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找了把椅子坐下，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

    他得捋一捋，捋一捋。

    昌平公主沒有死，成了昌平小姐，他與昌平小姐幾次會面，說過話，接觸過，她為他設(shè)計了便房，一定要設(shè)計漆箱和琉璃碗，他早該料到的啊。

    漆箱上放干棗，琉璃碗里放澡豆，即便是方便時也要見大臣談國事……

    這些都是曾經(jīng)他們互動過的話題，那時候他雖是個孩子，還是個病病歪歪的孩子，被宮人欺負(fù)，是昌平公主用謗法殺死了那個欺負(fù)他的宮人救下了他，于是他跟她說自己的宏圖偉愿，有朝一日他若能君臨天下，便要日理萬機(jī)夙夜在公，即便是方便時也要想著國事，只有這樣勤勞的明君才能讓天下蒼生都過上好日子。

    當(dāng)然，他當(dāng)了明君，還要娶昌平公主為妻，封他為后

    而現(xiàn)在，他居然把他心愛的女人賜婚給了別人。

    “阿楓！”

    齊王一聲喚，暗影中轉(zhuǎn)出丹楓。

    “大王有何吩咐？”

    “去追許紹燁的大軍，把昌平小姐追回來！”

    丹楓正要領(lǐng)命而去，云雷就說道：“大王，許家軍是奉陛下之命攻打孤竹國，孤竹國是公主的故國，公主怎么可能放著自己的國家不管，而回來見大王呢？”

    許向楚點(diǎn)點(diǎn)頭，為今之計要幫助昌平公主，阻擋大軍進(jìn)宮孤竹國才是。

    “昌平公主是打戰(zhàn)奇才，只要給她人，她一定有辦法戰(zhàn)勝敵人，阿楓，你拿著孤的令牌率領(lǐng)我們的軍隊去找昌平公主，我們的人任她差遣?！饼R王將一只令牌交到丹楓手里。

    丹楓皺眉道：“大王，真的要暴露我們的人嗎？”

    這支軍隊是這十幾年來他們暗中培養(yǎng)的兵馬，一直都是暗中行事，從未暴露，一旦動用令牌，就是將齊王的底牌拋給皇帝了。

    “孤茍活著做這一切不都為了她嗎？想要為她報仇，如今她既然還活著，孤還藏著孤的底牌做什么？孤的底牌，還有孤的人都是她的。”

    丹楓一震，接過令牌，道了聲：“是，屬下遵命！”自去了。

    第83章 上香

    沈家，丫鬟婆子跪了一地，沈司空氣得走來走去，沈夫人問跪在地上的琴兒：“大小姐，人呢？”

    “奴婢也不知道啊，大小姐說累了要休息，就一直睡在床上，等奴婢再進(jìn)來時大小姐人就不見了。”

    屋子里門窗皆是好好的，就是一個人憑空消失了而已。

    “大小姐一個大活人，怎么好端端就消失了呢？她一定是出去了，你們這些奴才偷懶?；瑳]有看見！”沈司空大怒。

    琴兒不敢吭聲，大小姐并不是真的大小姐，她連隔空殺人都會，憑空消失有什么不會的？

    但這是大小姐的秘密，琴兒不能透露，畢竟如果她得罪了大小姐，不知道大小姐什么時候就把她給隔空殺了，所以對大小姐她只能兩個字：忠誠。

    “老爺夫人，今天是許都尉奉命領(lǐng)兵出征的日子。”琴兒小聲提醒。

    難道女兒是偷溜出去給未婚夫送行嗎？

    沈司空立即派人去追。

    晴雪園那邊，夢雪以淚抹面。

    許衛(wèi)回來了，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她。

    他勸道：“這是陛下對阿燁的歷練，他身為男兒，必須要去接受這樣的歷練，這是他必須擔(dān)負(fù)的責(zé)任。”

    夢雪作為母親，怎么可能不擔(dān)心呢？

    畢竟是刀槍無眼。

    許衛(wèi)又安撫她：“孤竹國乃是小國，軍中又有那么多驍勇善戰(zhàn)的將官，阿燁只是掛一個主帥之名，陛下這是要為阿燁攢軍功，你也知道陛下膝下只有一個公主和一個皇子，公主不能繼承大統(tǒng)，皇子又是個癡傻兒，陛下雖然不止皇后一個妻妾，可身邊的嬪妃一直也沒有傳出孕育的消息，陛下年齡一天天大了，大周不可久無儲君，所以陛下有意在子侄輩里擇一賢才立為儲君，將來好繼承大統(tǒng)。咱們阿燁，是最佳人選啊?！?/br>
    雖然只有二人獨(dú)處，并無閑雜人等在旁，但許衛(wèi)也只能言明至此，不好把所有的事情都挑破來講，許多事心照不宣，放在心里就可以。

    夢雪也沒有接腔，只是依舊在心里擔(dān)心著許紹燁。

    “其實(shí)阿燁出征也是好事，這樣，就不用急著和沈家大小姐成婚了，阿等阿燁打了勝仗回來，沈家大小姐說不定已經(jīng)病故了，也有可能啊?！?/br>
    上一次毒蘑菇不能要了沈昌平的命，許衛(wèi)不信一個閨閣女子而已，要她死，她還可以每次都那么幸運(yùn)可以逃脫的。

    夢雪到底心軟：“都是人生父母養(yǎng)的，她也是沈司空的掌上明珠，如果能退婚就好了，何必要她性命。”

    “這是大王賜的婚，君無戲言，怎么可能收回成命？”

    夢雪嘆口氣，她當(dāng)然也知道這點(diǎn)，“那沈家大小姐還是不要活著，好了?！?/br>
    許衛(wèi)點(diǎn)點(diǎn)頭：“你放心好了，這種小事交給我，你不用cao心這個，等將來阿燁去了昌京，你可是要母憑子貴做太后的人?！?/br>
    夢雪嗤笑：“陛下沒有皇后嗎？就算阿燁被立為儲君，也會尊皇后為太后，我算什么呢？我只是卿大夫府里一個妾侍，連太妃都做不成啊?！?/br>
    夢雪是個美人，落寞時別有一番風(fēng)情，讓許衛(wèi)頓時萌生了保護(hù)欲，然而他的手伸到半空終究又收回來。

    這不是他可以安慰的女人。

    “今天是阿燁出征的日子，我去寺廟里燒個香，求菩薩保佑他勝利歸來平安歸來?！眽粞┤崛嵴埱?。

    許衛(wèi)點(diǎn)點(diǎn)頭：“我多派些人保護(hù)你。”

    這是一個母親的心愿，許衛(wèi)當(dāng)然必須滿足。

    夢雪到了齊都郊外凌云寺的時候，已是午后。

    寺廟里很安靜，這個時辰，并沒有多少人來上香，院子里大榕樹下停著一輛馬車。

    馬車徽章顯示是章司寇家的馬車。

    婢女已經(jīng)和夢雪稟報了，這是章司寇家的馬車，夢雪沒在意，扶著婢女的手，徑自向大雄寶殿走去。

    這個凌云寺是陛下還在做齊王的時候常來的，后來陛下去昌京為帝，香火更加旺了。

    因?yàn)閴粞┮獊砩舷悖S衛(wèi)提前讓人來和住持打了招呼，殿內(nèi)閑雜人等都清了場，唯有這章家小姐難纏，死活不肯走。

    住持見她是一個女孩子，也構(gòu)不成什么威脅，就讓她快快拜完菩薩走人，但沒想到章小姐還沒墨跡完，夢雪就到了。

    住持還要讓小沙彌去把章小姐趕走，但夢雪說不必了。

    夢雪攜著婢女走到大殿門后忽然就停住腳步了。

    主持奇怪，想問什么，夢雪對他“噓”了一聲，住持便也豎起耳朵聽殿內(nèi)的說話聲。

    只聽一個小姐哭哭啼啼的聲音：“求菩薩保佑許紹燁此次出征能平安順?biāo)鞖w來，還要大勝仗歸來……”

    一個章家的小姐，竟然來求神拜佛提到她兒子。

    夢雪神色古怪。

    住持更是玩味看著夢雪，這章家小姐與許都尉什么關(guān)系？

    “圓通大師，你就不用作陪了，我自己向菩薩祈愿吧。”夢雪沖住持說道。

    圓通住持了解，夢姨娘這是準(zhǔn)備盤問章小姐呢。

    圓通大師識相離開了。

    夢雪便邁步跨過門檻。

    殿內(nèi)，章穎已經(jīng)聽到門外的說話聲，從蓮花跪墊上站起來，看著那位盈盈走進(jìn)來的美人。

    美人雖然不年輕了，可依然風(fēng)華絕代，她身上的美麗是年輕稚嫩的女孩子身上不可能有的，所以也愈發(fā)美了。

    “這位小姐竟然不是為父母家人來祈福，而是為了我的兒子來祈福？”

    美人開口，語氣不善。

    聽到“我的兒子”幾個字，章穎頓時猜到了眼前美人的身份：“你是許都尉的親娘？”

    卿大夫夫人李氏沒有這樣的好樣貌，章穎一下就猜出了夢雪的身份。

    既然猜出了，立即見了禮：“章穎拜見夫人?！?/br>
    夢雪冷笑一聲：“章小姐真是可笑，你什么身份在菩薩面前替我家阿燁祈福？你不過是個閨閣女子，還是個被退婚的閨閣女子，竟然也敢肖想我家阿燁？”

    章穎也不怕：“許紹燁連一個棄婦都必須迎娶，我肖想他怎么了？我是退過婚，可我沒有離過婚哪！”

    第84

    圓通住持聽小沙彌來報說夢姨娘與章小姐在大殿吵起來，頓時慌了，急忙趕回大殿。

    這夢姨娘雖是個姨娘，可是卿大夫家里受寵愛的妾侍，與尋常人家的姨娘可不一樣，她來之前卿大夫又讓人來打過招呼，特意叫凌云寺清了場，他清場不干凈，留下個章小姐與夢姨娘起了沖突，回頭要是卿大夫怪罪

    圓通住持慌慌到了大殿，卻發(fā)現(xiàn)兩個女子一同跪在大殿內(nèi)，對著菩薩叩頭，一副和諧模樣，和諧得像——婆媳。

    圓通住持不由瞪一眼旁邊的小沙彌，走了。

    小沙彌奇怪地摸摸自己的光頭，這是怎么回事？明明起先吵得還挺厲害。

    不管了，女人們本來就是他無法理解的物種。

    小沙彌也跑走了。

    殿內(nèi)，夢雪從蓮花跪墊上起來，跪得久了，腳有些麻，章穎立即攙扶了她一下。

    夢雪給了章穎一個長輩的笑。

    雖然章小姐惦記她兒子，臉皮厚，但有個更臉皮厚的沈昌平在，夢雪看章穎也沒有那么生氣了。

    何況章穎還跑這么遠(yuǎn)到凌云寺來為自己兒子祈福，夢雪內(nèi)心有些動容。

    “我陪夫人逛逛吧?！币粋€妾侍，章穎卻嘴巴甜，一口一個“夫人”。

    “時辰還早，那就逛逛吧?！眽粞]有拒絕。

    等章穎陪著夢雪把凌云寺后山的風(fēng)景稍加游覽了一番，夢雪就開始喜歡這個女孩子了。

    這個女孩子嘴巴甜，對她殷勤，是個孝順長輩的。

    夢雪看著章穎，不自覺眼神也溫柔了，模樣也生得不錯，雖然退了婚，可到底沒有過門，還是個清清白白的女孩子，當(dāng)正妻肯定是不合適的，但以許紹燁的身份將來怎么可能只有正妻不納妾的？

    收在兒子身邊做個小，總歸是不錯的。

    于是分開的時候，夢雪便說：“章小姐得空了，可以到許家作客，我一個人也悶得緊?！?/br>
    章穎喜出望外，立即道：“三公子出征，夫人一人孤單，章穎以后一定常去府上陪伴夫人。”

    ……

    沈家那邊，沈榮帶回消息，沈昌平女扮男裝隨許紹燁出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