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jié)
以至于聞時都有些不確定了。 他看著近在咫尺的人,低聲道:“謝問?” 謝問沒有立刻應(yīng)聲,只是抬起手,碰了一下聞時靠近窗縫的肩膀,那塊t恤布料沾了玻璃上的霧氣,有點潮。 聞時動了動唇,卻沒出聲。因為對方站得太近,近到一抬眼就會掃過他的唇線和鼻梁。 謝問捻著指尖的潮意,又朝窗外的大雨看了一眼,忽然開口說:“再叫我一聲?!?/br> 這個場景幾乎跟多年以前的迷亂夢境相重合,只是少了手指間糾葛的傀線。 過了好一會兒,聞時才開口:“謝問。” 他的嗓音混雜在雨聲里,低低的。 謝問沉黑的眼眸翕張了一下,之前隱約的遲疑終于消失不見。他像是終于確認了什么似的,點了一下頭。 聞時看著他的反應(yīng),猛地想起什么般朝房間某處虛空望了一眼,之前謝問走神時,就總會看向那里。 他忽然冒出一個猜測。盡管他覺得可能性很低,但還是忍不住試了一句:“那邊是不是有人?” 謝問卻低笑了一下說:“你在詐我?!?/br> 他側(cè)身讓了一步,神色和話語都已經(jīng)恢復如常。就好像剛剛發(fā)生的一切只是不經(jīng)意間的幻影,一閃而過。 聞時看著他:“那你剛剛在干什么?” 謝問默然片刻,說:“你跟平時不太一樣,我確認一下。” 確認什么? 是確認我有沒有進幻境,還是確認你自己? 這個籠確實容易讓人沖動,聞時差點就要直直問出這些話了。好在他還沒張口,二樓忽然有了動靜。 像是什么架子砸倒在地,銅盆叮鈴桄榔一頓響,在夜里突兀得叫人心驚。 “應(yīng)該是隔壁?!敝x問抬眸朝聲音的方向望了一眼。 濃重的困意讓這聲動靜攪得一分不剩,聞時面色一冷,伸手擰開了房門。 濕重的潮氣撲面而來。 走廊被雨水打得濕漉漉的,反射著兩人的影子。聞時大步流星來到隔壁,重重地敲了門。 周煦和張雅臨睡在這里,所以剛剛的動靜實在不太妙。 張嵐也披著外套出來了,她這會兒沒化妝,素面朝天披散著長長的頭發(fā),居然有種安靜的氣質(zhì)。 可惜一開口,這種氣質(zhì)就半點兒不剩:“別講那點禮貌了,敲什么門啊直接踹!” 自家弟弟的房間,她當然不用講道理。 不過聞時也就是出于本能的教養(yǎng),意思意思,在她開口的瞬間,傀線已經(jīng)把整個門扒住,強行拽開了。 門開的同時,張雅臨面色難看地站在門口,看他的動作,似乎也正要開門。 “小煦不見了!”沒等別人問,他就開了口。 “你再說一遍?”張嵐指著他,沒有濃妝,氣勢卻絲毫不低,“他跟你睡在一起,你居然真讓他丟了?” 張雅臨摁著太陽xue,不知是懊惱更多還是氣更多。他伸出左手,就見五指上纏著齊整漂亮的白棉傀線,其中一根長長地垂著,幾乎拖到地上。 “我給他系了傀線?!睆堁排R說著,又朝屋里指了一下:“連小黑在內(nèi),六個傀并排在床邊坐著。” 聽到這里,聞時已經(jīng)深深蹙起了眉。 如果周煦以前的吹噓沒太夸大,那么張雅臨作為傀師,水平應(yīng)該非常高,至少在現(xiàn)世判官里數(shù)一數(shù)二。 傀線又是極其敏感的東西,如果真用線把周煦系住,那誰來拐他,張雅臨都會被驚動,不可能任由對方這么消失。 “那你的傀說什么?”張嵐問。 張雅臨面色有一瞬間的尷尬,他抹了把臉,沉聲道:“他們睡著了?!?/br> “他們怎么了?”張嵐調(diào)門高了一個八度。 小黑打頭道歉,聲音沉重:“對不起,我們不知道怎么就睡著了?!?/br> 張嵐臉都黑了,倒是聞時和謝問毫不意外。 畢竟夏樵和老毛這兩天也睡著了,這是籠的問題,不怪傀。 “所以你的傀睡著了,沒看住。你的傀線系著他也沒感覺到有問題?!敝x問總結(jié)了一下,把張雅臨總結(jié)得滿臉通紅,“那他怎么消失的?” 第69章 入口 “不知道。我確實沒有感覺到任何掙扎, 小煦叫都沒叫一聲。”張雅臨好好一個白皮已經(jīng)變成了粉皮,但說話內(nèi)容并沒有亂。 “就算他是睡著的過程中被人弄走的,弄走他的人總得先靠近他。離傀線那么近, 哪怕我跟小煦沒立刻醒過來, 傀線本身也會對莫名靠近的陌生人造成傷害……” 他越說眉頭皺得越深, 頓了片刻后搖頭道:“但是都沒有,風平浪靜,這才是我覺得最奇怪的?!?/br> “剛剛那聲動靜怎么回事?”聞時朝他屋里的狼藉抬了抬下巴。 張雅臨回頭,看到了倒地的木架和臉盆, 表情更難看了,欲言又止。 “你說話啊?!睆垗购敛豢蜌獾卮蛄怂幌? “結(jié)巴干什么?” 張雅臨朝聞時和謝問各瞥了一眼, 一副不想說給外人聽的模樣??上Ю咸鞝敹计圬撍?,在他躊躇的時候,另外一個房間門也被“砰”地打開。 老毛拖著一臉虛弱的夏樵出來了:“怎么了?我剛剛就想出來, 結(jié)果這小子被心魔魘住了,沖著兩根床柱嘩嘩掉眼淚?!?/br> 聞時:“……你又見到什么了?” 夏樵說起來還帶著一分心酸:“你轟我走?!?/br> 聞時:“?” 他不知道自己平時怎么虐待這二百五了,能給對方造成這么大的心理陰影,又是嚇唬又是轟走的。 照理說傀很少會有心魔…… 當然,照理說傀也不會有這么豐富的情感。 所以夏樵真的是藝海奇葩。 但同時聞時又閃過一個更詭異的想法……這奇葩不會是他弄出來的吧? 他走神的時候, 張嵐對張雅臨說:“現(xiàn)在好了,人齊了, 你可以說了?!?/br> 張雅臨板著臉沉默片刻,終于還是沉聲開了口:“我是做了個夢忽然驚醒的, 醒過來的時候不僅小煦不見了, 我的傀線還系在那個木架子上?!?/br> 他條件反射一收線,便是一頓叮鈴桄榔。 在現(xiàn)世判官里, 張雅臨的能力毋庸置疑,否則也不會在名譜圖上占據(jù)那樣的位置。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悄無聲息地弄走一個人,同時還把他的傀線解了系到另一個地方,這細想一下其實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正常情況下說出來,能讓在場的所有人背后發(fā)涼…… 結(jié)果聞時非但沒有背后發(fā)涼,還用一種納悶的眼神看向他問:“傀線另一頭系著活物還是死物,你分不出來?” “……” 張雅臨不想干了。 這話他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只覺得丟人丟到了家。 不過沈家大徒弟實力不容易小覷,按名譜圖的排名跟他幾乎齊平。這樣的人狂一點,說話扎心一點還能理解。 可謝問和謝問那個店員又他媽是怎么回事? 這倆有什么立場能跟聞時露出一樣的眼神? 張雅臨在這幾個人的注目之下,感覺自己見了鬼了。 他忽然想起臨出門前,小黑告訴他的卦象,說他們這一趟容易受屈辱和驚嚇。他以為追豬就是終點了…… 現(xiàn)在看來可能只是個起點。 “算了,當務(wù)之急,先把小煦找回來吧。不然等出去了,我怎么跟碧靈姐交代?!睆垗姑嫔F青地轉(zhuǎn)了身,風風火火就要下樓。 “你干嘛去?”張雅臨問道。 “找陸文娟問下周煦具體會被送到哪里,我去抓人?!睆垗拐f。 她還沒走到樓梯,就聽見謝問這個病秧子開口了:“你之前追車也是這么追的么,一路靠問?那還挺不容易的。” 張嵐猛地一個急剎,又面色鐵青地退了回來。 她真是急傻了,居然忘了追蹤符這種一甩就行的東西。 但謝問也是個混蛋,語氣客客氣氣的像建議,仔細一聽全特么是嘲諷。一個病秧子整天這么說話,堅持到現(xiàn)在沒被人打,也挺不容易的。 張嵐這么想著,反手便甩出去一道追蹤符。 符紙在雨霧中閃了一下火光,很快便淹沒在了夜色里。 聞時剛轉(zhuǎn)頭看向那處,就聽見旁邊謝問低聲說了一句“落地了”。 追蹤符直接落地是個非常不好的結(jié)果,往往表示被追蹤的目標不存在。如果被追的是個活物,那十有八九是已經(jīng)死了。如果追的是靈物,那就是消失于世間了。 這三個字在專修符咒的判官耳中,是非常敏感的東西。 張嵐隱約聽到這句話,當場就炸了:“什么落地了?誰說落地了?我這明明還盯——” 她抓著手機,屏幕上開著的不是什么app,而是一張圖片,上面有八個方位和密密麻麻的小標。 一個小紅點就夾藏在那些密密麻麻的字中。 她話剛說一半,小紅點閃了一下,居然慢慢從圖上消失了。 張嵐臉色瞬間就變了。 “怎么了?”張雅臨問。 張嵐盯著小紅點消失的地方,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道:“真落地了……” 張雅臨幾乎立刻說:“不可能?!?/br> 張嵐也不敢信,立刻又甩出一張追蹤符,然后一眨不眨地盯著圖上新出現(xiàn)的小紅點。 然而過了不到兩秒,這個小紅點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