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貴香看到她親手做的，硬的硌牙的面包，“哪有這樣的?！?/br>
    “一天省兩頓飯還不好？”馮會計道。

    王貴香：“好你中午回家干啥？”

    馮會計噎了一下，“我——我家今天來客，得去陪客?！闭f完就往后退，以免被羨慕嫉妒他有家可回的女人們撕了，“我去檢查門窗，夜里別有二流子進(jìn)來偷東西?！?/br>
    “面包偷走才好。”王貴香嘀咕一句，就往外看，見林和平?jīng)]有去而復(fù)返，松了一口氣。

    其他人見狀，樂了。

    有人忍不住問，“你還怕她？”

    “她娘都怕她，我能不怕?！蓖踬F香說著，想起她姐跟她說的事，“你們知道咱們林廠長是二婚嗎？”

    馮會計震驚，“二婚？！”

    “上次我急著回家做飯，沒說清楚。她以前是嫁給一個知青，嫌她婆婆摳門潑辣，就把那個丈夫甩了，找了周同志。周同志比先前那個學(xué)歷高，工資還是她前夫的三四倍。聽我姐說，那個周同志還怕她。你說她得多厲害。”王貴香說完自己都不敢相信。

    馮會計驚呼，“我的老天爺！還是個女人嗎？爺們也沒這么厲害的?！?/br>
    有人接道：“不厲害能讓派出所的人聽她指揮？”

    馮會計想到拖拉機(jī)那事，嘖一聲，“你說得對?！辈唤?jīng)意間瞥到案板上的面包，“你們不著急回家，就想想怎么才能把她要的面包做好。否則能讓你們吃一個月。離八月十五還早，她不著急做月餅，有的是時間跟你們耗?！?/br>
    林和平并沒有時間，次日帶著最后的幾包月餅去縣里，訂了二十套帶有白帽子的工作服。

    接著又去照相館，送上月餅，跟人約下周去有家食品廠拍照。

    忙完這些，林和平在縣里隨便吃點，到食品廠就看到花生糖出來了。

    林和平捏一塊，眾人斂聲屏氣。

    “有點硬。”林和平表情淡淡的移到雞蛋卷那邊。

    蛋卷的工人手一哆嗦，小鏟子掉在地上。

    林和平氣笑了，“我又不是要吃你，這么害怕做什么？”

    “怕，怕您讓我全吃下去。這里，這里得有一斤?！蹦枪と祟濐澪∥≌f道。

    林和平瞥她一眼，掰開就知道味道不怎么樣，放入口中，沒讓她意外，“太厚，不夠酥?！敝钢且恍《央u蛋卷，“你能用這些材料，做出兩個這么多，月底獎你半個月工資。”

    “啥？”那女工忙問。

    林和平轉(zhuǎn)向昨天做面包的幾位，“你們也一樣。下周四之前，能讓我滿意，月底都加半個月工資?！?/br>
    “廠長，說話可算話？”王貴香問。

    林和平笑了，“我都不怕你們浪費東西，還怕你們提前把東西做出來？你們有沒有算過，這幾天浪費了多少面粉和雞蛋？”

    昨天做的蛋糕和面包今天還沒吃完，眾人不算也知道浪費很多。

    林和平見一個個蔫頭耷腦的，“這些糖和雞蛋卷沒東西盛放，過一夜就返潮了。你們給我留一半，剩下的平均分。先別高興，明天還做成這個樣，你們?nèi)粤??！?/br>
    眾人臉上的笑容僵住，想讓她把剛才的話收回去。

    林和平見狀，故意問：“以為我說笑？”

    眾人慌忙搖頭，誰不知道她說一不二啊。

    林和平見狀，不擔(dān)心她們明天故意做的和今天一樣，轉(zhuǎn)向馮發(fā)展，“找個東西，把我那份裝起來，讓我們村的人幫戰(zhàn)嘗嘗味兒?！?/br>
    馮會計應(yīng)一聲好，想起什么，忙問：“廠長，您上次拿回去的那些月餅，也是讓你們村的人幫咱們試吃？”

    “對?！绷趾推近c頭，“咱們一共才十四個人，口味不能代表大多數(shù)。我們搞批量生產(chǎn)的，必須得按照大眾能接受的口味來。”

    馮會計佩服，“廠長不愧是廠長，我們都沒想到。”

    “馬屁精！”

    不知誰嘀咕一句，馮會計的臉色僵住，隨即忙解釋，“我說得是實話。敢說你們把月餅?zāi)没丶?，分給孩子吃，有想過問孩子味道咋樣？還有這些糖和雞蛋卷，不是廠長說出來，你們回去會問嗎？”

    眾人不會，她們沒這個意識。又忍不住偷偷看林和平，擔(dān)心林和平訓(xùn)她們。

    林和平?jīng)]有這么閑，她得去擬合同。

    這些工人雖然現(xiàn)在怕她，一個個都覺得正式工比臨時工高貴，但有錢能使鬼推磨。難保以后不會有人把她的制作方法賣出去。

    林和平把十二份合同擬好，溜回家吃飯的林豐收也回來了。

    有他在廠里看著，林和平才放心回去。

    甫一進(jìn)村，在村中央大路上玩的小孩子圍上來。其中就有林三毛。

    小三毛盯著林和平手里的包裹，“姑奶奶，你們廠又做月餅啦？”

    林和平樂了，“想吃？”

    小三毛搖搖頭，“我吃過飯了。”

    實則是老村長交代過，不準(zhǔn)找她或林寧寧要好吃的。

    林和平故作可惜，“我還想讓你們幫我嘗嘗味兒呢?！?/br>
    小三毛驚得睜大眼，“啥？”反應(yīng)過來，“姑奶奶，姑奶奶，我家吃飯早，我又餓了。我可以幫你嘗嘗?！?/br>
    其他孩子正想嘲笑小三毛，意識到林和平所謂的嘗嘗味兒什么意思，顧不上逞口舌之快，紛紛道，“我也可以，我也可以……”

    林和平樂了，“那就去我家。”

    孫氏聽到林和平的聲音，出來嚇一跳，后面跟了十幾個小孩，“哪來這么多孩子？”

    “我們來幫姑奶奶嘗嘗味兒?！毙∪舐曊f。

    孫氏明白了，“我去拿刀和盤子。”

    正在院里做作業(yè)的林寧寧聞言，就把飯桌搬出來，作業(yè)推到一旁，給他姐騰地方。

    林和平把花生糖和雞蛋卷一分為二，先遞給孩子們，隨后遞給圍上來的大人。

    結(jié)果自然只有一個說辭——好吃。

    林和平只能問林寧寧，“我這個花生糖好吃，還是你姐夫第一次來咱們家，給你買的那個好吃？說實話?！?/br>
    孫氏搶先道：“肯定這個好吃?！?/br>
    林寧寧不禁瞥一眼他娘。

    孫氏瞪眼，“你啥意思？”

    “自己體會?！绷謱帉幎愕剿闵砗螅敖惴蛸I的更酥更香。”

    孫氏想吼他的話頓時噎在喉嚨里。

    林和平點頭，“我也覺得有點硬?！眴柈?dāng)日吃過她和周建業(yè)喜糖的人，“你們覺得呢？”

    眾人起先不好意思說實話，怕林和平不高興。見林和平自己承認(rèn)，不再顧慮，紛紛說，“糖不如建業(yè)買的，但這個雞蛋卷是真好吃。”

    林和平搖頭，“這個雞蛋卷還不如花生糖。賣這種雞蛋卷，只能做一錘子買賣?！?/br>
    “這種還不好吃？”楊槐花指著盤子里還剩的幾個雞蛋卷驚呼。

    林和平：“只能賣給沒吃過雞蛋卷的人。一旦別人吃過，就賣不出去了?！?/br>
    “我的天！”楊槐花見林和平不是開玩笑，“和平，按照你這個標(biāo)準(zhǔn)，你的雞蛋卷得賣到省里。”

    林和平心說，省里算什么，我打算賣遍全國。

    怎奈國土面積太大，她窮極一生，恐怕也不能讓每個人都吃到有家食品廠的雞蛋卷。

    林和平嘴上說：“我可是從首都調(diào)回來的，不做出點成績，段家人指不定怎么笑我呢?！?/br>
    “對！”孫氏道，“和平，必須得做出個樣來。咱們離得遠(yuǎn)，段家人是罵是笑，咱們聽不見，建業(yè)的爹娘在首都，咱可不能連累你公公婆婆。”

    林和平想翻白眼，這可真是她親娘，周建業(yè)的親丈母娘。

    然而，當(dāng)著這么多外人的面，林和平?jīng)]那個狗膽說出心里話，“我知道，娘，這幾個你吃?！卑央u蛋卷遞給他。

    孫氏擺手，“你吃?！?/br>
    林和平塞她手里。

    孫氏會過日子，登時不敢亂擺手。

    nongnong的蛋香入口，孫氏又忍不住說，“和平，你不是說去看建業(yè)不知道拿啥東西，就拿這個。算你找廠里買的?！?/br>
    林和平又想翻白眼，這人究竟是誰親娘，“我們廠連個盒子都沒有，怎么給他送去？用布包著？路上那么難走，到部隊顛簸的還能吃嗎？”

    孫氏看到落在手里的碎渣子，眼前浮現(xiàn)出一包碎渣，“算了。還是我給你殺只鵝，你帶過去給建業(yè)燉了吃吧?！?/br>
    林和平瞬間連翻白眼的力氣都沒了，忍著想嘆氣的沖動，“行，聽你的。娘，做飯了嗎？我餓了。”

    孫氏抬手把雞蛋卷塞嘴里，進(jìn)屋煮面疙瘩。

    十分鐘后，林和平端著只有鹽味兒，加了一些青菜和些許蔥花的咸面疙瘩出來，發(fā)現(xiàn)楊槐花在樹下吃飯，就端著碗過去。

    楊槐花勾頭問，“你娘做啥給你吃的？”

    “你看。”林和平坐到她身旁，“我累了一天，都不舍得放個雞蛋，是親娘吧。”

    楊槐花看到零星幾點油花，笑了，“你娘又用筷子戳油？”

    “不然怎么可能只有幾個油花。”林和平往她家那邊瞥一眼，“真不知道誰是她親生的?！?/br>
    楊槐花不禁“咳”兩聲，連忙別過臉，咽了一口口水，清清嗓子，“今天你娘這么對建業(yè)，明天他娘也會這么對你?！?/br>
    林和平搖頭，“不一定。除非我跟建業(yè)一樣，給他爹娘買一堆東西?！?/br>
    楊槐花：“肯定的。又不是自己生的，咋可能無緣無故對你好?！?/br>
    林和平不由地轉(zhuǎn)向楊槐花。

    楊槐花：“咋了？你不信啊?！?/br>
    林和平不敢相信，一個沒出過青苗縣，大字不識一個的人竟然能說出這番話。

    “說啥呢？”

    林和平回頭，金桂花端著碗正往這邊來。

    沒容林和平開口，金桂花就問，“你娘做啥吃的？”勾頭一看，“我的天，做這個給你吃？”

    林和平失笑，“親娘！”

    金桂花朝林家那邊看一眼，嘖一聲，“你娘啊，真不知道錢存起來不花想干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