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懿默了默，看也不看身邊的納蘭松月，就對宗駿說：“除籍了，當(dāng)天小弟就找了教坊司把阿蓮除籍了?！?/br>
    宗駿驚訝，彼時官妓的管理挺嚴(yán)，和每一場戰(zhàn)役后都輕而易舉就能得到女俘不同，官妓也是寶貴的社會資源，官妓遠(yuǎn)比市妓稀缺得多。她們不僅品貌美，氣質(zhì)佳，而且學(xué)識、才智和交際能力都出眾超群。

    正因為官妓稀缺，素養(yǎng)突出的官妓更加稀缺。全國各地的官妓皆由上京的教坊司統(tǒng)一管理。為的就是盡量杜絕那些品貌過人官妓，輕而易舉就被高門貴胄的一紙令符給收歸己有。

    所以，玩鬧歸玩鬧，就算掠美易如反掌的宗駿，對去教坊司討一位官妓回家做偏房這種事情都相當(dāng)謹(jǐn)慎。畢竟對他們皇室成員來說，女人，是最不缺的東西，犯不著為一個官妓落人口實。

    故而當(dāng)時民間有一種說法，“一日墮娼門，再難從良時”。

    可如今宗懿如此輕易地就去教坊司要回家一名官妓，非真愛做不到?。?/br>
    宗駿不信，說本王是你哥，九弟莫要誆我。

    宗懿笑：“二哥不信，可以去教坊司查，看還有沒有姬蓮的名字?！?/br>
    “我把阿蓮收房了，現(xiàn)在阿蓮是我完顏宗懿的姨娘，恕小弟不能再讓她出來給二哥獻(xiàn)藝了。”宗懿淡定地補(bǔ)充。

    聽見宗懿竟然給了姬蓮身份，宗駿驚呆了，一臉“看不出你小子這么能”的表情。而宗懿身邊的納蘭松月也驚呆了，她萬萬沒想到向來可敬可親的九哥，竟然在與自己成親之前，未經(jīng)姑母同意，擅自就收了一房姨娘？

    從前的九哥可從來不是這樣的！

    只可惜宗懿似乎并沒有看見納蘭松月眼里的震驚，反倒側(cè)過身來滿臉堆笑地對納蘭松月說：

    “九哥前段時間太忙，一直沒有時間跟你說，今天正好二哥也在，我就一并都與你們說了?！?/br>
    納蘭松月定定地看著宗懿，快要哭了?？勺谲矊ψ约旱倪@番說辭，似乎并未察覺出任何不妥，依舊笑瞇瞇地跟納蘭松月討承諾：“姬蓮身卑位賤，往后你做她的主母，月兒不會因今日九哥跟你通報晚了而怪罪于阿蓮吧？”

    “……”

    納蘭松月的眼眶都紅了，可是她生生忍住了。宗懿比自己大太多，已過二十了，一直為自己守著沒納妾室。雖然納蘭姑母是宗懿的養(yǎng)母，但讓宗懿為此就要背上禁欲的枷鎖，也太不近情理了些。

    所以就連納蘭玉，雖在心底里也希望宗懿為納蘭松月嚴(yán)守，嘴里卻從來不會這樣說，每次該給皇子們分女奴的時候，納蘭玉絕對不會含糊。而宗懿自己呢，也很拎得清楚。女奴送來他能推則推，推不掉的，就收著，但絕不會給任何一個女人侍妾的身份，給納蘭玉，和納蘭松月添堵。

    納蘭松月擺擺頭，用盡全力揚起自己的嘴角，對宗懿說：

    “無礙的，九哥，你現(xiàn)在告訴我也一樣的。”

    宗懿頷首，面帶感激：“那就好，謝月兒大度?！?/br>
    宗駿從旁看著，嘴里嘖嘖嘖嘖直稱奇：

    “九弟不聲不響的，沒想到是個癡情種子?！弊隍E拿手指著宗懿虛點：

    “那么姬蓮姨娘在哪里，本王在館驛里沒見到她?！?/br>
    “館驛太擠，住不下了，本王置辦了一處宅子，暫時把她安置在外頭。待咱們回上京，再把阿蓮給帶回王府?！弊谲舱f。

    館驛太擠，配不上給個姨娘住，就配得上給她納蘭松月?。?/br>
    納蘭松月莫名地有些生氣，怒火越升越高，終于忍不住了。只見她噌地一聲從座位上站起身來，既不罵人，也不哭鬧。納蘭松月失魂落魄地四下里望了望，轉(zhuǎn)身就要往屋外走。

    宗駿看見了，裝模作樣地問了一句：“月兒不看戲了么？”

    “要回家了？”

    “二哥送你！”

    說完，宗駿便再不理宗懿，也不看屋中那群鶯鶯燕燕，轉(zhuǎn)身朝著納蘭松月離開的方向緊追了過去……

    第21章 安民

    八月南風(fēng)二日半，福州的天氣每一天都風(fēng)和日麗。

    這一天，福州城外的點將臺上旌旗招展，人頭攢動。宗駿和宗懿的剿匪大軍結(jié)束了此次南下剿匪，今日就要在這福州城的點將臺舉行一場重要的“安民儀式”。

    游蓮也來了，她被宗懿安頓在點將臺的最角落里。

    點將臺上烏泱泱坐了一大群人，二皇子宗駿坐在正中央，被眾人群星拱月般圍著，尤為鶴立雞群。

    宗駿身邊坐了一個女子，她身穿女真人傳統(tǒng)的左衽袍，袍面描金繡鳳，腰間革帶綴滿珠玉。那女子云鬢高聳，額間一顆男子大拇指蓋般大小的貓眼石璀璨奪目，襯得她愈發(fā)美艷，讓人挪不開眼睛。

    游蓮認(rèn)識這名女子，她是來春院的歌姬楚楚。當(dāng)初進(jìn)來春院的時候，游蓮就知道了楚楚是來春院的頭牌。

    楚楚雖是頭牌，但她已經(jīng)年過二十，在年輕為王的歌姬圈里已經(jīng)不算年輕的。楚楚是一個有頭腦的歌姬，她很清楚自己的危機(jī)來自哪里，所以楚楚不止一次當(dāng)著游蓮的面，無比高調(diào)地與周老鴇說，她對做歌姬的生活已經(jīng)厭煩了，這次一定要躍入龍門。

    此時的楚楚收斂了一身張揚，一臉沉靜地坐在宗駿的身旁，華麗的妝容依舊掩不住她眼底的疲態(tài)。

    游蓮鄙薄地想，宗駿應(yīng)該是把楚楚收房了，楚楚終于“浴火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