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這么說來她還是喜歡去攻擊京余?！?/br>
    何旭彎下腰在公文包里翻找片刻，拿出一張 A4 紙遞給他。

    “這是她在催眠中退化成兒童狀態(tài)后畫的‘家庭’。”

    紙上是各種顏色交互重疊的線條，藍(lán)色的線條堆在遠(yuǎn)方如同一個稻草堆，接下來是紅色的尖銳的三角，兩個重疊的圓形，一個黑色一個黃色，可以理解為正在擁抱，又或是短兵相接，所有的形狀都被棕褐色的線條相連。

    沒有人，沒有房子，整幅畫面很難看出一個針對現(xiàn)實(shí)物體的表達(dá)。

    分析過眾多心理繪畫的程明都略感驚疑。

    “這……”

    “也許你該聽一聽我今天給她催眠錄音，你就會發(fā)現(xiàn)一切都說得通了?！?/br>
    ……

    “我先向你宣讀知情同意。整個催眠療程將會被錄音，音頻資料將會絕對保密，僅在我和你的督導(dǎo)之間傳遞。如果你同意的話，請回答‘我知情并且同意’?！?/br>
    “我知情并且同意?！?/br>
    雜物挪動的聲音

    ……

    “程明，希望你 enjoy 這段錄音。”

    她在試圖戲弄他。

    程明看看何旭，何旭頗為無奈地?fù)u搖頭。

    “聽下去吧?！?/br>
    ……

    “A、?、B、C、D、E……”

    “F、G、H、I、J、K、L……”

    “你在念什么？”

    “德語字母表呀?！?/br>
    “M、N、O、?、P、Q……林薔，你快和我一起念啊?！?/br>
    “好，你念的慢一點(diǎn)?！?/br>
    “R、S、?、?T、U、ü、V……”

    “R…S……”

    “不，不對，你念的不對！你念的根本不對！你這個豬頭！”

    “我念的不對讓你很生氣嗎？”

    “我當(dāng)然生氣！你因?yàn)槟隳畹牟粚?！?/br>
    “念的對很重要嗎？”

    “你在說什么蠢話！你想要一輩子留在這里嗎？”

    “留在哪里？”

    “留在這里呀！呵，反正我不管你，我到時候能和爸爸走了，你就留在這里吧！”

    “不要走，能不能我們一起留在這里？”

    “當(dāng)然最好是爸爸帶我們兩個一起走啦，但是mama說法院會把我們中的一個判給爸爸。”

    “那留下來陪mama不好嗎？”

    “……你在說什么蠢話?！?/br>
    “mama也希望有人陪吧？你不喜歡mama嗎？”

    “唔……你總是這樣！你就是想偷懶不好好學(xué)德語吧！”

    “我只是覺得如果留下來陪mama也挺好?！?/br>
    “那就最好啦！你直接和法院說你要留下來，這樣我就可以和爸爸去德國了！”

    “W、X、Y、Z……”

    “那如果最后你留下來了會怎么樣？”

    “怎么可能呢！我比你用功，而且也比你聽話！”

    “如果呢？”

    “沒有如果！”

    女孩發(fā)出了一陣陣歇斯底里的尖叫，何旭不得不將她從催眠狀態(tài)喚醒。

    “——啊！”

    “林薇，我數(shù)到三，你將會心情平靜地醒來?！?/br>
    “——?。?！”

    “一”

    “——?。。?！”

    “二”

    “——啊?。。?！”

    “三”

    “……”

    “你感覺怎么樣？”

    “挺好的，教授?！?/br>
    “你還記得剛才在催眠過程中說了些什么嗎？”

    “……我這次有一些大概印象，能給我一杯水嗎？”

    “好的，那就不回放錄音了，這是你這次畫的畫，能給我解釋一下這些都是什么意思嗎？”

    喝水聲，林薇對著畫發(fā)了一會兒呆。

    “不用麻煩了教授，我想起來了?！?/br>
    “想起什么了？”

    “那個創(chuàng)傷?！?/br>
    “——我想，我現(xiàn)在可以完完整整地講述一遍我家里的故事了?！?/br>
    水杯放在桌上的聲音。

    “我有一個同卵雙胞胎meimei，叫林薔。你知道一些同卵雙胞胎在zigong里會互相強(qiáng)奪養(yǎng)分，有一些極端的例子甚至?xí)幸粋€胎兒把另一個完全吸收掉。我和林薔沒有那么極端，但顯然我是在這場未出生就開始的競賽中獲勝的一個，她身體瘦弱，智力測試分?jǐn)?shù)也不如我?！?/br>
    “我們的父母都是律師，平時非常忙。小時候家里經(jīng)常只有我們倆，照顧我們的保姆是個脾氣暴躁的女人，我們只要一做錯事就會被關(guān)進(jìn)廁所間里?！?/br>
    “小時候我們都很怕黑，她在外面罵罵咧咧，我們在里面連燈都不敢開。她最喜歡聽我們哭，但我哭不出來，也不喜歡在她面前哭……所以我就掐林薔，掐到林薔哭的很大聲，她聽得滿意了才會把我們放出來?！?/br>
    “那時候mama經(jīng)常不回家，只有爸爸每天會回來哄我們睡覺。我們一直以為所有的小孩子都是這樣被保姆帶大的。直到有一次林薔剛開始哭，我坐在門口心想熬過去，熬過去就好了……忽然門就開了?！?/br>
    “是誰？”

    “光線太亮了，我下意識地低頭，第一眼，看見的是一雙巨大的靴子?！?/br>
    “是你父親？”

    “對，是我父親。那天父親提早下班回家，才發(fā)現(xiàn)原來保姆一直在虐待我們?！?/br>
    “他拯救了你們?！?/br>
    “是的。我和林薔說你必須把身上的傷給爸爸看，告訴他這都是保姆掐的，否則爸爸不會把她換掉，我們下一次不僅會被她關(guān)進(jìn)廁所里，還會被她殺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