到他時一模一樣。

    林向前又見周建業(yè)的下巴放在她肩膀上，眼睛直勾勾盯著電視，跟沒骨頭似的，跟他在軍中見到的那些不茍言笑的高級將領(lǐng)截然不同，忍不住懷疑他——周建業(yè)隨便動動腦子，就夠他們吃一輩子。

    門衛(wèi)不知道兒子想什么，否則一定會先揍他一頓，而不是問：“你看向前適合干啥？”

    林向前會修路搭橋，得了周建業(yè)那番話，林和平不敢說跟建筑有關(guān)的事。不然，林向前出去干，村里人也會覺得，他當了十年兵，看不起村里人。

    林和平道：“他想干啥？”

    “對，向前，還沒說你想干啥?！眰儐柕?。

    林向前聽到這話懵了，他想干啥就能干啥嗎。

    家里太窮，在今天中午之前，林向前想的都是回到家，把部隊給的錢，全部給爹娘，再找個賺錢的工作，給弟弟蓋新房。

    如今這些都已實現(xiàn)，又聽他爹這么問，林向前無所適從，心里也空落落的。

    門衛(wèi)的妻子戳兒子，“你和平姑在問你話！”

    林向前陡然清醒，“我——我還沒想好。”

    周建業(yè)不由得轉(zhuǎn)向他。

    林向前被他掃一眼，自卑感涌上心頭，忙說：“家里變化太大，我沒料到?！?/br>
    門衛(wèi)能理解兒子，他們絞盡腦汁，也沒想到啥能賺錢。

    林和平隨口一說，閨女和女婿賺得不是很多，但他聽說親家恨不得把他閨女供起來，只因她用實踐證明可以賣吃的，她婆家哥和嫂子跟她學，年后就在縣一中弄個攤。

    門衛(wèi)道：“和平，他一直在部隊沒回來過，要不你說幾樣，讓他選？”

    林和平擔心說了不該說的，轉(zhuǎn)向周建業(yè)。

    周建業(yè)道：“和平跟鎮(zhèn)上關(guān)系不錯，他想吃公家飯，就讓和平跟派出所打聲招呼——”

    “不行，不行，這個太大?！遍T衛(wèi)連忙拒絕。

    周建業(yè)很高興，他沒有上趕著問到派出所干什么，“你有所不知，派出所有個不成文的規(guī)定，招民警的時候，優(yōu)先錄用退伍軍人?！?/br>
    門衛(wèi)松了一口氣，就轉(zhuǎn)向他兒子。

    周建業(yè)補充一句，“什么時候能轉(zhuǎn)正，得看你自己。編制外的工資不高，但你在村里，足夠?qū)眇B(yǎng)活老婆孩子的?！?/br>
    門衛(wèi)立即示意兒子表態(tài)。

    林向前窮怕了，爹娘跟他住，他以后不但要養(yǎng)妻兒，還要給父母養(yǎng)老，試著問：“編制外也是派出所編制外，還是算了?！?/br>
    門衛(wèi)的妻子朝兒子身上掐一把，這孩子當兵當傻了。

    周建業(yè)假裝沒看到，“不想吃商品糧，你在部隊待十年，去食品廠當普通工人，有點屈才。要不就做生意？”

    “做生意？”門衛(wèi)再次搖頭，他們家的人都沒這個本事。

    林向前問：“跟我妹一樣賣飯？”

    “那也有點屈才?！敝芙I(yè)道。

    林和平的心不大，想的事不少，弟弟meimei考上學，幫助清河村脫貧，還有一個食品廠，輪到周建業(yè)便只有一點點。

    假戲真做的人是周建業(yè)，周建業(yè)起初不敢抱怨，現(xiàn)在是不舍得抱怨，端是怕林和平一周的工作量壓縮成三天，然后去部隊陪他。

    周建業(yè)當初讓林和平給縣里出主意，就是讓縣里把清河村老老小小接過去。然而，這么多年，縣里就弄個火腿腸廠。

    辦起來了，為了公平起見，一個村只招兩個人。

    指望縣里，他兒子會打醬油，清河村都不能脫貧。

    難得遇到個合適的，周建業(yè)豈能放過，就問林向前，“手里有不少錢吧？”

    今天之前林向前覺得錢不多，現(xiàn)在沒人花他的錢，爹娘還給他存一點，林向前覺得錢很多，就老老實實點頭。

    周建業(yè)道：“那就去南方拿些貨，到省城或市里賣?！?/br>
    “南方？”門衛(wèi)又搖頭，“太遠！”

    周建業(yè)看著林向前，“出門在外確實不容易，但你是當兵的，走路姿勢就跟別人不一樣，再找?guī)讉€鄉(xiāng)親跟你一起去，沒人敢搶你的?！敝钢制桨采砩系挠鸾q服，“不用去太遠，甬城就有做這個的。打個比方，這種衣服在市里賣一百，到那邊頂多三十?！?/br>
    “三十?。俊彼娜她R呼。

    林平安看了看身上的羽絨服，不敢置信，“大姐，你不是說不貴？”

    周建業(yè)道：“你姐說的不貴，是沒被宰。這么說吧，哪天你們?nèi)ド习儇浬虉觯吹浇兄蚱哒鄣?，其實按照那個七折，她們還能賺三成。至于毛利潤還是凈利潤，要看賣東西的人的良心。”

    林平安道：“就算是毛利潤，七成也不少?！?/br>
    周建業(yè)沖樓梯口努一下嘴。

    林平安不明所以。

    林和平忍著笑，用周建業(yè)的口氣道：“滾樓上睡覺去！”

    林平安的臉色變了變，不禁瞥一眼周建業(yè)。

    周建業(yè)板起臉，“還讓我請你？”

    林平安慌忙跑上樓。

    門衛(wèi)不意外，因兄妹三人都很怕周建業(yè)。

    林向前不知道他們以前怎么相處，就說：“不怪平安，我也不懂。”

    “你不懂但你沒插嘴?！敝芙I(yè)道，“甬城除了服裝廠還有鞋廠包廠，各種價位的都有，你買的多，他們還給你送到火車上?！?/br>
    門衛(wèi)不禁問：“火車讓放嗎？”

    林和平道：“多買幾張票，沒人不樂意。首都那邊干大生意的是直接租火車皮。租不到就包一個車廂?！?/br>
    周建業(yè)擔心老實巴交的人不敢干，“衣服和鞋是必需品，放多久都能賣出去。不過是賺多賺少的問題。”

    門衛(wèi)夫妻倆想想，是這個道理。

    先前幫縣里建廠房，村里的年輕人都過去幫忙，賺了一點錢。但這種事不常有，找?guī)讉€小伙子跟他兒子一起也很容易。

    門衛(wèi)就問他兒子，“你看行嗎？”

    聽周建業(yè)說特簡單。但林向前沒干過，就問周建業(yè)，“你覺得我能行嗎？”

    周建業(yè)心說，我媳婦說不定都有了，明年這個時候就滿百天，你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替我媳婦抗下清河村。

    “你是擔心不會賣，還是在部隊呆久了，不敢跟人打交道？”周建業(yè)問。

    林向前想了想，道：“都，都有吧。”

    周建業(yè)轉(zhuǎn)向門衛(wèi)。

    門衛(wèi)忙說：“你說！”

    “咱們這邊春天來得晚，而且稍縱即逝，我不建議賣春裝。”周建業(yè)想了想，“你真有心，初九市食品店開門，幫忙干到正月十六，學校開學。沒工資。然后去幫你meimei賣飯，賣到月底，學會迎來送往，覺得可以出去看看，再去找人。”

    林向前不禁說：“那時候剛開春，就是去了也沒法批發(fā)夏天的衣服啊。”

    “衣服這個行業(yè)你不懂，首都這個時節(jié)冬裝都打折了?！敝芙I(yè)道，“等到正月十五，大的服裝店全是春裝。等你去進貨，只能進到夏裝?！?/br>
    門衛(wèi)兩口子和林向前第一次聽說，因太難以置信，三人反而沒懷疑周建業(yè)的話。

    林向前注意到手里的開水都要變涼了，不好意思再打擾，起身道：“謝謝首長！”

    周建業(yè)笑了，“這里又不是部隊，喊什么首長。我更希望你喊我姑父，你和平姑的丈夫！”

    “不貧能憋死你？”林和平轉(zhuǎn)向他，“能嗎？”

    第78章 兩手準備

    周建業(yè)料到林和平會這樣講, 笑瞇瞇地說：“我聽媳婦的?！?/br>
    林和平?jīng)]料到有外人在，他還能這么不要臉，頓時憋得眼睛發(fā)直。

    林向前跟林和平不熟, 跟周建業(yè)就更陌生, 擔心倆人打起來, 想喊姑父, 又擔心惹惱林和平, 就找他爹。

    門衛(wèi)指著外面，林向前下意識轉(zhuǎn)轉(zhuǎn)身，到門口就迫不及待地問：“我們就這么走了？不會，不會打起來？”

    “不會！”門衛(wèi)道, “周同志這人脾氣好, 喜歡跟人開玩笑?！逼鋵嶉T衛(wèi)不知道會不會打起來, 但他知道，打起來也是林和平單方面打周建業(yè)。

    門衛(wèi)又問, “你覺得誰合適？”

    林向前愣了一瞬間，意識到他爹問啥, “我還沒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