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設(shè)想之中，沈佑的反應(yīng)只可能是這兩種。

    萬萬沒想到，竟然還有第三種，還是這種不可思議的第三種。

    “你在耍我？”

    賴頭七危險的瞇起了眼睛，他放下筷子，手用力握了握，手上頓時肌rou虬扎，看著就不好惹的惡霸模樣。

    這個時候，要是真的原身在這里，怕是真的要嚇壞了。

    但沈佑不是，他在現(xiàn)代什么大場面沒見過。那是在十萬觀眾現(xiàn)場進(jìn)行過演講而面不改色的人。面對賴頭七這點小事，實在不算什么。

    “你敢動我舅舅，不就是因為我沒有功名，無權(quán)無勢嗎？可要是我考取了功名呢的，你確定要和一個有功名的，未來不可限量的讀書人結(jié)下深仇大恨嗎？”

    “哈哈，你在說笑嗎？”

    賴頭七卻是放聲大笑，“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誰嗎？你連續(xù)考了三次都沒有中，怎么，這次還能回光返照不成？”

    “這次的考試，我有把握?！?/br>
    聽到這話，賴頭七就要諷刺上幾句，卻是被沈佑先給堵上了。

    “你又何必這么早就下定論，將事情做絕，將路走死呢？一切，大可等我考試完，是否有成績在做決定不是更好？若是我真的沒成績，那么我任你處置？你最終的目標(biāo)，不是我舅舅不是嗎？”

    賴頭七不言語了，顯然將沈佑這話聽進(jìn)去了幾分。

    沈佑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該說的他都說了，重點都已經(jīng)擺出來了，至于其他的多說無益。以他對賴頭七的生平所知，賴頭七是個不折不扣的很會審時度勢，見風(fēng)使舵的小人，他知道如何做出最利于自己的選擇。

    沈佑將酒一口喝盡，贊了句：“好酒?！?/br>
    然后就起身，利落的離開了這里。答案，他已經(jīng)知道了，不需要賴頭七親口說出來。

    賴頭七看著沈佑遠(yuǎn)去的背影，眸色動了動，有種奇異的感覺。此子此次若是真的能夠借助縣試而翻身，怕是要一飛沖天，非等閑之物。

    秦順在他手中，一切本該是他的主場，結(jié)果到最后反而是他被牽著鼻子走了。

    半個時辰后，沈佑回來了。

    秦家諸人依舊在堂屋等著，個個面色沉著。尤其是小田氏，面上神色極為精彩，一會憤怒，一會驚懼，一會期待，一會諷刺，不一而足，變幻莫測。

    待門外響起了動靜，秦家諸人當(dāng)即一震。隨即就看到沈佑緩步而入，從容不迫。大片的陽光在他身后灑落，他像是行走在人間的使者一般。

    秦老頭的目光一下子就落了過去，目光期待而銳利。

    這樣的時刻沈佑也不賣官司，道：“那賴頭七的目標(biāo)只是因為不想讓我去參加縣試，如今我擺明態(tài)度，我是一定會去參加的，而且很有把握。這般，他倒是要重新估量這件事情了?，F(xiàn)在做什么，總是要冒風(fēng)險的，還不如等我成績出來，再做決定穩(wěn)妥。到時候，是殺是剮，我自會上門去?！?/br>
    小田氏仍有不滿，她要的是她的夫君立刻回來。她心愛的夫君一直呆在牢獄之中，誰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但，此刻她的婆婆田氏卻是坐在她的身邊，在她要發(fā)作的時候，重重的壓住了她的手。

    老頭子已經(jīng)做下的決定，素來都是不容更改的。這是老頭子作為一家之主的體面和威嚴(yán)。而且，她相信老頭子的決定不會有錯。這么多年來，老頭子做事情總是很慎重的。

    “這件事情暫且不要外傳，就讓外面的人猜測，不知道我到底會不會參加考試就好。”

    最后沈佑特別交代了一下。

    秦家這邊，因為有秦老頭震懾，自然是不會出紕漏的。

    小田氏雖然不甘，但她知道夫君最是孝順的一個人，自己若是忤逆公公婆婆，怕是要和夫君生了嫌隙。好，她就等等看，若最后結(jié)果對夫君不好，她就是豁出這條命，也不會讓那些惡人好過的。最后，小田氏眼中閃過一道狠意。

    這件事情，到這下也算是暫時告一段落。

    沈佑回到家中，繼續(xù)刻苦攻讀。

    他未來的路已經(jīng)很清晰明了了，他要做的就是不畏險阻，一往無前，直到攀登上山峰，俯瞰眾生。他所求，只是安身立命，庇護(hù)家人罷了。這份初心，永不相忘。

    沈佑接下來的日子就是深居簡出，在家里專心苦讀了。

    秦氏和沈碧沈綠三個女人也不懂科舉那些東西，只是一心照顧好沈佑，讓他免于生活起居上的煩惱。

    這日，是三月初十，距離考試不足六日了。

    家里的幾個女人已經(jīng)在給他盤點行禮了，而沈佑的學(xué)習(xí)也進(jìn)入了最后的沖刺階段。他翻閱了原身收集的一些前面考試的優(yōu)秀文章，心中有了章程，對此次考試更加有把握了。一切準(zhǔn)備就緒，就等考試到來，等待龍門開啟了。

    這日才吃過早飯，沈佑在院子里面散步消食，心中也在暗暗理著最近所得，耳邊就聽到有人喚他。他磚頭一看，就看到原身的堂哥，也就是大房的沈琦站在門口。那個沈家的希望，大房的心尖尖。

    “小佑?！?/br>
    聲音溫和，面上滿是關(guān)心。

    隨著這個聲音的響起，沈佑腦海里面浮現(xiàn)出很多畫面來，皆是這個堂兄的關(guān)切。每次考前，這個堂兄都會關(guān)心他，同他討論考試的一些事宜，分享他得到的一些內(nèi)部消息。

    這個堂兄，似乎是個好人？

    第13章

    原身和這個堂哥感情隨著年紀(jì)越發(fā)淡了，但對方卻像是一無所覺，倒是偶爾會來關(guān)心原身的學(xué)業(yè)。尤其是考試臨近的時候，不僅關(guān)心原身的學(xué)業(yè)情況，考試準(zhǔn)備情況，還會鼓勵原身，提供一些他得到的信息。

    記憶里看，這個堂兄似乎真的是個溫和寬廣之人，友愛堂弟。

    但沈佑卻是從中嗅出了一點蹊蹺來。

    原身一開始讀書是很有天分的，比沈琦還有天分。那個時候，兩人都在鎮(zhèn)子上讀書，第一次參加縣試的時候，原身是很有希望的，但原身拉肚子了。

    第二次原身參加考試，身體倒是沒問題，但他理解錯了考官的意圖，成績比第一次還差。

    第三次參加考試，原身壓力很大，考前更是聽了不少閑言碎語，考試的時候心態(tài)一崩，依舊沒考好。

    所以，原身還能堅持考第四次，也很是需要勇氣的。

    沈佑腦海里快速掠過那些回憶的畫面，面上卻是半點不顯。他開了門，讓沈琦進(jìn)來。

    兩人就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坐下，秦氏拿了茶水瓜果來。不說其他因素，秦氏還是挺喜歡這個性格溫和，讀書又好的侄子的。

    院子里就剩下沈佑和沈琦了，沈佑決定以靜制動，不管這個堂兄是真好心還是內(nèi)里藏jian，他穩(wěn)住自己就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一一接著，一一反擊就是。

    沈琦先是上下打量了沈佑一番，然后很是安慰道：“小佑你果然是大好了，就不會耽誤接下來的考試了?！?/br>
    “這次考試，我還不知道是否要參加。前路難，人世間諸多妨礙，我似乎真的不是這塊料。倒不如好好做點小買賣，攢點銀子，以后老了也能做個紅火的富家翁?！?/br>
    這話，沈佑說得很是認(rèn)真，似乎真是這樣想的。剛剛來到這個陌生世界的時候，沈佑真是這樣想的。

    得了這話，沈琦很是訝異，“小佑，你讀書上頗有天賦，這樣放棄未免太可惜了?！?/br>
    “我發(fā)現(xiàn)我做生意也很有天賦?！?/br>
    沈佑卻是笑著，坦蕩蕩的說著。

    上次沈佑去縣學(xué)門口賣桃花糕，還恰好被沈琦撞見了，沈琦事后自然是以關(guān)心堂弟的名義去和周大金打聽了，所以也是知道了沈佑做的買賣，和賺的銀錢。

    “小佑，無論你做什么選擇，無愧于心就好，我都支持你?！?/br>
    沈琦思索了一息，然后這般道，一雙眼眸里面滿是兄長對弟弟的寬容和疼愛。

    “謝謝二堂哥了?！?/br>
    沈佑面上含笑，感激的很是真心實意。但是他卻是記得，自己一家?guī)卓诒悔s出來，最終得益者是沈琦。那些銀錢，都供了沈琦讀書。這些，沈琦不能不知道。所以，他的身份應(yīng)該是很尷尬的。但就這樣，他還是時常過來表現(xiàn)兄弟情深，究竟意欲何為呢，是為了好名聲？

    接著兩人沒有再說考試的事情，反而是說起了旁的無關(guān)的生活瑣事來。

    這時，沈琦道：“周姑娘下個月生辰，書院里好多書生都給周姑娘準(zhǔn)備了禮物。”

    周姑娘！

    這話竟像是一道開關(guān)，開啟了沈佑一直不得見的，被原身埋藏在心底的一段秘密，一段求而不得，心心念念，幾乎要成為心魔的姑娘。

    周姑娘，全名周琳瑯，是縣令的獨女。

    周琳瑯生的貌美，若瓊花玉樹一般，是這個小縣城的學(xué)子們從未見過的仙姿玉貌。不僅如此，周琳瑯學(xué)識淵博，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如此才貌雙全的女子，自然是縣城里無數(shù)男子的夢中情人了。原身，也不例外。

    原身深深愛上了周琳瑯，只他自己知道自己配不上周琳瑯，所以一直深深埋藏在心底。但這個，不知道何時被沈琦給看了出來。此刻提起，豈不是讓他更加心煩意亂。

    沈佑想了下原身體可能的反應(yīng)，當(dāng)即做出了一副黯然神傷，意志消沉的模樣。

    沈琦看著，伸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小佑莫要如此，振作起來，還是有希望的?！?/br>
    沈佑卻是無奈一笑。

    沈琦見此，就不再多說，告辭離開了。

    而沈佑也起身，大步往房間而去。至于沈琦提的周琳瑯，與他何干？都說世間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也，周琳瑯這樣才貌雙全的官家千金，天之驕女，不是他理想的結(jié)婚對象。他理想的結(jié)婚對象，應(yīng)該是能理解他，支持他，愛他的女子。當(dāng)然，真正具象化還是要等那個人出現(xiàn)才知道。

    這般，日子就到了十四日。

    這日，沈佑吃過早飯，沒再念書了，而是四處走走，登高望遠(yuǎn)，調(diào)節(jié)一下心境。

    待到快午飯的時候回來，秦氏一邊招呼他吃飯，一邊說道：“剛剛琦哥兒過來了，他約好了馬車去縣城，打算叫你一起去的?！?/br>
    沈佑神色一頓，抬眸問道：“那娘你怎么說的？”

    秦氏平時看著挺喜歡沈琦的，不知道會不會都和對方說了。

    似乎讀懂了沈佑的意思，秦氏頓時白了對方一眼，“我是你娘，再喜歡別人家的孩子，那也是別人家的孩子，這個我還是分得清的?！?/br>
    好吧，沈佑心虛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里所想的被秦氏一眼看透，還被懟了回來，真有點尷尬。

    “我說不知道你要去參加考試啊，然后他就走了?！?/br>
    沈佑忙就給秦氏伸了個大拇指。

    ……

    沈佑今日自是也要趕往縣城的，但他卻是下午去。前些日子去訂往縣城去的車時，恰好就遇到了前些日子買他桃花糕的周大金。得知他的意圖后，當(dāng)即就笑著攬著他的肩膀表示還訂什么車啊，到時候跟他一起去就是了。而沈佑確實囊中羞澀，此番能省則省，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沈佑下午先搭了車到鎮(zhèn)上，到了和周大金約定的地點。

    那周大金也是鎮(zhèn)子上的人家，只是后面家里有錢了就去縣城置辦了產(chǎn)業(yè)，在縣城讀書，但老宅還在縣城。此番也是臨考前回到祖宅，閉關(guān)苦讀幾日的。

    沈佑是提前到的，略等了一盞茶的功夫，周大金就來了。

    周大金普一出場，瞬間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實在是他的那輛馬車太拉風(fēng)了。

    沈佑頓時無奈的撫額，早知道就不該為了省銀子而乘免費馬車了。

    只見那輛馬車用了大紅色的簾子，四只角上都插滿了紅色的旗子，而旗子上更是有驚人之語。

    “觀世音保佑此次縣試得中”、“佛祖保佑此次縣試考個好名次”、“三清祖師保佑此次考試順利”、“德云老祖保佑此次考試一鳴驚人”。

    沈佑微微垂著腦袋，想要降低一些存在感，但卻不能如愿。

    只見周大金坐在車頭，小眼睛很有神，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之中的沈佑，頓時大喊一聲，“沈佑這里！”

    好吧，躲不過了，沈佑只能佯裝自若的往周大金的方向而去。

    到了馬車前，沈佑覺得自己有些眼暈，整只馬車上好像都圍繞著神佛保佑，他覺得自己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