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軟，上不去。

    “來，快上來。”

    周大金伸手，將沈佑給拉了上來。

    沈佑一上馬車，就要往馬車?yán)锩驺@，他想要靜靜，想要低調(diào)。

    但這個行為又被周大金給阻止了，他攔著沈佑，“進(jìn)去做什么，就坐在外面，外面多暢快啊，里面憋悶得很。而且，我們兩個坐一塊，還能聊聊天?！?/br>
    于是，沈佑只能和周大金一起坐在車頭，接受著眾人奇異目光的洗禮。

    到后面，沈佑已經(jīng)麻木了。

    還好趕到縣城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周大金這輛馬車也成功的隱入月色之中，沈佑也跟著暗暗呼出一口氣。他覺得，他的臉還能搶救一下。

    馬車進(jìn)了城門，也就是沈佑才松一口氣的時候，周大金轉(zhuǎn)過頭來，安慰道：“你不用嘆氣，我還有后招呢?！?/br>
    沈佑心里有不好的預(yù)感。

    然后，就看到周大金從車廂里拿出四個宮燈，分別給馬車四個角掛上去，然后再從懷里拿出火折子，紛紛點亮。

    這下，簡直是萬綠叢中一點紅。

    沈佑無奈的撫額，這個沈大金哪里是去參加科舉考試的，這是去走秀的吧。

    于是，白日里那如影隨形的關(guān)注又來了，而且有更加矚目的感覺。此刻，若是有張帕子，他都想將臉蒙起來。

    “呀，張大千。”

    “黃有為也來了?！?/br>
    “那是林承業(yè)?！?/br>
    耳邊傳來周大金激動的大呼小叫聲，沈佑轉(zhuǎn)頭去看，就看到周大金在那里手舞足蹈，很是歡快的到處打招呼，整得跟明星出行一般。

    終于，馬車在一家客棧面前停了下來。

    “沈佑兄可不要和我推辭，房間我已經(jīng)定好了，你若是不住，錢也是沒得退的?！?/br>
    感覺和周大金經(jīng)歷了這場盛大出行，兩人之間也不是一般的關(guān)系了，沈佑也不扭捏了，就在周大金安排的房間住下了。周大金，看他那體型外貌和名字，就知道不是缺錢的主，訂的房間也是客棧里最好的上房。

    好好的睡了一覺，第二天一大早周大金就來拍門了。

    “怎么了？”

    沈佑打著哈欠問著，因為昨晚到了后洗漱后躺在床上，他有所得，半夜又起來點燈寫了

    一篇文章，天光時分才睡下的，這下還真是困。

    “今天在臨陽樓有個聚會，各地有名的學(xué)子都會去，大家互相認(rèn)識認(rèn)識，說不定你新交的朋友就是案首了?！?/br>
    讀書周大金可能沒有那么厲害，但交際周大金可是熱絡(luò)擅長得很。這種可以交朋友拉關(guān)系的時候，怎么能少了他周大金呢。

    “我就不去了，趁著最后一點時間再溫習(xí)溫習(xí)功課?！?/br>
    周大金聽了這話，頓時恨鐵不成鋼的數(shù)落道：“你呀，就會死讀書，難道還能差今天這一天不成？我跟你說啊，臨陽樓那里，今日據(jù)說周姑娘也會去呢?！?/br>
    又是周琳瑯，這可真是元安縣的女神啊。

    “我今日真要讀書。”

    沈佑依舊是同樣的答案。

    周大金看著，頓時不可思議，一副女神可能會去的聚會你竟然不去，簡直是瘋了的樣子。

    “朽木不可雕也?！?/br>
    周大金搖頭晃腦的打趣了一句，然后就搖著折扇，邁著風(fēng)流倜儻的步子離開了。

    沈佑搖頭失笑，然后關(guān)上房門，回去繼續(xù)睡覺。

    什么周琳瑯，他不感興趣，他現(xiàn)在只對科舉有興趣。

    到了夜晚，沈佑才吃過晚飯正在客棧后面的院子里散步消食，就正好撞見了身形搖晃，一步三踉蹌回來的周大金了。

    沈佑看到他那個樣子，步子不穩(wěn)，隨時有可能摔倒的樣子，忙走上前去扶住他。

    周大金瞇著眼睛認(rèn)真看了一下，然后笑道：“呀，是沈佑兄啊?！?/br>
    “恩，我扶你回房?！鄙蛴有念^有些無奈，這個周大金看來只是來混個場的，哪里是來正經(jīng)考試的，不然考試前一天還敢喝得這么醉。

    “我跟你說啊，今日周姑娘真的來了。天哪，我以前只聽說過周姑娘生得仙姿玉貌，美麗不可方物，一直只存在于想象中。今日得以親見，那怕是比月宮仙子還要秀美絕倫。就是可惜，面上帶著白紗，看不清面容?！?/br>
    沈佑差點沒把周大金給丟出去，夸半天竟然根本沒看清人長什么樣，那還夸什么。

    周大金依舊在碎碎念著。

    “今日來的有號稱元安三杰的三個學(xué)子來，分別是鄭一鳴，沈琦，張名望。這三人，怕是要拿下此次縣試的前三。至于案首是誰，還有得角逐。如今縣里各個賭坊都開了盤口，都在賭這三人中究竟誰能拿下縣試案首呢?！?/br>
    “要我說，還是那鄭一鳴最有希望。他可是書院院長的得意門生，作得一手好詩。今日看到周姑娘，更是當(dāng)場做了一首詩，很是厲害。”

    “恩，沈琦也厲害，厚積薄發(fā)，很是沉穩(wěn)。那張名望沒在縣里的書院倒是不清楚，但他做的文章被傳到書院的老師那里，都說很有靈氣，有秀才之姿?！?/br>
    “沈佑兄，你也是來見見世面的吧。我跟你說，你得跟我學(xué)學(xué)，讀書不行，就手段來湊。咱不能做案首，不能做秀才。但可以成為案首的朋友，秀才的朋友啊。”

    “恩，你說得都有理?！?/br>
    “那當(dāng)然，我是誰，我是周大金，威風(fēng)凜凜的周大金?！?/br>
    兩人聲音越來越小，被吹在夜風(fēng)里，緩緩散去。

    周大金哪里知道，他一語成讖，真誠了案首的朋友，秀才的朋友，更是狀元的朋友。

    第14章

    縣試的日子終于是來臨了。

    天空才微微露出了個魚肚白，整個縣城卻都已經(jīng)動了起來，有種熱烈的氣氛在醞釀。

    縣試的時間是四天，每日一場。

    沈佑也是早早的起來了，洗漱好，打點好行李，周大金也過來找他了。

    周大金昨夜醉酒，早上看著卻是沒有宿醉后的疲倦。他精神煥發(fā)的，雄赳赳氣昂昂的，像是去領(lǐng)取嘉獎一般。

    周大金瞇著一雙小眼睛，伸手就攬著沈佑的肩膀，笑道：“走吧，哥帶你去見見世面?！?/br>
    周大金覺得這沈佑看著就是個默默無聞的料，就算僥幸得中，也是吊車尾的。而且吧，他覺得沈佑挺有生意頭腦的，和他很是投緣，他愿意拉拔對方一把，說不定兩人以后還能雙劍合璧，大殺四方，賺遍天下呢。

    沈佑這么早起來，就是想避開周大金，打算自己去參加考試的。反正這里距離考試地點也不遠(yuǎn)了，一盞茶多點的功夫就到了。沒想到，出身未捷身先死，才在門口就和周大金遇個正著，沈佑認(rèn)命的和周大金去吃了早餐，然后認(rèn)命的搭上了那輛拉風(fēng)馬車。

    昨日因為是下午趕路，晚上到的縣城，雖然招搖，但那個時候人不多，所以沈佑體會到的是目光矚目。今日考試，街上熱鬧得很，背著書箱趕考的學(xué)子，送考的親朋好友，以及趁機做買賣的小商小販，總之街上熙熙攘攘，熱鬧得很。

    這樣熱鬧的街道中，突然駛來一輛招搖過市的馬車，沈佑頓時感受到了萬眾矚目，如坐針氈。

    經(jīng)歷過昨日，沈佑雖然心頭依舊不是很自在，但是到底面上已經(jīng)能夠波瀾不興了。他木著臉坐在那里，外人看著就是一副端方持重的模樣。

    周大金的人緣果然很好，一路上都能聽見他招呼人的聲音。可見這家伙真不是來考試的，就是來拉關(guān)系的。

    馬車到了考試地點，是一處有些年頭的建筑了。元安縣地貧，是個有名的貧困縣，一般人只要會打點關(guān)系的都不會被派到這里當(dāng)縣令。有那沒門路，不幸被指派到這里的，也是灰心喪氣，努力熬年頭，爭取調(diào)離這里。所以，元安縣一直貧困著，各處朝廷建筑都頗為破舊。就這考試的地方也是，看著就很有年頭了，四處斑駁脫落，要是晚上來，能用來演兇宅片。

    不過，這都不算什么，他是來考試的，不是來度假的。

    考場前面有一處大院，此刻已經(jīng)熙熙攘攘的站滿了人。而很湊巧的，沈佑看到了沈琦。

    沈琦也看到了沈佑，很有意思的，看到沈佑的時候，沈琦的眼睛輕輕瞇了一下。但很快沈琦面上就露出了笑意，大步朝著沈佑這邊走來，開心道：“小佑你來了，我昨日早上還去找你，想要與你一同來。”

    “這不，我給你拉來了。”

    周大金一看到沈琦，眼睛頓時亮了，這個也是很有希望奪魁的呀。

    “感激?！?/br>
    沈琦頓時朝著周大金作了一個禮。

    周大金胖胖的身子靈活的避開了，“可不敢，這是舉手之勞，而且我和沈佑兄實在很投緣?！?/br>
    沈琦還想說幾句話，那邊卻是鑼響了。這是考場即將開門的信號！霎時間，考場前面的小廣場先是安靜了一瞬間，然后下一刻就爆發(fā)出了巨大的響聲，是激動，是緊張，是期待，是雀躍，是躍躍欲試。

    這一進(jìn)去，再出來，有的人依舊籍籍無名，有的人卻是一飛沖天。

    沈佑抬頭，恰好看到天空之中云層盡散，一輪火紅的太陽完全露了出來。

    陰霾盡散，朝陽當(dāng)橫空出世。

    沈琦和沈佑周大金告了聲罪，就去了他那個小團(tuán)隊那里。

    而周大金這個時候竟然也很興奮，興奮的做起了解說員來。

    “你看那個穿藍(lán)衫的，長的斯文俊秀的年輕男子，那個就是鄭一鳴了。此人是我的同窗，學(xué)院的老師都說他最有案首之姿。你看他的神態(tài)，是不是很穩(wěn)重，看著就是勝券在握的樣子。不像其他小雜魚，在那里活蹦亂跳的。

    被周大金這樣一說，沈佑還真就很認(rèn)真的去看了下鄭一鳴以及其周圍的人的狀態(tài)。頓時覺得周大金解說的頗為到位，鄭一鳴赫然就像是一只鶴一般優(yōu)雅自如的站在那里，旁邊的都是一些小魚小蝦，在那里不停的蹦跶。

    周遭的人，有的激動的直轉(zhuǎn)圈圈，有的抱著親朋，緊張慌亂的很。

    “沈琦我就不說了，那是你堂兄，你應(yīng)該很清楚了。我們老師說了，也很有希望角逐這次的案首?！?/br>
    沈佑聽著周大金的聲音，目光看向了沈琦，就見沈琦此時正看向考場大門的方向，目光火熱，袖子下的手緊緊握著，沈佑似乎看到了對方的勢在必得。

    “再看那個，張名望。這個人你應(yīng)該知道，是你同窗，也是此次的風(fēng)云人物?！?/br>
    沈佑想起了那日于秀才的迥異態(tài)度，目光看向了張名望，那是個張揚的少年，自有一番自信風(fēng)采。

    “哥們，跟著哥混，咱做不成童生秀才，咱做童生秀才的朋友?！?/br>
    周大金一副哥兩好的樣子，伸手?jǐn)堉蛴拥募绨颉?/br>
    沈佑但笑不語，周大金的這個心愿，他倒是可以幫著完成。

    接著，沈佑也沒心思聽周大金說八卦了。他看到考場的大門徐徐打開，里面有衙役魚貫而出，分列兩邊，每邊各站了五個。

    這就是古代的科舉考試，要正式開場了。

    沈佑心中突然就涌現(xiàn)了一種特別的感動來，周圍是莘莘學(xué)子，都等著這場考試的篩選，那種熱鬧激情似乎也感染了他。他沈佑，也將在這里大放異彩。

    大門前，學(xué)生們已經(jīng)自發(fā)的排起了長隊，要進(jìn)行搜子環(huán)節(jié)，也就是搜查考生全身，防止懷挾抄寫等紙張入場。

    看到這個，沈佑下意識的皺了皺眉，但很快又松開了。不同的時代有不同的文化，他需要學(xué)會理解。

    他和周大金也走上前去排隊了，兩人前后站著，周大金依舊很放松，還能說笑。

    “我跟你說啊，這是我第五次來參加縣試了。我老爹說的，從十二歲開始就送我來，送我考到五十歲，總有一次能瞎貓碰上死耗子，讓我中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