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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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也好不是么? 這樣,他便只剩下一件事可以去做了。 眼角突然一涼,他微微瞇起眼睛看向了夜空,黑沉沉的天幕下,雪花正在無聲無息地飄落下來。 有如猝不及防的厄運。 有如蓄謀已久的決心。 ※※※※※※※※※※※※※※※※※※※※ 對不起又晚了, 這兩章真是……卡死我了,接下來應(yīng)該會好一些。 明天還是中午更。 第192章 青廬之禮(上) 又下雪了。 和今夜的國公府一樣, 柴府也是燈火通明, 尤其是在從大門到堂屋的主路上, 數(shù)百個燈籠貼紅掛彩一路高懸,將整座府邸照得喜氣盈盈。 不過落在莫氏的眼里,這一盞盞燈籠里燒的哪里是蠟燭?分明是在燒錢! 看著這些燈籠, 她心疼得念了好幾聲佛, 又想讓人取一半下來。奈何掛燈籠的是柴紹的那幫市井兄弟,哪里肯聽她分派?起始還有人解釋:“姨娘休惱,這是我等的心意,不會教大郎破費?!蹦先滩蛔”愕溃骸澳且部梢韵仁掌饋?,日后慢慢使?!蹦切h子卻是掉頭就走,有人還遠遠地冷笑道:“大哥今夜要娶貴女,我等是來幫大哥撐場面的, 留給她慢慢使?她也敢想!” 莫氏氣得仰倒, 回屋便躺下了。奈何大家都不得空, 就連二郎柴青也不耐煩聽她訴苦,尋個借口便悄然溜了。她等不到人來慰問, 只得又爬了起來, 到底還是給自己帶了個厚厚的抹額,這才再次搖搖擺擺地出了門。只是瞧見那滿院的燈籠, 她心里還是好生的不自在:這般費錢, 哪里是添喜?分明是造孽! 就在這時, 她抬頭看見了雪。 和初雪時下的細密雪珠不同, 這一回的雪稀疏而大朵, 在溫暖明亮的燈光下,看去竟不像是雪花在飄落,更像是落英繽紛,細蝶飛舞。莫姨娘縱然是滿腹牢sao,此刻也看得呆住了,眼前的景致綺麗而縹緲,讓人仿佛墜入了一個久遠的夢境。 不遠處,幾個小婢子也瞧見了雪花,拍手大叫了起來:“下雪了!下雪了!” 莫姨娘這才一個激靈回過神來。聽到小婢子們的笑鬧,臉上的茫然頓時變成了氣惱,叉腰喝道:“下雪下雪,下雪有什么好叫喚的?還不趕緊去拿笤帚來掃地!待會兒大郎便要回來了!” 小婢子轟然四散,嘴里依舊在嬉笑:“掃雪啦!新婦子要來啦,新婦子要來啦!”她們的聲音清脆又歡快,在這個張燈結(jié)彩的院子,宛如報喜的小鳥般飛向了不同的角落。 莫姨娘的臉色卻慢慢地陰沉了下來。雪花依然在飛舞,燈光卻仿佛更刺目了。從外院傳來了一陣陣喧鬧,那是柴紹的兄弟們在準(zhǔn)備宴席,等迎親的隊伍回來就要開懷痛飲,不醉不歸;而在前方,在那燈光最明亮的所在,喜帳早已高懸,賓朋正在落座,所有的人都在等待新婦的到來,所有的人都在為此而歡欣鼓舞,仿佛只要那李家娘子一到,這座府邸就會煥然一新,就會蒸蒸向上! 嗬!他們還真是想得…… 一陣更大的歡呼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大門那邊有好幾個人在齊聲高喊:“大郎回來了!” 隨著這一聲,整座府邸都sao動起來,四下腳步聲亂響,都在往大門的方向趕去,下人們要去迎接主人,親友們要去迎接新人。莫姨娘原是最愛熱鬧的,此時卻已徹底沒了興致,她只是瞧著那興沖沖去趕熱灶的人流,冷冷地哼了一聲,隨即便毫不猶豫地轉(zhuǎn)身走向了另一個方向。 這是她近來最常走的一條路,就算閉著眼也不會走錯。如今有燈燭高照,不過片刻工夫,她便已來到那處小院的門口,剛想進去,院門一開,卻是小環(huán)牽著阿哲走了出來。 兩人顯然都是認真打扮過的,阿哲穿著一身嶄新的袍子,大紅底子上用金銀絲線繡著祥云獸頭,配著他虎頭虎腦的模樣,更是顯出了十二分的喜氣和精神;小環(huán)則是穿著鵝黃的襦裙,杏紅的披風(fēng),臉上涂了脂粉,頭上戴了金釵,喜慶得頗為含蓄體面;就連跟著他們的小婢子,都打扮得規(guī)規(guī)矩矩。 莫氏上下打量了他們幾眼,越看越不順眼,卻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來,只能皺眉道:“我還當(dāng)你今日都不準(zhǔn)備放阿哲出來了呢!” 小環(huán)好脾氣地笑了笑:“怎么會!今日他若是不露面,豈不會讓人說嘴?我只是想著,今日他們定然回來得晚,他小人兒怕熬不住,因此才讓他中午多睡了一會兒,晚上也沒敢放他出去瘋玩,如今聽這動靜,大郎他們已經(jīng)回來了吧?我自然得給阿哲換身新衣裳,再帶他過去說幾句吉利話,也算是盡個本分?!?/br> 阿哲早已笑瞇瞇地給莫氏見了禮,聽母親提到他的新衣服,忙不迭地挺起胸脯讓莫氏看他小袍子上的獸頭:“這是阿娘繡的,阿娘說,阿哲穿得這般好看,只要嘴甜些,誰都會喜歡阿哲,那個……那個新來的母親大人,也會喜歡阿哲?!?/br> 這叫什么話?莫氏愕然瞧向了小環(huán):“你就是這樣教他的?你把他打扮得這么精神,教他這么去討好那李家女,你覺得這樣她就會喜歡阿哲了?就能容得下你們娘倆了?” 小環(huán)搖頭道:“姨娘莫要這么說,大郎說過,李家娘子不是那等容不得人的,我也不敢奢求她如何喜歡阿哲,只要面上能過得去,也就罷了。何況,”她的聲音漸漸地低了下去,“不這么做,又能如何?總不能讓阿哲今日就先失禮于人吧?那才真真是害了他!” 莫氏恨鐵不成鋼地“嗐”了一聲:“你也太信大郎的話了,不是我說,這些隴西貴女,有幾個好纏的?就說這李三娘,我聽說,她阿耶也不是沒有妾室,可在她娘生了四個兒子前,府里硬是連一個庶生子都沒有,庶女倒是有四五個,你覺得是會什么緣故?” 小環(huán)頓時沉默了下來,莫氏正想再接再厲,她卻突然抬起了頭,目光直直地看進了莫氏的眼睛里:“姨娘,那你不如來教教我,如今我該怎么做才對?不然,我這便帶阿哲回去?” 莫氏嚇了一大跳,忙不迭擺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不是這個意思!你帶他去便是了,只是……我只是自己就是這么一日日熬過來的,忍不住要提醒你一聲,讓你多加小心而已?!?/br> 小環(huán)再次低下了頭,向莫氏輕輕地欠了欠身:“多謝姨娘提醒,我會多加小心,我這人自來沒什么膽量,日后只要阿哲能平平安安的,我便再無所求?!闭f完她拉緊了阿哲的手,低頭柔聲道:“咱們這就過去了,阿娘叮囑你的話,你都記住了?” 阿哲用力點了點頭,小胸脯也挺得更高了:“阿哲一定會乖乖的!” 看著這一大一小兩個身影頭也不回地走遠了,莫氏的臉色不由愈發(fā)難看,好半晌才冷笑了一聲,喃喃道:“只要阿哲能平平安安,你便再無所求?好,那就看你能別無所求到什么時辰!” 別人不知道也就罷了,她在這府里已經(jīng)呆了整整二十年,還有什么是看不清的?在后宅里,尤其是在柴家這種人丁單薄的家族里,子嗣才是一切悲喜榮辱的根本,沒有人看得破,沒有人逃得掉。 她不能,小環(huán)不能,那位李家娘子也不能,這是她們的命,是每一個后宅里的女人的命。 零星的雪花不知何時已變得密集了起來,等莫氏驀然回過神來時,肩上已落下了一層白色。她忙不迭拍了幾下,到底還是昂起了頭,向著主院的方向大步走了過去。走得越近,那里傳出的歡笑喧鬧之聲便越是響亮。待她走到院門前,里頭的歡笑聲卻突然靜了下來,片刻之后,才響起了一個高亢洪亮的聲音:“禮成!” 里頭“轟”地一下,笑聲、叫聲、鼓掌歡呼聲頓時混雜成一片,就連屋頂?shù)孛娣路鸲几饎恿似饋怼?/br> 莫氏的腳步不由得一頓:禮成,也就是說,那位她從未見過,卻一直在聽說的李氏女,終于成為了這座宅院的新主人了,從這一刻起,她將是這里唯一名正言順的當(dāng)家夫人。 那她呢?她的二郎呢?在這個家里,他們以后算是什么?這個家,以后又會變成什么模樣?一定和現(xiàn)在完全不一樣吧?也許在他們看來,這才是柴家該有的樣子…… 看著眼前高高的門檻,那個未完的念頭猛不丁地再次浮上了她的心頭: 他們,想得可真好啊! 第193章 青廬之禮(下) 坐在百子帳里的婚床上, 聽著干果銅錢不斷灑落的聲音, 凌云突然有些懷疑:這場婚禮是不是永遠都不會結(jié)束了? 北地的婚事自來是在青廬中成禮, 不過冬月成婚,地氣太寒,柴家的青廬便沒有搭在院子里, 而是設(shè)在了主院的堂屋之上。這間堂屋還是郡公柴慎在時修建的, 足有五間九架,自是寬敞之極。然而當(dāng)上百位客人涌進來后,偌大的屋子還是被擠了個滿滿當(dāng)當(dāng),再加上那震天的喧鬧、混雜的熏香,縱然是在大雪紛飛的冬夜,這間屋子里,尤其是被眾人圍著的百子帳里, 也熱騰得讓人有些透不過氣來。 凌云便是不由自主地放緩了呼吸。她的五感原就極為敏銳, 如今頭臉被團扇遮掩, 瞧不見前頭的情形,對聲音氣味的感知自然也就愈發(fā)的清晰了, 在四周聲浪熱浪和滾滾香浪的夾擊下, 她甚至都已顧不上緊張,只是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訴自己:再忍忍, 再忍忍就過去了。 然而她已忍了許久, 那“今夜吉辰”的咒愿之辭居然還沒有念完, 那些銅錢干果也依舊在緊一陣緩一陣地不斷撒將過來。就在凌云越來越擔(dān)心這帳子會被壓塌的時候, 祝者才終于念到了“千秋萬歲, 保守吉昌”,一陣更大的歡呼聲隨之響了起來。 凌云不由得松了口氣:撒帳這一節(jié)總算是過去了! 不過她的這口氣還沒吐完,眼前幾下腳步聲響,有人又走了過來,高聲念道:“滿城風(fēng)雪寒,錦帳坐鳳鸞,已露神仙態(tài),何遮花月顏?”——卻是開始念卻扇詩了。也不知開口的是誰家小郎君,聲音明明是少年人的高亢響亮,卻又帶著說不出的嘶啞,聽著像是什么東西刮在門板上,簡直讓人心里發(fā)毛。 四周自是響起了一片叫好之聲,隨即便有人一個接一個地走上來念詩了,詩句固然大同小異,嗓音也都是一個賽似一個的難聽。凌云想了想才恍然大悟:這些定然都是之前跟去迎親的人,催妝時他們叫得太過賣力,嗓子已經(jīng)喊啞了,如今這么輪番念起詩來,聽著倒像是屋里多了一群公鴨…… 凌云越聽越覺得好笑,正辛苦忍耐,右手邊卻突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細小響動。她轉(zhuǎn)眸一看,只見幾個幼童居然從百子帳的側(cè)面鉆了進來,正站在那邊探頭探腦地看她,眼睛都亮閃閃的滿是好奇。 橫豎前頭有團扇遮掩,帳外的人都瞧不見她,凌云便伸手輕輕撥開了遮面的蔽膝,向他們眨了眨眼。 孩子們臉上的笑容卻突然凝滯住了,隨即便轟地一下四散跑開,唯有一個穿著紅色袍子的孩子依舊呆呆地站了那里,又不知被誰一把牽開了。 在四周的哄笑聲中,傳來了一句帶著哭腔的清脆控訴:“新婦子生得好可怕,以后我再也不要娶新婦了!再也不要娶……”大人忙不迭地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口里便呵斥:“你小子知道什么美丑?再胡說八道,以后看你媳婦怎么收拾你!”屋里哄笑聲頓時更為響亮。 凌云訕訕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是啊,她怎么忘記自己眼下是什么尊容了呢? 這個小小的插曲到底打斷了那沒完沒了的卻扇詩,喜娘索性笑道:“正是,新婦是何等花容月貌,大家可都在等著瞧呢?!?/br> 凌云眼前微微一亮,卻是遮面的扇子一柄一柄地依次移開了,隨著最后一柄扇子收起,滿屋的賓客終于清晰地出現(xiàn)了她的眼前。她自然也早已坐得端端正正,向著那無數(shù)的面孔,無數(shù)的目光,露出了最端莊賢淑的表情。 滿屋里果然又是轟然一聲響,無數(shù)贊美像撒帳的銅錢般劈頭蓋臉地扔了過來: “新婦子真真美貌!” “李家娘子果真國色天香!” “柴家大郎好福氣,娶得這般佳人!” 所有的贊美都是如此真誠,之前幾個被嚇到的孩子,此時也已漸漸回過神來,看看自家大人,再看看凌云,一張張小臉上都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仿佛怎么都想不通:新婦子這個模樣,真的是國色天香,美得不得了? 凌云自是瞧得清清楚楚,心里好生抱歉,恨不能跟他們說上一聲:我沒有!我不是!千萬莫要聽他們胡說八道! 不過沒有了團扇遮掩,人群又愈發(fā)歡騰,這屋里的香味和熱氣自然也更是逼人了,尤其是各色熏香的味道,混得雜了,時間一久,簡直能發(fā)酵成一種令人暈眩的氣味,呼吸再緩也是無用……凌云忍了又忍,還是下意識地往婚床的里頭挪了挪。 柴紹一直穩(wěn)穩(wěn)地坐在婚床另一邊。這一夜,他的面上固然是波瀾不驚,心頭卻早已是七上八下——在李家時,他固然是尷尬無比,回來后更是一眼便發(fā)覺了不對:來的客人太多了,還有不少孩子,這要擠出個好歹來可如何是好?他心里各種念頭亂轉(zhuǎn),全靠打小慣經(jīng)風(fēng)雨,臉皮堅韌不拔,這才不動聲色地撐到此刻。凌云的動作雖然輕微,卻讓他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忙抬眼看向了今日過來幫忙的伯母。 柴伯母也早已熱得頭昏眼花,見狀忙不迭地一揮手,自有婢子將早已備好的同牢飯與合巹酒端到婚床面前。 在眾人的說笑打趣之中,凌云和柴紹各自用了兩口。有人還要接著戲謔,負責(zé)招待貴胄子弟的漢子也已收到了柴紹的眼神,忙高聲笑道:“如今新婦也瞧過了,時辰也不早了,各位郎君,外頭酒宴早已備好,有熱熱的羊湯和美酒,諸位要不要先去嘗一嘗?” 這群小郎君鬧騰了大半夜,如今新婦也看了,詩也念了,聽到美酒羊湯四個字,哪里還有不情愿的道理?當(dāng)即對柴紹祝福恭喜幾句,紛紛轉(zhuǎn)身離開。這邊的柴家伯母也招呼著親朋好友去了另外的招待之處,沒過多久,百子帳前便已沒有了一個外人。 凌云不由自主地心慌起來,待到小七帶著幾個婢女端著水盆面脂等物進來,請她梳洗更衣時,她更是整個人都僵在了那里。 柴紹也有些緊張,咳嗽一聲道:“我也去換身衣服?!闭f著便轉(zhuǎn)身去了內(nèi)室。 凌云微微松了口氣,小七等人動作利索,她臉上的脂粉少說也有小半斤,卻被她們?nèi)挛宄叵戳藗€干凈。隨即便凌云拿開花冠,散開發(fā)髻,將厚重的嫁衣一層層地脫了下來,片刻之后,就連婚床上落下的干果銅錢都被她們清理干凈。 待到凌云回過神時,百子帳內(nèi),一切都已收拾得整整齊齊,只剩下一對兒臂粗的紅燭,清清楚楚地照出了婚床上的大紅的被褥和被褥上那鮮艷得近乎刺目的一對五彩鴛鴦。 凌云目光只掃了一下便嗖地扭頭看向了另一邊,耳邊卻不由自主地又響起了周嬤嬤昨夜說的那些悄悄話,那些原本應(yīng)該是母親教給她的話。她其實并不完全明白那些話的意思,只是實在不愿多聽,不愿多想……然而就像嬤嬤說的那樣,她們每個人都會經(jīng)歷這一遭,就像母親嫁給父親,四娘五娘嫁給她們的夫君,都是家里給她們做出的最好的安排。 她已經(jīng)接受這樣的安排,就沒有道理不接受這一切。至于別的,任何多余的人,多余的事,她都不能再多想了。 她不由得深深地,長長地吸了口氣,雙手互握,坐在了那里。 內(nèi)室里,柴紹早已梳洗過一遍,來回踱了好幾圈,又對著鏡子揉了揉臉??粗R子里的自己,他搖頭苦笑了一下:他又不是什么雛兒,怎么越到跟前還越放不開了? 外頭的腳步聲早已遠去,大門也已被輕輕合上,他猶豫了片刻,到底還是大步地走了出去,伸手一掀帳簾,就見凌云猛然抬頭看了過來。 她已經(jīng)洗凈脂粉,散開長發(fā),看去比平日更顯素凈,而她看過來的眸子,也比平日更顯清亮,只是眼里分明滿滿的都是緊張和警惕。 柴紹怔了一下,一時不知該說什么才好,這帳里也沒有別的地方可坐。他只能走到婚床前坐了下來,有意無意地比之前兩人坐著時略近了少許。 凌云依然靜靜地坐在那里,柴紹卻一眼就看得出來,她的全身都已繃緊,就像一張拉滿的弓弦,只要輕輕一碰,說不定就會揮拳打過來。 柴紹用了點力氣才壓下了嘴角的苦笑,低聲道:“三娘,你……” 凌云慢慢地轉(zhuǎn)頭看向了他。她的眸子依然清澈,卻仿佛沒那么明亮了,之前的緊張和警惕都已平息下來,只剩下一種說不出的隱忍。 柴紹看著這隱忍的眼神,仿佛聽到耳邊“咚”的響了一下,那是他今天懸了一天的擔(dān)憂,終于徹底落地的聲音——不,也許從答應(yīng)這門婚事的那天起,這股擔(dān)憂就一直隱隱地懸在某個地方,讓他一面努力地做著所有能做的事,一面卻總是有點說不出的別扭。 他原是少年成名,所向披靡,只要他肯留意,什么樣的美人不能手到擒來?后來他自己在這上頭的心思淡了,卻反而愈發(fā)容易得到美人青睞,這還是第一次,他對著一個女人,還是他將來的妻子,居然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 現(xiàn)在他終于知道原因了:就像在凌云的眼里,他一直只是個大哥一樣;他的內(nèi)心深處何嘗不是覺得,把凌云當(dāng)成兄弟姊妹來相處會更舒服?要對自己的兄弟下手,可不是越努力越別扭? 只是如今……如今說什么都是多余,這是他們的新婚之夜了,不管之前如何,從現(xiàn)在開始,他們便已經(jīng)是夫妻了! 他不愿再看凌云的眼睛,目光微微一轉(zhuǎn),落在了她的手上。她的手比尋常女子的要大上一號,卻十分白皙修長,只是此刻大概繃著勁,手背上的青筋都清晰可見。柴紹看得又是好笑又是無奈,有心伸手去握住這只手,卻多少有些猶豫。 而看到柴紹慢慢伸手過來,凌云卻是不由自主再次繃緊了身子——習(xí)武多年,她的身體早已比腦子反應(yīng)得更快,但這一刻,她還是努力抑制住了握緊拳頭的沖動,只是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那只越來越近的手,就連呼吸都忘記了…… 眼見著柴紹的手越來越近,就要覆在凌云的手上,就在這時,外頭突然傳來了一陣慌亂急促的腳步聲,顯然是有人跌跌撞撞地沖了過來。 柴紹和凌云同時抬頭看了過去,又同時站了起來。 門外,響起的是一個凄厲絕望的聲音:“大郎救命,大郎救命?。“⒄堋⒄懿恍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