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jié)
他們上船時也是帶了瓜果菜蔬,水、rou的,船舶航行,又是沿著河道,每隔三兩天也會徒經(jīng)過碼頭,下船去采買些吃食,周嘉要趕考,這些沿途的州府碼頭他們只稍稍停留了幾個時辰就繼續(xù)趕路了。 從秦州府到蜀城,比秦州府去盛京的路程遠不少,喜春一行足足走水路走了一旬才遠遠見到蜀城。 蜀城隱在高山叢林背后,在凹凸的山地中,一棟棟房舍遠遠近了,房舍與秦州的建筑不同,蜀城的房舍多是依山地地形而建,高高低低的,小樓閣沿,亭臺樓閣,叫人忍不住一路看下去。 蜀城的碼頭很大,甚至比秦州府的碼頭更大些,碼頭??苛瞬簧俅唬鼙H自去交涉了一番,才在碼頭邊的停靠位置占了個地兒,婆子丫頭們已經(jīng)收拾好了行禮,和著帶來的禮一起,浩浩蕩蕩的下了船。 周家寄來的信已經(jīng)早早就寄到了老家,周家的老家并不在蜀城里,而是在蜀城下不遠的清平縣中,是清平縣當(dāng)?shù)赜忻麅旱母x之家,如今家里又出了個吏部侍郎,更是叫人傳道兒。 老家早早就派了人來接,信上已經(jīng)說了,他們帶的東西多,車馬得多備,幾個族老大手一揮,直接請了一個車馬隊來。 打頭來接的是長輩兒了,喜春跟著周秉叫強叔,下邊的婆子丫頭在強叔帶來的人指引下,把行禮等放了上去,只留了幾倆給主子們坐的馬車。 “走走走,族老們已經(jīng)在等著了,咱們現(xiàn)在就上馬車。”強叔高興的招呼他們:“這就是來參加科舉的嘉哥兒吧。” 強叔先在一身書卷氣的周嘉身上看過,十分滿意,整個周家自打出了官老爺后,下邊這些后輩兒出息的沒幾個,族老們正急著呢。 他也沒忽略周澤幾個,給周澤周辰都打過了招呼,目光在一身紅衣如火的周蘭鈺身上看了好一會兒,才一臉迷茫:“我記得你們家生的是個小子???” 作者有話要說: ~ ☆、第 118 章 強叔覺得自己記得是沒錯的。 周秉這一家的小郎君當(dāng)時是在盛京登記的名兒, 再把族譜由族老們給護送回來的,強叔當(dāng)時也看過族譜,周秉下邊兒女各有一支, 他膝下沒有閨女, 只登記在了一個兒支上的名字,總不能是叫登錯了性別的。 盛京那邊的可是他們一家的,不會犯這樣的錯。 喜春頗為憐憫的看了蘭鈺一眼。 說實話, 她早就料到有這一日的,并不意外,在秦州府, 人家都知道他是小公子, 又是常常見過的,只以為他喜艷色, 穿得鮮艷些也就罷了, 出了府城, 人家沒有先入為主的當(dāng)他是小公子的概念, 只以外形來判斷, 這就成了如今的模樣。 周蘭鈺也迷茫了下, 隨后氣得跳腳:“我不是姑娘,我是小郎君!” 他開了口, 雖然還是軟軟糯糯的, 但聲音比小姑娘的還是要粗上兩分,是小子無疑了。 強叔訕訕的:“是強伯看錯了,看錯了, 是小公子呢,咱們上車吧?!?/br> 周蘭鈺還在氣哦,到上了馬車都氣, 喜春幾個掀了車簾一角,看蜀城大大小小沿街的街道鋪子,他一個人坐在角落里生著悶氣。 蜀城的街道上不平攤,高高低低的,沿街上的鋪子也跟著高高低低的,喜春一路看過去,發(fā)現(xiàn)蜀城的娘子們身上的衣裳都是十分艷麗的,衣裳上的紋路也是各有不同,有那身著淡色的,身上的紋路也都是大朵的圖案織成。 沿街的鋪子上,布匹衣料鋪子很多,一條街就能有三四家做布匹衣料的。 周家就是做布匹衣料的,喜春當(dāng)然清楚做這個行買賣的多,是好的,但過多了,這些布匹綢緞就飽和了,也不好。 除了城里,城外也是郁郁蔥蔥的,官道外成片成片的數(shù)目,喜春定睛看過,“那是桑樹吧。” 周秉點頭回她:“是,是桑樹?!?/br> 蜀城遍地的桑樹,從府城到清平縣這一路,喜春見到的盡是桑樹,余下也有數(shù)不盡的高大樹木種在漫山遍野的。 入了清平縣,縣里跟府城的街道十分相似,都是高高低低的,但跟府城的人相比少了許多,沿街的青石板上,車馬拐了好幾個彎兒,到了縣外臨近的村里才停了下來。 叫“周家村”。 強叔下了馬車,跟喜春幾個介紹:“秉哥兒媳婦還沒來過,這就是咱們周家的老家了。” 周家村里住的族人除了姓周的,也有近些年搬到村里的外姓族人,人不多,只有十來戶外來人家,入目忘過去,村外的田埂上還有驢和牛在低頭吃草,他們浩浩蕩蕩的車馬一來村里就傳遍了,周家村的族人是都知道強叔一早就去府城里接了人的,現(xiàn)在是人回來了。 一群嬸子娘子就往村里跑。 喜春他們幾乎是一下了馬車就被圍住了,她早前就發(fā)現(xiàn)了一個問題,那就是蜀城的女子在外的非常多,守著鋪子的、在街道上行走的,圍著他們站在前邊的都是女子,在他們女子之后才是村里的男子們。 強叔招了他媳婦來,“幾位族老在祠堂呢,我得先帶秉哥幾個過去,你帶秉哥兒媳婦去安置安置。” 強嬸熱情得很,上來就拉了把喜春:“這閨女長得真好,小臉又白又嫩的,咱們走,村里早就給你們安排好了房舍,我跟你幾個嬸子已經(jīng)好生拾掇過了,你們進去就能住人,叫他們男人家去吧?!?/br> 喜春也是這個意思,他們這一路趕車行船,確實累著了,想到地兒了好生歇歇的。 周秉就帶著周嘉兄弟幾個跟著強叔去祠堂,周蘭鈺拔腿要跟上,被強嬸一把擰了回來,“哎喲,你個小姑娘家家的就別湊熱鬧了,跟你娘去歇息去,他們一會就回來了?!?/br> 她手快著呢,喜春都沒反應(yīng)過來,蘭鈺就被拉了過來。 周蘭鈺只能眼睜睜見到爹跟幾個叔叔走遠了,耳邊還一口一個小姑娘的,癟著嘴兒,眼眶里一下就哭出聲兒來。 “我不是小姑娘!” 他不是小姑娘啊! 強嬸下意識就放開了人,周蘭鈺轉(zhuǎn)身撲進喜春懷里,雪玉的小臉兒那淚兒花兒就沒停過,還說,“娘,回家!” 他再也不出門了,這些人太討厭了。 “這這這,是個小郎君呢,閨女啊,怪嬸子老眼昏花了,沒看清?!睆妺饍簼M臉尷尬,誰料人一來她就鬧出事兒來了呢。 喜春朝她笑笑:“不怪嬸子?!彼紫掳讶藫г趹牙?,問他:“知道娘出門的時候跟你說過的了嗎,你當(dāng)時還嫌棄娘給你挑的衣裳顏色不好看呢?!?/br> 周蘭鈺本就生得好,唇紅齒白的,如今年紀又小,不注意看著確實像個小姑娘似的,長得太漂亮了些,他又喜歡穿鮮艷的顏色,喜春說了好幾回都沒用。 還夸自己呢,夸自己是香香的小郎君。 “嗚嗚嗚嗚?!碧m鈺這回確實被傷著了。 喜春只得咬牙把胖兒子抱起來,一邊跟強嬸說請她帶路,給四周的嬸子們打招呼,一邊還低頭哄人:“好了好了,我們蘭鈺是個小郎君,現(xiàn)在大家都知道了,以后都不會認錯了,別哭了好不好?!?/br> 不,他還要哭。 “等會你小叔叔回來了,見著你為何哭,要讓他們聽見你又被誤會成了小姑娘,以后會笑話你的,你想被笑話不成?” 趴在她肩上哭得正兇的聲音漸漸收了起來,他現(xiàn)在這個年紀知道要面子呢,平常還很注意自己的顏面的,這會兒哭聲止了,爬在他娘懷里抽噎著。 強嬸帶他們進了村,給他們安排的房舍就在村子家隔壁,是一棟青磚瓦房,里邊七八間房舍呢,走上一圈,喜春也看到了,整個周家村建了青磚瓦房的不過四五家,如今就分了一家給他們,叫她多少不好意思的。 “隨意給安排就是,這房舍是有人住的吧,我們一來撬了人家的房舍,倒是不好意思的。” 喜春早前跟周秉商議過,周秉的意思是他們來,族里是定會給安排地方的,也是長輩們的一片心意,他們先順著,若是住不開,在秉了另行安排。 強嬸招呼著身后的婆子丫頭們把東西往里邊放:“這就見外不是了,你們家雖是搬出了村里,但早幾代都是在這里落地生根的,每年又給族里送禮、送銀的,咱們村里如今吃得飽穿得暖的,你們可是幫了大忙的,只是住住算什么的。” 喜春甚少聽到老輩兒的事兒,這會兒聽得有幾分興致,“那我們這支的房舍還在不在的?” 強嬸道:“這倒是不在了,你們這一支從你祖輩就出去了,本來以為他們出去了會回來呢,那時候房舍還給他們留著的,后頭在外邊闖出名堂來了,就寫了信回來,說是家里的房舍甭留了,就分給了族里其他人住著,田地也都捐給了族里,算起來,也有三輩兒了?!?/br> “你們每年寄東西來,盛京那邊也每年寄東西來,給禮給銀的,咱們族里現(xiàn)在出息的比以前多多了,年輕的都去外邊見識過了,也掙了些銀子,都給村里捐給學(xué)堂了?!?/br> “學(xué)堂怎么樣啦?”喜春問。 “好著呢,如今咱們村里的孩子誰不會認幾個字兒的,我家大孫子還會背詩呢,就是那些其他姓的,也想把人送到我們學(xué)堂里呢?!?/br> 喜春好奇:“那給進了嗎?” “進啦,不過進學(xué)堂可不跟咱們自己人一樣,得給束脩,咱們也不是外邊那等坑的,就意思意思給?!?/br> 喜春又問過幾句,見他們這日子也確實是像他們所說的一樣,日子過得好著呢。 說話的功夫,房里的東西已經(jīng)布置好了,巧云兩個領(lǐng)著人把里里外外給布置妥當(dāng)了,紗帳擺件往屋里一放,頓時就把農(nóng)家小院布置成了那叫別院一樣,強嬸都不住感慨:“真好看,你們家這些人手可真麻利,這才說了多少時間呢,這屋里都不一樣了?!?/br> 強嬸把他們引進了屋,又陪著說了會兒話,這才告辭,臨走還指了指自家,跟喜春說了,叫她有事兒就找她的。 “行,那就麻煩嬸子了?!毕泊嚎磸妺疬@人就是豪爽的,也不跟她客氣,親自把人給送到了門外。 她本是還想再送一送的,身邊又有個粘人的。 周秉幾個回來的時候,喜春已經(jīng)指使下邊人燒好水了,她跟蘭鈺都洗過了,他窩在娘親懷里,爹跟叔叔們回來都沒動。 周辰幾步走了過來:“蘭鈺,我們?nèi)レ籼昧?,你怎的不跟來的?!?/br> 他們跟著走了一會兒,周辰?jīng)]見到大侄兒,大哥說他來不了了。大哥都知道的事兒,他們竟然不知道。 他就問:“你為何來不了了?” 一說就得提起他被人誤認成小姑娘的事兒,周蘭鈺哪里會說的,只拿個后背對著他們。 喜春拍了拍他:“辰哥,你們快些去洗漱,你侄兒這會兒心頭正不痛快呢,別理他的?!?/br> “娘!”周蘭鈺還以為他娘要把事情給抖出去,急忙在懷里喊了聲兒,頗有些氣急敗壞的。 喜春:“我沒說呢。” 周辰點點頭,跟嫂嫂說了聲兒,也跟著去洗漱去了。 周蘭鈺這回被人接連認成了小姑娘,再也不肯穿他那身鮮艷的衣裳了,他自己挑的衣裳里頭,還有粉色的,穿著里衣坐在床上,不肯穿衣裳。 喜春提了件翠綠色的問他:“那這件兒如何的?” 他看了眼,說:“像小姑娘穿的。” 喜春心道,你也知道是小姑娘穿的呢,他帶來的衣物里,除了紅紅綠綠就是粉的,好不容易給找了身白的,這個顏色不挑男女,男子穿也合適,他這才勉強同意了。 周秉洗漱完,也穿了件白衣進來,父子兩個穿著相同的顏色,只在袖口、衣擺、領(lǐng)子處各有金線繡出的紋路來,沒了那些艷色的堆積,端的是大小如玉的公子哥兒。 周秉目光在周蘭鈺身上一頓,隨后又緩緩移開。 那目光也直白得很,他們家的小郎君一向偏好艷色,他平日看慣了他穿的花花綠綠的衣裳,還是頭一回見他穿這樣素的。 等小郎君出去了,喜春才把強嬸看錯了他性別,蘭鈺大哭一場的事兒說了,她這個當(dāng)娘的,十分沒心沒肺的笑了:“你是沒見到,那哭得喲,就沒停過,回來給他洗漱了,說什么都不肯再穿這些衣裳了。” 她早說了他不聽,非要等遭受外邊的閑言碎語了才知道撞到墻了。 喜春跟他商量:“嘉哥兒那里的事怎么說?我聽強嬸兒說,村里也有學(xué)堂,教得還不錯,如今咱們也到了,家里剩下這幾個孩子總不能一直在家里看書寫字的,要不然也送去學(xué)堂里聽一聽,聽好了是進步,聽不好也是溫習(xí)?!?/br> 周秉點點頭:“族老那邊已經(jīng)找了幾個秀才給嘉哥兒作保了,明日我去瞧瞧,若是沒問題,便給了銀子,拿了保書去縣里給他報上名兒。” “行,你去給嘉哥兒辦,我去學(xué)堂里先看看情況,也在村里走動走動?!?/br> 夫妻兩個商議好,夜里,族里請他們?nèi)ビ蔑垼麄冞@一支難得有人回來,還是送出息的弟子去參加科舉的,族老們都高興著,給他們辦了洗塵宴,村里族人各家都來了人。 喜春跟著強嬸一起認了不少人,大嫂子、老嬸子,平輩兒的娘子們,認了人,大大小小的就忙著宴席的事兒,喜春也說要幫忙,強嬸拉著她:“不要你去,你今兒才到,該歇歇的,我們蜀城的飯菜有些辣味兒,也不知你吃不吃得習(xí)慣的。” 是當(dāng)真不要她幫忙,喜春這個模樣,一身環(huán)佩綢緞的,一看就是大家夫人,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哪里會做這些柴火上頭的東西。 還有人陪著她說話的,問家里如今做些什么,家里有幾個孩子了,還過問嘉哥幾個平日里是怎么學(xué)的云云。 “我跟你說,我家妹子她婆家有一個土方子,靈得很,不敢說保管你生兒生女,但定能保管多子多福的,你家就一個,太單薄了些?!?/br> 喜春說了他們平日的學(xué)業(yè),還有說:“明日我也按你的法子來,我家這個跟你家嘉哥兒都是同一年進學(xué)的,你說怎的差別這么大的,莫非當(dāng)真是平日我們家太嚴苛了?”要多給點自由的? 這話喜春也不知道該不該接了,就怕人家回頭太過放任了,那學(xué)業(yè)更差了,只得棱模兩可起來:“也不是全然放開不管的,該嚴的時候嚴,該玩的時候玩,咱們得勞逸結(jié)合的?!?/br> “對對對,就是這個勞逸結(jié)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