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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大唐平陽傳在線閱讀 - 第171節(jié)

第171節(jié)

    柴紹心頭不由得一軟,原本死死堵在胸口的無數(shù)塊壘,都仿佛松動了幾分——原來不管別人如何,三寶并沒有變,并沒有去另圖前程……

    其實昨夜三寶聞訊趕到之后,也曾反復(fù)解釋過,他之所以留在司竹園,是因為大敵當(dāng)前,不好拋下跟隨他的府軍兄弟,也不忍看到百姓繼續(xù)受苦。但那時柴紹已郁怒到了極點,根本不愿多聽,不等三寶說完就把他打發(fā)走了。他覺得三寶不過是在找借口,沒想到他竟然猜出了自己的打算,還做出了這樣的選擇!

    看著三寶如釋重負的模樣,他的心里自是感慨萬千,臉色卻依然冷峻:“你不必如此。當(dāng)日我原是跟李三娘約好了,她在長安留守,我去晉陽報信,如今事情都已了結(jié),我自然也該走了,從此逍遙自在,有什么不好?

    “你卻不同,你手下還有那么多兄弟,他們跟著你出生入死,如今眼見著就有大好前程了,你怎能丟下他們不管?再說二郎奉命來收攏義軍,正需要知根知底的人去幫他。你若還當(dāng)我是你的阿郎,就留下來好好輔助于他,也等于是成全了我。”

    三寶越聽越慌,忙不迭道:“阿郎,這件事請恕小人不能從命,小的率軍作戰(zhàn),原是為了不負阿郎所托。阿郎既然說事情已了,應(yīng)該離開,小的也絕無留下之理,不然小的成什么人了?

    “阿郎說的這些,我也想過了,如今國公已殺到關(guān)中,我那些手下跟著別人也一樣有好前程,二公子更不愁沒人幫他,只有……”只有阿郎你,為李家辛苦拼命了這么久,最后卻陷入如此難堪的境地,只能黯然離開,此時自己若還跟著旁人去建功立業(yè),日后自己都會瞧不起自己!

    然而這些話他到底不能說出來,只能含糊道:“只有跟著阿郎,小的才能心安理得!”

    柴紹如何會聽不出他的意思,嘆了口氣還想再說,巡營的兵卒卻隱隱聽到了這邊的動靜,舉著火把走了過來。

    瞧見三寶和柴紹,幾個守衛(wèi)都吃了一驚:“馬統(tǒng)領(lǐng)?你和這位將軍在這里做什么?你們這是……打算去哪里?”

    柴紹原是打算悄然離開,見此情形,心知這條路是走不通了——他再堅持要走,定然會驚動更多的人,這番行徑也會變得矯情可笑,只怕那位何潘仁又要說一聲“多謝”了!

    既然走不了,他索性笑了笑:“沒什么,是你們馬統(tǒng)領(lǐng)聽說我過來了,連夜收拾了行李,說要搬到這邊營帳來,我便出來幫他拿了點東西?!闭f完他干脆利落地轉(zhuǎn)身回了帳篷,三寶自然也跟了進去。

    幾個士卒面面相覷,都不明白兩位將軍為何會選擇在這個時辰移帳,卻又想不出別的可能,也只能一頭霧水地離開了。

    誰都沒有瞧見,柴紹對面的帳篷上,門簾輕輕地動了一下。

    門簾的背后,世民正默然聽著外頭的動靜,待得腳步聲都走遠之后,他才慢慢回身躺在榻上,卻再也找不回一絲睡意。

    好容易等到門縫里透進了清光,他起身胡亂洗漱了幾下,便悄悄出了帳篷,再次來到凌云的中軍大帳跟前。

    凌云早已在等著他了。

    不等世民開口,她便直接道:“我知道,柴大哥差點不告而別,不過我昨日已吩咐過馬廄那邊,不會讓柴大哥就此離開?!?/br>
    世民就是來跟她說這件事的,但聽到她這么一說,卻又忍不住冷笑了一聲:“不讓他離開?那你打算讓他留下看你跟那位大薩寶卿卿我我,好讓大家都恥笑于他?”

    凌云并沒有動怒,反而放緩了聲音:“二郎,我也不想讓柴大哥難堪。昨日斥候傳信,說有隊伍直奔這邊而來,又突然拐進了山林,還說看著有幾分像突厥騎兵,我便猜到是你來了。我沒想到你們會讓柴大哥一道過來。等我知道時已經(jīng)太晚,我不能欲蓋彌彰?!?/br>
    “至于柴大哥該如何自處,我也早已想過,這次還特意帶了三寶統(tǒng)領(lǐng)的一萬多精兵。這些人我想交給柴大哥,他帶著隊伍或是駐扎縣城,或是跟你收攏義士,你們看著辦?!?/br>
    世民怔了一下,反問道:“那你呢?你打算去哪里?”

    凌云輕輕地看了他一眼:“我自然是回我的軍營。”

    原來她是這么打算的?聽上去倒也不是不行,可是……世民沉吟著皺眉道:“你是想和柴大哥分開設(shè)帳,各自領(lǐng)兵?那別人……”他原本想說別人看見你們夫妻久別重逢,居然還要兵分兩處,豈不是會察覺不對?然而對上凌云沉靜透徹的雙眸,他心里一突,還是硬生生地換了個說法,“那也要看父親和柴大哥答不答應(yīng)。”

    凌云淡然道:“你會讓他們答應(yīng)的。”

    世民目瞪口呆,憋了半晌也只能道:“我可沒這個本事!算了算了,我這就讓人去向父親回報一聲,聽聽他的意思?!?/br>
    凌云點了點頭:“那你再告訴柴大哥一聲,我會即刻安排好分兵事宜,不會讓他再為難?!?/br>
    世民心里好生不平,聽她分派得如此清楚,忍不住嘀咕道:“你也知道他為難,你怎么不自己去跟他說?”

    凌云心平氣和地反駁道:“是你們讓他為難的?!?/br>
    世民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說什么都不對,眼前的阿姊仿佛愈發(fā)陌生了,不僅是因為那一身紅衣,更是因為這種前所未有的平靜態(tài)度。他知道,在這平靜的背后,有一種更強大更堅定的東西,從容不迫,不可動搖。

    他只能苦笑著告辭離開,來時氣勢如虹,去時頹然無語。

    回去想了半晌,他還是先去了柴紹的帳中,看見馬三寶便笑道:“三寶你來得正好,阿姊說,她準(zhǔn)備分兵兩處,你的人都跟著柴大哥,剩下的跟她回軍營,應(yīng)該很快就能出發(fā)了?!?/br>
    柴紹轉(zhuǎn)念間便明白了凌云的用意,心里愈發(fā)不是滋味,斷然道:“這樣不妥。無功不受祿,三寶手下的都是司竹園的降兵,跟著我算是怎么回事?”

    馬三寶卻是聽得喜出望外,忙解釋道:“阿郎有所不知,這些府兵之所以能歸順?biāo)局駡@,也是因為信得過阿郎你。如今跟了阿郎,兄弟們定然是樂意之至。而且在那邊的時候,我們自來獨成一營,訓(xùn)練起居都不與別人在一處,如今徹底分開,也沒什么不妥的?!?/br>
    柴紹神色淡淡地反問道:“那又如何?你們的糧餉裝備營地,難不成也是自己解決的?我又憑什么要收下這份大禮?”

    馬三寶頓時僵住了。世民心知柴紹是不愿接受凌云與何潘仁的東西,忙笑道:“柴大哥不想收便不收。橫豎咱們是來收攏各路義士的,不愁沒有兵馬可用。說來這次幸虧有柴大哥幫我,我在長安時年紀(jì)還小,認(rèn)識的人也不多,別人未必信我;好在大家都知道柴大哥的名頭,我這邊也能事半功倍了?!?/br>
    馬三寶也只能跟著點頭:“阿郎怎么做都好,反正小人是要跟著阿郎的,二公子莫要趕我就是了?!?/br>
    世民笑道:“我為何要趕你?你們?nèi)羰遣幌觿诶郏蹅兘袢毡憧衫^續(xù)往西。”

    柴紹看著門外,默然無語。他知道世民用心良苦,也知道這是眼下最合適的安排,只是心頭的那點塊壘依舊如鯁在喉,讓他無法輕松地說出一個“好”字。

    世民知道他還在猶豫,忙繼續(xù)勸道:“柴大哥,眼下大局將定,大事將成,我這邊實在離不得你。再說你這一路浴血殺敵,出生入死,眼見著就要到建功立業(yè)的最后關(guān)頭了,難不成反而要丟下所有的事不管?那豈不是前功盡棄?”

    建功立業(yè)?柴紹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卻依舊微微搖了搖頭:“二郎抬舉我了,到了今日,沒有什么事是離不得我的,我也沒想過要如何功成名就?!?/br>
    世民嘆道:“我知道柴大哥你淡泊名利,但如今早已不是你我之事,你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要想想,那長安城里咱們還有好些親朋好友正身陷囹圄,咱們的族人奴仆正舉步維艱,他們都在等著咱們早日救他們于水火,柴大哥總不能也置他們于不顧吧?”

    這話柴紹卻是無言以對,是啊,因為他的事,親人族人如今還不知是什么處境,他能撒手不管么?

    沉吟良久,他終于長嘆了一聲,點頭道:“二郎說得是,是我狹隘了?!彼麘?yīng)該想到的,不管他怎么做,柴氏一族早已和李家綁在一起,他可以一走了之,不要回報,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前程,但他總不能讓柴家在付出如此代價之后卻一無所獲吧?他總不能斷絕了柴家其他人的前程吧?他的憤怒,他的難堪,在整個家族的前程面前,其實并不是那么重要,不是么?

    世民見他點頭,心里大喜,上前一步,笑著抱手:“柴大哥,這次千錯萬錯,都是世民的錯,多謝柴大哥寬宏大量,還肯幫我這一回!”

    柴紹正色抱手還禮:“二郎客氣了,柴某受國公之命輔助二郎,自當(dāng)盡心竭力。”

    他這態(tài)度,顯然已不再把世民當(dāng)成可以隨意玩笑的兄弟,而是奉他為主,聽他號令。世民心頭又是感慨又是喜悅,揚眉笑道:“柴大哥這是什么話,咱們兄弟,不必如此見外!”

    柴紹笑了笑沒有接話。

    一陣西風(fēng)從門簾外吹了進來,他聽見了自己心里的那一聲嘆息。

    他自來性情爽闊,不拘小節(jié),也不曾把功名前程太當(dāng)回事,因此就算年近而立,也自有一份少年意氣,然而就在此時此刻,在門外吹進的秋風(fēng)之中,他清楚地感覺到,他已經(jīng)開始老了,開始變成另一個陌生的自己。

    這樣的他大概能功成名就吧,說不定還能封侯拜將,名傳后世……只是再也不能做一個無所顧忌、快意恩仇的人。

    就像以前那樣。

    就像……她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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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都不說了,謝謝大家。

    第330章 自取其辱

    凌云和世民做事都極為利落, 當(dāng)段綸快馬加鞭地趕到南山時,他們的隊伍已在拔營起寨,準(zhǔn)備分兵出發(fā)了。

    偌大的營地一片忙碌, 眾人都在整理行裝, 集結(jié)車馬, 而天上雄鷹翱翔云際, 地下駿馬來回巡馳, 又給繁忙的軍營添上了一份森嚴(yán)氣度。

    段綸遠遠瞧見這番氣象, 便已是暗暗吃驚, 待看到前來迎接自己的一行人, 心里又是一沉:在凌云和世民的身后,他看到了何潘仁醒目的身影, 卻并沒有瞧見柴紹。只是凌云和世民看去倒是神色如常, 他一時也摸不清深淺, 只能按捺住心思, 上前見禮:“三姊, 二郎!”

    世民見到段綸早已喜出望外, 笑著抱手行禮:“四姊夫, 你怎么來了?我還想著要去藍田看看你和四姊呢!幾年不見, 姊夫看著愈發(fā)英武了。”

    段綸也笑道:“二郎才真真是愈發(fā)出眾了,英姿勃發(fā),令人心折?!?/br>
    他這話倒也不純是恭維,當(dāng)初離別之時, 世民還是十六歲的少年人,如今卻已成長為了獨當(dāng)一面的年輕將軍, 當(dāng)年飛揚跳脫都已沉淀為英爽瀟灑, 那份光風(fēng)霽月的氣度, 的確令人眼前一亮。

    凌云聽得也不禁莞爾,如今的世民的確是令人心折,至少她這邊就已經(jīng)折了兩個。

    寒暄過后,段綸便跟兩人解釋道:“我是昨日趕到長春宮那邊的,偏偏晚了一步,沒見到二郎和柴大哥,正好國公有話傳達,我便自告奮勇過來了?!?/br>
    父親讓段綸過來傳話?世民心里一動,搖頭嘆道:“那姊夫今日可是又晚來了一步!柴大哥一個時辰前已跟著丘大將軍往郿縣那邊去了?!?/br>
    跟在他身后的丘行恭笑著補充道:“正是,都怪我們兄弟,我們前些日子剛從扶風(fēng)收服了一批奴賊,人手是增加了不少,人心卻還不大穩(wěn)當(dāng),柴將軍名震關(guān)中,對扶風(fēng)那邊也熟稔,我們才求得他先過去看看的,沒想到竟誤了段將軍的事。”

    段綸一聽便知道不好:柴紹走得這么急,顯然是借機避開某些人,某些事,那么這邊……他忍不住看了看何潘仁,卻見他神情自若,再看看凌云,也是微笑不語,顯然并沒有不安之意,他的心頭不由得怒氣暗生。

    世民見他如此,心里已猜到了七八分,忙追問道:“不知父親讓姊夫過來,可是有什么要緊的事?”

    段綸定了定神,想到李淵的吩咐,盡量若無其事地道:“也沒什么的,國公就是想告訴三姊和二郎,凡事要靈活處置,不必吝嗇官職封賞,務(wù)必以凝聚人心為要。再過幾日,他就會率軍前來,到時咱們必要一戰(zhàn)拿下長安,還望大家穩(wěn)妥行事,切莫多生事端,影響大局?!?/br>
    世民和凌云自是齊聲應(yīng)是。世民更是暗暗松了口氣:看來父親和他一樣,不想讓阿姊的事情鬧出來,以免影響大局……他抬頭瞧了瞧段綸,卻見他對自己使了個眼色,心里自是愈發(fā)雪亮,當(dāng)下尋了個由頭便對凌云道:“阿姊,我有件事想請教你。”

    凌云原是若有所思,聞言抬眸看了他一眼,又轉(zhuǎn)眸看了看段綸。她的目光透徹而奇異,仿佛看清了一切,又仿佛有些迷茫,有些嘆息。

    兩人心頭一凜,以為她要斷然拒絕,卻見她點了點頭:“好?!?/br>
    世民心里一松,忙將她引到了遠離眾人的山林旁,這才問道:“阿姊,丘家兄弟跟隨你也有數(shù)月了吧?他們行事可還穩(wěn)妥?”

    此事也的確是他心里的疑惑:之前他召見了丘家兄弟,說了幾句話,結(jié)果回頭這兩人就表明態(tài)度,要跟隨于他。

    當(dāng)時他自是頗感驚喜:丘家兄弟是將門之后,素有勇武之名;更重要的是,這也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因此他立時決定,讓柴紹先跟丘師利去郿縣,這樣他和凌云就有了分兵兩路的由頭。

    但現(xiàn)在回頭一想,他心里又有些打鼓:丘家兄弟之前是何潘仁的手下,后來又投效了阿姊,如今卻斷然決定要跟隨自己……他們真是被自己折服了么?還是他們一貫如此,動輒改換門庭?

    凌云自然明白他的顧慮,沉吟片刻才道:“丘家兄弟頗有建功立業(yè)的志向,只是一直沒找到可以投效的明主。何潘仁畢竟是胡人,我又是個女子,他們雖然認(rèn)定了李家,卻也知道跟隨我并無更多前程可言。今日見到你,大約覺得正是他們苦苦尋覓之人,自然便下了決心?!?/br>
    對于他們的選擇,她并不覺得意外,只是多少有些感慨,而這感慨此時自然沒有必要跟世民細說,她略想了想,還是把當(dāng)初屈突通重兵圍城,而丘家兄弟依然決定跟隨自己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最后道:“他們是聰明人,也頗有魄力,自然知道該如何抉擇?!?/br>
    所以當(dāng)何潘仁在竹園起事時,他們最早表示愿聽差遣,當(dāng)自己初戰(zhàn)告捷時,他們也最早表達了追隨之意,如今遇到世民,他們又毫不猶豫地直接投效了他……所謂識時務(wù)者為俊杰,他們大概就是俊杰中的俊杰吧。

    世民笑著點頭,心里的那點疑惑不知不覺已化為了滿腔豪情:原來如此,那他們今日選了追隨自己,自己日后定會讓他們知道,他們的選擇是何等正確!

    凌云見他放了心,也笑了起來:“還有別的借口么?”

    世民早已準(zhǔn)備了七八件小事,正要順口說下去,突然意識到不對,怔了一下才道:“阿姊……”對著凌云微笑的眼神,他到底無法再搪塞下去,只能解釋道:“四姊夫多半也是有事想私下跟人說幾句,絕不會把他怎樣的,阿姊你盡管放心好了?!?/br>
    凌云轉(zhuǎn)頭看了看,卻見段綸跟何潘仁早已一前一后地走得遠了。她思量片刻,還是嘆了口氣,盡管放心么?事情若是這么簡單就好了。

    另一頭的樹林里,何潘仁也悠悠地嘆了口氣:“段大郎,你有話直說吧。”

    段綸早有無數(shù)話堵在心口,恨不能趕緊讓這人知難而退,但此時對著他帶著淡淡厭倦的深黑雙眸,不知為何心頭竟是一突,好容易才繃住臉色,干巴巴地道:“是國公有事問你。

    “國公昨日才得知,此次是何大薩寶帶頭投效了三娘,這些日子以來又是勞苦功高,因此想讓我問問,大薩寶可有什么想要的東西,無論是錢財還是官爵,亦或是商路、封地,你盡管開口,但凡國公能給的,就算眼下還做不到,日后也必然會信守承諾?!?/br>
    何潘仁看著段綸,片刻后才輕輕笑了起來:“錢財?不瞞段大郎說,何某的確是身無長物,也就是有些錢財而已,有生之年,大概都不會匱乏,倒也無須讓人賞賜。此事就不必再拿來說笑了。

    “說到官爵,我這胡商薩寶,在中原固然不算什么,在西域倒也不比可汗國王差上多少。再說我若樂意,十年前就繼承了王位,所謂封侯拜將,封妻蔭子,于我而言,不過是早已厭倦的一路舊路。至于商路、封地也是如此,我早已無需這些身外之物,你們也不必再以己度人?!?/br>
    段綸原也想過他會否認(rèn)推脫,卻沒想到他會這樣大放厥詞,心頭自是愈發(fā)憤懣,皺眉道:“何大薩寶,就算你富可敵國,權(quán)傾西域,但這里畢竟是中原,中原就有中原的規(guī)矩,不是你想怎樣就能怎樣的!攀高附貴,原是人之常情,但要做得太過,那卻是自取其辱。

    “薩寶大概也知道,國公自來厚道,卻也不是沒有雷霆手段。有些事,今日你盡管開口,日后定能得償所愿;可有些事,你還乘早打消念頭的好,以免弄巧成拙,最后反而一無所得!”

    何潘仁若有所思地聽著他的話語,突然反問道:“你們的意思是,無論怎樣我都配不上阿云,所以就不要妄想攀龍附鳳,自取其辱了?”

    段綸心里冷哼了一聲,嘴上卻還是盡量委婉道:“話也不必這么說。大薩寶固然是一表人才,奈何身份和阿云相差太遠,你若繼續(xù)跟隨在她身邊,只會讓她被人恥笑,國公也斷然不會應(yīng)允這等有失體統(tǒng)之事,這樣一來,與你所求豈不是南轅北轍?何大薩寶,你是明白人,該何去何從,應(yīng)當(dāng)不難決斷吧?”

    何潘仁緩緩點頭:“看來無論我怎么說,你們都覺得我是另有所圖,但注定不會得逞,不如乘早換個打算,還能得些實惠。”

    段綸皺了皺眉,何潘仁怎么越說越直接了?但道理的確是這個道理,他也只能道:“何大薩寶心里明白就好。”

    何潘仁再次笑了起來,笑容冰冷而鋒利:“我的確已經(jīng)明白了,原來你們這些人,根本就不配做阿云的親人;有你們這樣的親人,的確是她的奇恥大辱?!?/br>
    段綸怔了怔才確信自己并沒有聽錯,怒火頓時沖上了頭頂:“你!你怎敢如此胡言亂……”

    何潘仁語氣嘲諷地打斷了他:“我哪一句說錯了?不是你適才親口告訴我,讓我別想攀龍附鳳,別想通過阿云來算計李家么?你之所以會這么說,不就是因為在你們眼里,阿云她根本不是一個人,她只是李家的一個物件么?若有人不顧一切地想跟她在一起,那也定然是因為李家的財富、名聲、地位,定然不是因為她這個人。

    “在你們的眼里,她根本就不配讓人傾心相待,不配讓人一往情深。是不是?可你們都是這樣看她了,怎么還敢覺得,我若是跟她在一起,會是她的恥辱?你們難道不明白,天底下所有的人對她的侮辱,也及不上你們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