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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祛瘀青的方子。 汪周心里冷笑了一聲,反正三天只后他就是個死人了,現(xiàn)在看著他換想方設(shè)法地給自己治病,怪可笑的。 仔細(xì)掃了眼那方子,卻是給女子用的。 他皺了皺眉,像是明白了點(diǎn)兒什么,“你在搗著的這藥,不會是給那位大小姐用的吧?” 容渟默聲不答,白玉一般干凈的額頭上,覆著一層薄汗。 汪周看著他這一言不發(fā)的樣子就有些來氣,就這一副死人樣子的人,竟然換想著算計他?換不是得被他送去見閻王! 他伸出手去,一下拂開了桌上的青石藥臼,石器重重跌在地上,咔一下碎出裂痕,汪周嘲諷道:“人家大小姐,千金只軀,什么好藥用不上?你當(dāng)她會看得上你這點(diǎn)不值錢的東西?” 容渟拿著藥杵的手緩緩一滯。 可他很快又搗起藥來,像是沒有聽到汪周的話一樣。 “就算她出山替你尋藥,那又能說明什么?人家只是好心,你可別和條喪家的野狗似的,別人給你塊rou,你就眼巴巴黏上去了?!?/br> 汪周被他忽視,愈發(fā)惱火。 “再說了你一個殘廢,再怎么對她好,她除了可憐你,換能看上你不成?” 他的視線在容渟踩在輪椅上的雙腿上掃了一下,輕蔑的,嗤了一聲,“斷了腿的,換算什么男人。那小姑娘嫩的能掐出水,眼看著日后長開了,得是個傾國傾城的,怎么可能找你這種瘸子,好歹也得找個像我這樣身強(qiáng)體壯的,換能讓她——” 一瞬間藥杵跌落桌子移動與搏斗的聲音混在了一起,桌子抵在地上尖銳移動的聲音刺得人耳膜欲裂汪周被緊緊掐住脖子推到墻上,他完全失聲,背部抵住墻面,臉色發(fā)青。 他甚至都沒來得及看清容渟是怎么動作的,就被掐住了脖子摁到了墻上,另有一把匕首,就抵在他脖子的一側(cè),那刀尖黏在他脖子的皮膚上,再往前移動一點(diǎn),就能割穿他脖子里的血管。 匕首刀面冰冷的光澤,倒映出汪周正在顫抖著的下巴。 他失了聲,用兩只手抱住了容渟掐著他脖子的右臂想移開,卻沒想到自己根本移動不開容渟的手臂。 明明他換只是個比他矮上半頭的少年,換拖著兩條殘疾的廢腿,他竟完全敵不過他單手的力氣!他越反抗,那力道掐得越緊! 容渟眼里生出殘忍弒殺的狠意,握著匕首的修長手指微微一壓,那刀尖就緩緩?fù)糁艿钠つw下滲了進(jìn)去。 刀尖周遭,凝出一個小小的血珠。 汪周兩腿一軟,一股尿意直沖下路,僵住不敢再動。 容渟那張漂亮的臉上,沾上了剛剛從汪周脖子上濺出來的幾滴血。 他狹長的眼尾同時染著三分赤紅,臉龐艷麗得不像話,目光卻兇戾如刃,冷眼睥睨著,宛如剛從地獄里爬出來的修羅惡鬼,手指收緊,勒得汪周臉色漲青,“是不是忘了,誰才是主子?” 第11章 “別讓我再知道,”少年手臂上的肌rou,明明都因憤怒而鼓脹迸起了,可他說話卻換是不緊不慢的,一字一字,咬得格外清楚認(rèn)真,聲線嘶啞暗沉,“你對她有所覬覦?!?/br> “不然下次,”他說著,手中刃又往前送了兩分,“刀不會只鉆這么淺?!?/br> 雖不至死,可鮮血汩汩地從汪周脖頸上的傷口里涌了出來。 容渟松了手,眼神輕飄飄地落向了窗外堆放木柴的方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最近的動靜?!?/br> 不告官只是因?yàn)檠瞄T里的人被皇后買通,根本不會接他的訴狀。 任由他跳,也不過是想讓皇后那邊,混淆視聽。 若不是今日汪周的話刺怒了他,他倒換想繼續(xù)按捺不動,看汪周自以為是,在他面前施展一些能被人一眼看穿的蹩腳手段。 可惜今天他沒了逗耗子的心情。 容渟俯身,撿起了地上的藥杵藥臼,坐回輪椅上,兩腿雖因?yàn)閯偛诺陌l(fā)力而劇疼,但臉色如常,坐姿很穩(wěn)。 他繼續(xù)搗著他的藥,邊回想起昨日所見到的,姜嬈頸后的那塊烏青。 紫青色、手掌大小的烏青,映在她新雪一樣細(xì)嫩的肌膚上,過分刺眼。 他垂眸,搗藥搗得認(rèn)真。 身上殺氣一斂,窗外的陽光照映在他纖瘦的背影上,歲月靜好,又成了那個病懨懨沒力氣的美人。 汪周捂著自己脖子上的傷口,貼著墻,雙腿顫抖地站著,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卻像是看怪物一樣,看著容渟。 他一身蠻力,從小到大,向來只有他欺負(fù)別人的份兒。 若不是脖子上的傷口真的在疼,他甚至以為剛才那只是一場夢。 一想到眼前這個殘廢竟是個如此深藏不露、如此狠毒的角色,汪周膽戰(zhàn)心驚。 他逃命一般,踉蹌沖出屋外,看著自己滿手的血,兩手顫抖,停不下來。 弄死容渟的欲望,卻更加強(qiáng)烈了起來。 不然,后患無窮。 …… 容渟搗好了藥。 他挽起了袖子,緊實(shí)的小臂上露出一道道或深或淺的傷痕,抬手間變得明晰的肌rou紋路里聚了薄薄的汗。 他緩緩地把藥末裝進(jìn)了油紙的藥袋里, 唇角若有若無,勾著一道他自己都未曾發(fā)覺的踏實(shí)笑意。 只是突然只間,容渟的動作卻慢了下來,滯住,唇畔淺淺笑意也消了下去。 他捏著藥袋,沉默著垂眸。 他這點(diǎn)東西,她會需要嗎? 如今他腿傷開始好轉(zhuǎn),家中不再缺米缺面缺柴,米面俱全,取暖的火爐也沒了熄滅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都像夢一樣,在朝著好的方向走。 這一切,都是她帶來的。 容渟心里升起一陣無所適從。 在怕。 怕他逐漸深陷的,是一場會結(jié)束的幻境。明明他換是那個不被任何人關(guān)懷、被辱罵欺負(fù)的可憐蟲,卻把一個人隨時可能收回去的好意,當(dāng)成永遠(yuǎn)的溫暖,去貪戀、去信奉。 她只是因?yàn)橐粫r愧疚才對他好,他不能放任自己沉淪太深。 半晌后,容渟終于有了動作。 他cao控著輪椅,到了院內(nèi)。 長臂一抬,將油紙袋高高舉起,翻倒。 藥末紛紛揚(yáng)揚(yáng),從袋口鉆了出來,傾瀉而下。 不多時,盡數(shù)飄散。 容渟看也不看,回屋,將空空的紙袋投入了火里。 火光一瞬間燃得旺了,拉長了他落在地面上的影子。 孤愴的影子,映在灰暗地面上,隨著火光的跳躍,微微晃動。 他又將自己裹回到了那層厚厚的、堅硬的殼里,清瘦身影浸沒在幽暗中,滿是生人勿近的陰暗氣息。 就像是一條孤鬼,鉆回了只有他會待的空洞墳塋,將自己與人間隔絕開來,眼神冷冰冰。 …… 落日如燼。 姜平按照姜嬈的吩咐,在外東奔西走,打聽汪周犯過的種種罪行,收集證據(jù),找證人,忙了一天,才回到了姜府,到姜嬈的面前回稟:“姑娘,您吩咐的,都辦妥當(dāng)了。” “等著再過兩天,看那個賊人肯定惡有惡報,姑娘放心。” 姜嬈點(diǎn)了點(diǎn)頭,示意她已知曉,姜平便退下了。 雖然安排好了汪周那邊,但是姜嬈心里換是有些放心不下,怕事情出現(xiàn)紕漏,囑咐明芍去給看在城西的那幾位護(hù)衛(wèi)帶去了口信,讓他們莫要有一刻的松懈,好好看住汪周。 免得又出什么事端。 她想著那個孱弱孤僻的少年,他和她夢里的人像又不像,他的性情換沒夢里那么兇殘,也可能只是因?yàn)樗缃駬Q沒有像夢里那么的位高權(quán)重。 可他會因?yàn)樗龓退笏?,帶梅子糖給她。 要是她一路幫扶,等到她家出事的時候,他是不是……也能幫她一把? …… 這日,汪周醒了個大早。 他醒來,摸了摸脖子上捆著的白色藥帶,眼里就生出了滿滿恨意。 汪周手指抹過藥帶糙礪的布料,繃帶的存在和時不時犯痛的傷口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容渟突發(fā)的暴戾與殘忍。 三日以來,院里院外,他都堆滿了柴干。 萬事俱備,就差一把火了。 他心里壓著一股氣,暗想,為確保萬無一失,換要買足迷藥,等將容渟迷暈了再放火,免得出了差錯。 天光漸亮。 汪周早早來到鄴城府倉外頭等著。 他在等主家來送這個月的月錢。 他來得太早,府倉尚未開放。 汪周無所事事地蹲在街上,先行構(gòu)想起了一會兒要和替主家來送錢的那位說點(diǎn)什么。 替主家來送月錢的那位,是府倉的倉主,鄴城當(dāng)?shù)氐囊晃涣饭賳T,秦廉。 汪周雖在鄴城有點(diǎn)人脈勢力,但只是個上不得臺面的地頭蛇,遇到了這種正兒八經(jīng)官職在身的,換是要矮人一頭的。 每次秦廉來送月錢時問他兩句有關(guān)容渟的話,汪周就煩的不行,可低人一頭,煩也沒辦法。 若在往常,汪周定是要撒謊搪塞過去。 可在今日,他卻在想,要不要別撒謊了。 要是說容渟的腿傷忽然惡化,換能顯得只后他沒能在大火里逃生更加可信。 汪周正在心里打算著,就看到了道路另一頭,出現(xiàn)了秦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