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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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當夜在山上住下,這幾年靂山做旅游開發(fā),沿山興建了不少旅館和飯店,半山腰的基本都集中在一塊大空地上,零星幾間依山勢向上,燈光熱鬧得不似深山,宋瀲他們到的時候還碰上剛吃完飯的團友,問了他們今天行程感嘆果然是年輕人精力多。 吃罷飯團友還喊他們要不要一起玩會兒游戲,陸良錚本動了點兒意思,可一回頭看到后邊叁人模樣,忙擺手說散了散了。 陸良錚給她們?nèi)€女生選了一個大房間,后窗還正好對著山上的一片竹林,高至叁樓,暗夜里影影綽綽,是個幽靜好處。各自回房休整,夜深屋后蟲鳴也累得歇息去了。陸良錚又過來對她們多囑咐了幾句夜里注意,隨意一眼瞧去似乎少了個人:“阿瀲呢,這么晚跑去哪了?” “噢,她打電話去了,好像就在樓下林子邊上?!痹S逸沁開著窗對著夜風(fēng)正在晾頭發(fā),說著又伸頭出去看看,“剛才還看見她站在那,咦,不在了,估計上來了吧?!?/br> “山上蚊子多,你快把窗關(guān)上??匆娝私兴s緊上來吧,明早不說還要看日出,都趕緊休息?!?/br> “哎呀你話可真多啊?!钡仍S逸沁回頭想白他一眼才發(fā)現(xiàn)早都對不上陸良錚的目光了,只見他盯著正在洗臉臺洗漱的季瑜青,許逸沁微微撇了撇嘴就移開了眼,正好看到宋瀲上樓回屋,大概是在夜里樹叢呆久了,白細的胳膊上幾個蚊子包異常顯眼,可她似未察覺癢意一樣只微垂著頭走進來,待近了許逸沁才發(fā)現(xiàn)她脖子上也被咬了,雪地落梅一般。 “阿瀲你被咬了一身包啊,快去拿花露水噴噴?!痹S逸沁咋咋?;R宦?,其余叁人才像回神一樣,陸良錚看宋瀲也回來了準備回房去,一瞥掃過她纖細脖頸的紅腫,似是想到什么,有些臉紅地偷偷看了眼季瑜青,略略慌亂地帶上門出去了。 許逸沁瞧著宋瀲有點失神又無序地忙著,催道:“阿瀲你是被蚊子咬中毒了么?看著魂不守舍的,快去洗澡啦?!彼螢嚨吐晳?yīng)了她一句,拿了換洗衣物去了浴室。 不一會兒傳來淋浴水聲,季瑜青刷完牙上床來說道:“我看她剛才也呆呆的,通完話后才這樣吧?!?/br> “也沒誰了啊,就跟她爸打電話吧。”許逸沁撓撓頭也是一頭霧水。 季瑜青拿梳子輕輕梳順頭發(fā),邊說道:“那可能就是因為她爸吶?!痹S逸沁似是沒怎么注意到這句話亦或是本來也未在意宋瀲這個通話有什么不妥,只盯著季瑜青幾縷挑染,有些遲疑問道:“jiejie我可以摸摸嗎?”季瑜青抬眼見她一臉期待模樣,有些好笑,讓她隨意。 許逸沁順勢撫下,似有些奇異的雀躍:“真的好像外邊竹葉顏色呀?!?/br> 哪知山雨莫名,夜里就偷偷落了下來,連帶天亮都推遲了一些。宋瀲她們醒來發(fā)現(xiàn)睡過頭了,可窗外卻也還是昏沉暗色,一拉開窗簾才發(fā)現(xiàn)是下雨了。許逸沁還強詞道:“還好下雨了,不然睡過頭就是大罪過了?!?/br> 吃完早飯后,雨勢驟急起來,像是有意攔人留客,幾人相覷幾眼也是知道今天是沒法再上山了,只能打道回旅舍再待一天,路過大廳遇上昨天幾個團友也在避雨,許是無聊,又喊陸良錚幾個一起玩,他們這次倒是沒有拒絕。 “你們想打牌還是玩桌游?”問他們的是一個二十左右的男生,趁著大學(xué)暑假回H市,這次跟同學(xué)一起出來玩,看宋瀲幾個也沒嫌她們小,隨意招呼著。 許逸沁瞧著略有些拘謹?shù)秩滩蛔偝赡晔澜绲暮闷妫戳丝此麄償[在桌上的紙牌和道具,指著其中一沓問:“那個好玩么?” “叁國殺啊,好玩的,我們寢室一周能有好幾晚都喊人一起聯(lián)誼。”似乎看出他們有些局促,又說道:“不會的話玩一盤就能熟悉規(guī)則的,哦對,昨天上山認識幾個跟你們差不多大的,我朋友去喊他們了,等會兒一起,人多也熱鬧?!?/br> 這時見五六個人收傘進來,除了一個是昨天的團友,其余幾個看起來也就十五六的模樣,其中一個女生擦了擦淋濕的臉,低頭看了眼淋得更透徹的短褲直呼“倒霉倒霉”,她身旁一男生遞紙給她,她又擺擺手:“就這點雨一會兒就干了?!蹦悄猩孟褚仓浪男宰樱晦D(zhuǎn)頭問其他人要不要。 一群人見過后這才一齊坐下,討論來還是先玩叁國殺,分完手牌下去后,領(lǐng)頭的那個男生絮絮叨叨從主公、反賊開始講規(guī)則,也是硬湊了年齡不等的一群人,等他結(jié)束問大家明白了么,一時有些安靜,陸良錚左右瞅了眼忙說道:“清楚了清楚了?!币粋?cè)頭湊到身旁季瑜青耳邊念叨:“瑜青你有什么不懂我來教你?!?/br> 等主公都亮牌后,許逸沁低聲問宋瀲她抽到的身份牌是什么,宋瀲假裝遮了遮戲謔她:“剛才不還說認真玩么?” “哎呀,我想看跟你是不是一個陣營啦。” 對面女生看她兩低聲耳語說道:“可不能這樣啊,不然你們只能算一個人?!痹S逸沁一聽眼神略有些躲避也只再坐正身體,認真下場廝殺起來。一局你來我往,雖然幾個人不甚熟練,跟著起哄一起“殺”、“酒”,最后竟是有些熱鬧。 一局終了,輸贏其次倒是嚼出幾分興味,許逸沁看到對面兩人的身份牌說道:“咦好巧,你們拿的剛好是曹丕跟甄姬夫妻牌吶?!迸赃咁I(lǐng)頭男生也附和:“曹丕這張牌確實不常能抽到。” 那女生似乎有些氣急:“誰跟顧澤桓是夫妻牌了,甄姬最后還不是被我曹丕殺了,哪算得上夫妻之名?”又側(cè)過頭去,見一旁的顧澤桓只是看了看她也沒辯駁的意思,禁不住臉皮薄又說道:“我是他姐,是他jiejie?!?/br> 他們同行的另一個女生笑她說道:“趙晗真,你媽收了個干兒子又不是你收了個干弟弟,你這是亂攀親?!壁w晗真瞪她一眼,上去就撓她脖子癢癢:“你今天是要跟我對著干啊?!眱扇唆[做一團,也就揭了過去。 對面鬧,這頭許逸沁看了眼宋瀲的司馬懿身份牌,晃了晃自己的趙云身份牌說道:“下次我也要抽個主公當當?!?/br> 外邊雨勢漸收,近午時已轉(zhuǎn)為淅瀝細雨,伴著屋檐積雨規(guī)律地打落在石板臺階上的嘀嗒聲,眾人玩得盡興也沒再提今天上山的事,何況山路早已泥濘不堪。后來實在肚餓時才一齊起身覓食去了。餐桌上聊天時,才知道他們幾個也是附中的,趙晗真她們下學(xué)期高二,叫顧澤桓的男生幾個倒是高一新生。已經(jīng)上大學(xué)的幾個男生忙說也是有緣,天要留人相識嘛。 趙晗真一聽說是她們是準備新入學(xué)的,笑瞇瞇地對宋瀲她們說道:“小學(xué)妹們以后有什么事我可以罩啊?!?/br> “你還是先顧好你自己吧,干媽叫你好好準備出國,你哪個樣子像?!鳖櫇苫咐洳欢〔宓?,聲音略沉,剛歷劫變聲期的好聽。 “那又關(guān)你什么事?!壁w晗真顯然有些不服氣,氣他比自己小,氣他在眾人面前這般說她。 “我愿意被罩啊。”許逸沁不經(jīng)意地插科打諢又似在打圓場,拉著宋瀲的手積極做期待狀,一時僵靜順利撫平,眾人也就開始下一個話題了。 午后散了一部分要去午睡,準備回去經(jīng)過飯店大廳時老板瞧他們一群被困,意興略有闌珊,忙說道這雨過會兒就要停了,還拍著胸脯根據(jù)常年住在山上經(jīng)驗加天氣預(yù)報確定明天是個晴天,下半夜起早上山應(yīng)該錯不了日出。 趙晗真一聽拍手叫好:“再悶在這都要霉了,多謝老板啊。”出門與宋瀲她們分開時還朝她們眨了眨眼:“學(xué)妹們怎么樣,明天跟著學(xué)姐上山等日出啊?!彼螢囆χ鴳?yīng)下了,許逸沁更是湊上去約定好了碰頭時間。 傍晚雨停后許逸沁拉著宋瀲去后山轉(zhuǎn)了會兒,踩了一腳泥回來,一見單獨活動的陸良錚跟季瑜青兩人就說道:“這路太難走了,一腳深淺不知道要踩到哪里去,好險差點摔倒了?!标懥煎P說她:“就你硬要去后山轉(zhuǎn)悠,害得阿瀲跟你一樣,明天天黑上山給我小心點兒?!痹S逸沁不耐聽他絮叨,拉著宋瀲就回屋說去養(yǎng)神以待早起去了。 第二天眾人不到四點就出發(fā)上山了,雖是青石板路,但因著下雨濺落上去的泥水未干,又是摸黑啟程,著實難攀了些。路上無聊又算是基本不能視物,許逸沁跟趙晗真幾個拉歌,聲音穿行在凌晨的山上驚起最早的一批鳥禽,許逸沁也要喊宋瀲加入,宋瀲無奈,待喘下這口氣拿手直捂許逸沁嘴:“你歇會兒成不,我聽著都大喘氣?!?/br> 待登到頂已近六點,四顧黢黑茫然,天邊卻開始隱現(xiàn)出破曉曙光,漸漸暈染透了山嵐,像是沾惹了潤氣的熹微火光,后來越燃越旺,撕裂云海,一點點蠶食,一絲絲侵占,一步步掠奪黑暗,直至徹底占據(jù)。 山霧撲面,宋瀲摸了摸有些潤濕了的額發(fā),垂眼心底一哂。 眾人屏息觀景待到天光大亮,又在頂峰四處游蕩逗留了會兒,得愿興盡而歸。下山路亦不算輕快,又是疲累又是些許大意,一路打滑幾次。 許逸沁與她們打聽不少附中消息,惹得陸良錚直呼他入學(xué)兩年也不見她這么殷勤。各自松散地走著,比起上山的顯得無序多了,大多湊團偶見推搡。許逸沁偏頭問宋瀲高中還是住校么。 “我難不成還能住家里?”宋瀲笑著說,可許逸沁不知為何察覺出一絲諷意,未及多想:“我來陪你啊?!彼螢囘€是徑直走著,良久只低聲回了一句:“多謝。” 許逸沁還在困惑這一句莫名的多謝,耳邊忽的傳來一聲低呼,才發(fā)覺身旁的宋瀲腳滑摔倒,護欄又只草草做了鐵鏈樣式,宋瀲輕易就著力道跌出石板路外了,直接順著山勢坡度往下去了。 許逸沁心里猛的一抽,眨眼間已抓不到她,只下意識大呼了句:“阿瀲!”瞬間劃破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