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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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男孩的記憶里,童年等同于永無止境的鞭打與拳打腳踢,無數張臉面帶鄙夷地站在他跟前指指點點,而他饑餓又孤獨,只能獨自蜷縮在籠子角落,把眼淚強忍著憋回肚子。 他們叫他怪物,拔掉封越尾巴與耳朵上的毛,當雪白色絨毛與血液一同飄蕩在空氣時,人們會發(fā)出刺耳大笑。 等稍微長大一些,看客們逐漸對他失去新鮮感,男孩便像垃圾被丟棄一般,被所謂的“主人”賣給地下競技場。 最初的他對于格斗一竅不通,在對戰(zhàn)時遍體鱗傷,好在貓類身形靈巧、動作敏捷,憑借血統(tǒng)中與生俱來的優(yōu)勢,封越居然奇跡般地躲開了一次又一次致命攻擊,并最終把握時機,通過意想不到的奇襲將對手一舉擊垮。 幾乎沒人相信,這個孱弱內向的男孩會在面對猛獸時取得勝利,可他每次都能在絕境里,抓住那一縷虛無縹緲的光。 ——卻又總是在下一場競技時,墜入更加痛苦的深淵。 他的人生充斥著血污、傷疤、殘羹與疼痛,當在江月年的牽引下踏入別墅大門時,封越少有地感到了一絲膽怯。 哪怕面對最最兇殘的猛獸,他也能面不改色地迎敵上前,可在這一瞬間,少年卻不自覺地后退一步。 他沒有穿鞋,腳底布滿了從傷口中滲出的鮮血與漆黑灰塵,而大廳里的瓷磚地板光潔平整,在燈光下反射出點點微光,讓人舍不得令其沾上一點臟污。 像他這種卑劣又骯臟的家伙,踏入一步都是玷污。 封越緊緊攥著上衣衣擺,不知所措;身旁的小姑娘猜出他心中所想,從鞋柜里拿出一雙涼拖,放在男孩腳邊:“你先穿這個吧,這是為客人準備的鞋子?!?/br> 奴隸是不需要穿鞋的。 他把這句話咽回肚子,有些笨拙地抬起腳。那拖鞋對他來說有些大,表面是令人安心的淡藍色,與堅硬的地板不同,腳底碰到的地方帶了點泡沫般軟綿綿的觸感,在踩上去時微微凹陷。 奇怪又陌生的感覺,并不會讓傷口硬生生地疼。 今晚發(fā)生的一切都遠遠超出他想象,懵懂的少年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擔心打破這奇妙的夢境。而這份驚愕與無措在幾分鐘后更加強烈—— 江月年接到一個電話,出門再回到大廳時,手里提了份熱騰騰的青菜粥。 “你還沒吃飯吧?我不會做飯,所以只能點外賣……你身體不好,不能吃太過油膩和辛辣的食物,這種清淡小粥最適合養(yǎng)傷,快來嘗一嘗。” 她是這樣說的。 封越不合時宜地想,她似乎真的很喜歡說話。 青菜粥帶了點微微的咸,由于沒有添加多余佐料,菜香與米香得到了最大程度的發(fā)揮,清清爽爽的香氣在唇齒間無聲交織,不需要太多咀嚼,就能與騰騰熱氣一起滾入腹中。 比起往日冷冰冰的白米飯、饅頭與隔夜菜,此時此刻充滿整個口腔的溫暖氣息幾乎能讓他幸福到落淚。 “好吃嗎?我已經幫你聯(lián)系好了醫(yī)生,不久后就能來給你看病?!?/br> 江月年用手撐著腮幫子看他,由于很久沒用過湯勺,男孩的動作僵硬又遲緩,他吃得小心翼翼,雖然表情并沒有太多變化,眼睛里卻隱隱露出水波那樣輕柔的光。 只是這樣看著他,她的心情也會不由自主變得很不錯。 阿統(tǒng)木無言注視著眼前發(fā)生的一切,在聽見這句話時,給江月年腦袋里發(fā)了一串省略號。 當時把封越帶出競技場后,它曾用非常專業(yè)的口吻提議帶他去街頭診所看病,并分析了一大串原因:例如他沒有身份證明啦,又比如去大醫(yī)院一定會受到許許多多不懷好意的視線啦。 結果洋洋灑灑說了一大堆,江月年才困惑地開口問它:“既然這樣,為什么不直接叫我家里的私人醫(yī)生呢?街頭診所多不專業(yè)啊。” 阿統(tǒng)木:…… 行,你有錢,你狠,請你愉快地為所欲為。 這小丫頭父母都是外交官,常年居于國外;唯一的哥哥又在異常生物收容所里工作,負責抓捕會對人類社會造成嚴重破壞的高危級別生物,同樣是整天世界各地到處跑,很長一段時間內見不到人影。 有車有房,父母雙忙,簡直就是霓虹國后宮動漫男主角的標準配置。 【對了,】它沉默半晌,等封越吃完青菜粥后輕輕出聲,【在醫(yī)生來之前,讓他洗個澡比較好吧?】 對哦。 江月年眨眨眼睛,大致將眼前的男孩子打量一番。 頭發(fā)偏長,很明顯沒有經過仔細修剪,像雜草一樣垂在額前與頸間,凝固的血跡將發(fā)絲擰成一綹一綹,彎彎曲曲地糊成一團;手臂上的傷痕被瘀血與泥沙染成深黑色,皮膚也同樣沾了灰蒙蒙的土,看上去的確有些臟。 更何況,他身上還有股莫名的腥臭味道,像是血被捂得久了,腐爛發(fā)臭。 ……那位醫(yī)生應該是不太愿意親自來進行清理的。 于是江月年毫不猶豫地把他帶到了客房里的浴室。 因為知道封越會來,她提前買好了家居用品、衣物與洗漱用品,此時一進入浴室,就能看見被規(guī)規(guī)矩矩擺在架子上的草莓味沐浴露和被清洗得干干凈凈的浴缸。 她耐心講解了一遍各種器械的用法,末了仍有些不放心地補充:“洗澡的時候千萬不能太用力,只需要用毛巾輕輕擦,防止讓傷口開裂。對了,沐浴露好像也不能沾到傷口,用清水小心清理就好,尤其是后背那種看不見的地方,一定——” 說到這里,江月年的話猝不及防卡了殼。 既然他沒辦法看見后背上的傷勢,又要怎樣才能在避開所有傷口的情況下,把臟東西全部清理掉呢?在競技場第一次見到封越時,他背后的血痕最多也最嚴重,要是胡亂抹擦…… 一定會比現在更加血rou模糊吧。 阿統(tǒng)木嘖嘖兩聲:【我覺得,你有個大膽的想法?!?/br> 你不要用那么猥瑣的語氣說出來好嗎! 江月年從架子上拿起毛巾,看一眼身旁立得筆直的封越,聲音很小很?。骸拔蚁葋韼湍惆驯成喜粮蓛舭??” 正準備邁步上前接過毛巾的少年睜大眼睛,差點腳下一滑摔倒在地。 * 江月年拿著毛巾坐在小凳子上,看著近在咫尺的、屬于陌生少年人的脊背。 握毛巾的手,微微顫抖。 ——口嗨一時爽,她當時到底是怎樣暢通無阻說出要幫他擦背那句話的? “木木。” 她在緊張時總會下意識叫出這個名字,而非那個古怪的綽號“阿統(tǒng)木”:“我有點慌。” 阿統(tǒng)木:【第一次看男孩子的后背?】 “我哥夏天休假在家時,有時候會瞎跳肚皮舞?!?/br> 她略帶苦惱地回應:“游泳時也會看見男生的上半身,但是……” 但是在這種封閉的環(huán)境下、與陌生少年如此近距離地待在一起,果然還是會覺得緊張。 更何況水汽熱騰騰又霧蒙蒙,熏得她臉頰發(fā)熱。 話說到一半,坐在她跟前凳子上的封越便一把脫下上衣。在看見對方后背的模樣后,屬于青春期少女的羞怯情緒被洗刷得一干二凈,只剩下充斥胸腔的心疼與震撼。 他的肩背算不上寬敞,仍然是少年人的體型,卻已經能看出明顯的肌rou線條。柔和的曲線呈流水形狀流暢下移,在后腰處兀地收緊,再往下便是血跡斑斑的褲腰。 幾道巨大的、縱橫交錯的傷疤呈現出深棕色澤,如同盤旋在背上耀武揚威的丑陋蜈蚣,應該形成于幾年以前;新鮮傷痕泛出粉紅色的rou與顏色更深的血,有的地方發(fā)炎生膿,呈現出粉白相間的怪異色澤。 江月年把毛巾上沾了溫水,只敢用很輕的一點點力道。布料蜻蜓點水般拂過皮膚,帶來轉瞬即逝的熱度與癢,她清理得小心翼翼,跟前的封越脊背繃直,不敢動彈分毫。 “沒關系?!?/br> 少年的聲線微微顫抖:“我不怕疼,所以……你不用這么小心。” 她聽見聲音抬頭,這才發(fā)現封越已經連脖子都紅透了。 因為這片占據整個視線的紅,江月年好不容易按捺下去的害羞又撲棱棱地涌上心頭。 于是她嘗試用閑聊來緩解尷尬:“那個,我今年十七歲,在念高中二年級,興趣是音樂、看書和……” 呸呸呸,她在說些什么啊,跟小學生上課時的自我介紹似的。 “我家里人在國外工作,所以房子里短時間內只有我們兩個人住。你千萬不要誤會啊,我是個根正苗紅的共青團團員,沒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癖好,之所以把你帶回來,是因為、因為誤打誤撞進入那家競技場時,剛好見到你在臺上,即使身受重傷也要拼命贏下比賽的樣子,像個了不起的大英雄?!?/br> 這段話總算正常許多。 江月年斟酌片刻,加重語氣告訴他:“你很厲害。我覺得,你能做到的事情還有很多很多,如果浪費在那種地方,未免太可惜。” 耷拉著的耳朵動了動,封越垂下眼眸。 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這種話。 他是雜種,是怪物,唯獨從來不是某人的英雄。 ……哪怕是他,也能配得上這兩個字么? 毛巾一點點下滑,最終抵達椎骨尾部。 也是生有尾巴的地方。 獅貓的尾巴又長又粗,江月年想,如果她把右手圈成一個環(huán),應該不能將它完全握住。 白尾軟綿綿塌在地板,沾了點細細密密的水汽,那上面同樣是落滿血污,殘損的長毛一看就是被人惡意扯去,難以想象當時究竟有多疼。 要是有誰像這樣扯掉她頭發(fā),她一定會痛得大哭。 “我?guī)湍惆盐舶鸵蚕匆幌掳??!?/br> 江月年沒做多想,把垂在地上的尾巴握在手中。由于注意力都集中在斑駁傷痕,她并沒有發(fā)現身前的封越后背一震,匆忙屏住呼吸。 尾巴的觸感很軟,帶著若有若無的體溫,圍繞在旁的絨毛像綿綿軟軟的小棉花,輕盈掃過手心中央。 好、好舒服。 江月年把狠狠揉上一把的沖動壓回心底,左手抬起長尾,右手握緊毛巾,用了比期末考試時認真十倍的注意力。 她發(fā)誓,這真的只是一個非常非常正常的動作。 所以封越尾巴上的毛為什么會突然炸開,她是一點也不知道答案。 ——在毛巾按在尾巴根部、而她微微用力揉擦時,長長的白毛居然一股腦全部往外躥開,像是經歷了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爆炸。 大概,可能,也許,這就是傳說中的“炸毛”。 【貓咪的尾巴連接了感官神經系統(tǒng),尾巴根部更是最最敏感的部位哦。】 阿統(tǒng)木幸災樂禍:【他本來就緊張,被你突然碰到那里,應該——】 它話沒說完,就察覺到坐在椅子上的少年耳朵一晃。 然后條件反射般深吸一口氣,再開口時聲線沙啞,發(fā)出低低一道嗚咽。 像是已經極力忍耐,卻還是敗給了最原始的沖動,在短暫的嗚咽盡頭,毫無征兆地傳來另一聲低如蚊吶的嗓音。 有點委屈,帶著些許撒嬌的意味,更多還是難以抑制的羞怯與慌亂。 “……喵嗚。” 原本得意洋洋看好戲的阿統(tǒng)木仿佛受了某種刺激,在倒吸一口冷氣后立馬閉了嘴。 江月年瞬間紅了臉,心里像有貓爪在撓。 這是貓類的本能反應,意識到自己究竟發(fā)出了怎樣的聲音后,封越猛地垂下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