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不知心底事，而人間的魑魅魍魎將他的心事看了遍。徐霈雙眸微凌，冷聲道：“我是殿下身邊之人，晉王的手伸得太長，越過了殿下，晉王才是逾界了吧！”

    晏云羲長指轉(zhuǎn)了一圈銀釘，用釘帽指著徐霈：“我與姜璃共謀大事，我絕不會讓你的這點(diǎn)心思，毀了我們的大計(jì)?！?/br>
    徐霈狠狠地盯了他片刻。這個少年，比他還要小上兩歲，卻城府深沉，手段狠辣。他冷哼一聲：“晉王也太看得起我了。我一向公私分明，殿下之事，我就是肝腦涂地，也會完成。用不著晉王來提醒我。”

    晏云羲收了手中的銀釘，手依舊緊拽著他的衣領(lǐng)，壓低著聲道：“為人主子，要的是下屬照章辦事，不出任何紕漏。主子向東指，你不可生出向西的心。當(dāng)你心中有非分之想時，你已經(jīng)難堪大任了。除非……”

    “你要做甚？”徐霈心底一沉。

    “我倒是不想做甚。自古君王愛美人。何為美人，能捧在手心寵溺的嬌花，若是這花兒帶刺，是萬萬要不得的。徐霈，你若是還想留在殿下身邊，只能自行拔了刺?！?/br>
    晏云羲俯下身，貼著他的耳側(cè)，用不起波瀾的聲音道：“殿下身邊只有叁種人，有自知之明、不會癡心妄想的能人異士，胸?zé)o點(diǎn)墨、百無一能的花瓶，還有——閹人?！?/br>
    “晉王，你欺人太甚！”他怒極，咬牙切齒地道。眉心微皺，兩道如刀削的長眉上揚(yáng)。

    屋內(nèi)傳來了椅子腿拖過地面之聲，晏云羲登時松開了手，輕輕地嗤笑了一聲，閃身隱入了茫茫雪幕之中。

    姜璃推開窗，看到坐在地面的徐霈，微訝：“你怎么坐在此處？是你開的窗？”

    徐霈踉蹌起身，單手撐窗，翻入屋內(nèi)，單膝跪地道：“抱歉，屬下歸來之時，喝了口酒暖身，有些醉了。”

    姜璃闔上了窗，隔開了侵襲的寒風(fēng)。

    “外邊寒冷，你辛苦了?！?/br>
    徐霈搖首：“能為殿下辦事，是微臣的榮幸?！?/br>
    姜璃躬身，親手扶起了他，仰著首看向他：“徐霈，我需要你辦一件極其重要之事?！?/br>
    “殿下請說。”他俯首，正好對上了她清透如琉璃的眸子，倒映著他微醺的面頰。他喉結(jié)輕滾，口間略有干澀。

    “我的請?zhí)呀?jīng)全數(shù)發(fā)出，屆時將會有叁類人。一類只來赴我的宴席，一類只去長安述職納貢，還有一類兩處都去。我要你把這些去了兩處的人做成一個名單，務(wù)必被姜晟截獲。”姜璃面色肅然，扶著他臂膀的手用了勁，掐走了他的心猿意馬。

    “截獲？殿下是要……”徐霈大感惑然。

    “沒錯，名單要讓姜晟截獲，而不是主動交到他手上。此事，切勿讓周襄知曉?！?/br>
    徐霈覺得自己似窺見了冰山一角，他不便多問，抱拳道：“屬下明白了，定不辱使命?！?/br>
    “徐霈，”她忽然喚他，眉間盈滿了擔(dān)憂，“我要你平安無事地回來。”

    他雙膝跪地，姜璃落下手，輕覆在他微潮的發(fā)頂：“若是有個萬一，記住任務(wù)沒有命重要。只要命在，我還能斗下去，還能東山再起?！?/br>
    “屬下……明白了?！彼劢俏?，閉上了雙眸。殿下的手指，仿若一縷春風(fēng)，從烏發(fā)而下，一路描摹著他的面頰。

    她神色復(fù)雜地看了他幾眼，終于收回了手，回到了案邊，輕聲道：“出去吧?！?/br>
    她對自己人向來偏袒。徐霈既然對她有了那樣的心思，不如等此事結(jié)束，就放他自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