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算了,連我都不懂,你就更不懂了?!?/br> 身邊沒個能說得上話,出得了主意的,周秉抬步步出房中,想了想,伸手攏了攏領(lǐng)子,轉(zhuǎn)身朝書房走去。 這書房自打喜春入過一回后便又封了,平日丫頭們?yōu)邥r都特意避開了此處,都知道這是大爺最后走時留下的,里邊一應(yīng)還是臨走時的模樣,怕觸景傷情,丫頭們沒輕沒重的,主子們便下令不許叫人靠近。 喜春回來后顧著石炭的事,也忘了叫人重開門灑掃一番。 周秉幾乎一推門便聞到一股潮濕的味道,不悅的皺起眉,又見書房里處處灰塵,像是多年無人踏足的房舍一般,頓時沉下臉。 玉河跟著進來,忙解釋起來:“爺息怒,這書房一應(yīng)都是爺走后留下的模樣,大夫人和夫人也是想留個念想,便不叫人灑掃?!?/br> 周秉頗有些遲疑:“我走后?” “是,那時爺正接到關(guān)外的傳信,從那回離開書房后,這房里一應(yīng)都是那時的模樣?!?/br> 周秉大步向前,果真在書桌上見到了已經(jīng)干涸的墨汁和筆墨。他又看向桌面,臉色一變,雪白的衣袖拂過桌面兒,剎那就沾上了灰塵,但周秉卻盯著畫卷上被暈染開的痕跡,黑沉的眼辨不清情緒,只聽他問:“這房中誰來過?” 玉河很肯定的回答:“少夫人!” ☆、第 42 章 她知道了! 喜春是下晌回的府上, 回房時見周秉正撿著本書靠在榻上,便先去里間換了套家常的衣裙出來,坐到一旁的書桌上看起了賬。 這幾月府內(nèi)堆積了不少賬務(wù), 這些賬務(wù)沒有送到盛京去, 留了下來,喜春回來后,甄婆子便叫人送了來。 周家府上有廚房、針線房、馬房、門房、花房、庫房, 庫房,以及主子的院子,各房又有采買、耗損, 花費最多的是廚房和針線房, 花房、馬房花費的銀子也不少,喜春一條條看了去。 花房在年前購置了一批花草, 馬房養(yǎng)馬需要馬料, 進出馬車的損耗、維護, 大門處的油漆, 廚房的瓜果采買、新衣、擺件兒, 從米面油糧都寫了上去。 第二頁上又詳細添上了主子院子的添置、碎物。 府上的事情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 喜春看了會兒便放下了,拿起了專記錄著人情往來的冊子。 如周家這等人家, 四時節(jié)氣, 逢歲生辰,門房處便會送到許多送來的禮,去歲周家不太平, 由喜春掌家,在歲節(jié)時,平日與周家交好的人家也按慣例給送了禮來, 喜春不在家,甄婆子收了禮,也按喜春備下的回了去。 周秉從書上抬了抬眼皮,在背對著他的背上看了好一會兒,才微微側(cè)了臉,神情寡淡的開口:“聽說你叫人不灑掃小書房?” 他起了個頭。 喜春不妨他冷不伶仃的來了這一句,放下賬冊,回道:“是,可是有何不妥?哦,是了,早前因為一些原因,這小書房就一直關(guān)著,明兒我就叫人去打掃了。” 當著本人的面兒,喜春也沒好直接說以為他過去了。 周秉點點頭。 喜春也不開口了。 他眉心微蹙,十分困擾,好一會兒又問道:“你就沒有甚要問我的?沒有要對我說的?” 他往后靠了靠,便是這副隨意模樣做起來也叫人賞心悅目。 喜春垂了垂眼:“沒有。” 周秉一口氣兒堵著。 他勾起唇角,帶著一抹極淡的怒極而笑的模樣:“呵,看來我對夫人了解得還不深,不知夫人除了文筆出眾,能以筆桿子叫人無地自容外,還有這一份裝聾作啞的本事。” “哦?!毕泊汉敛粍优?,收好了賬冊,看了看外邊兒的時辰,“不早了,嘉哥兒和澤哥兒也快下學(xué)了,去用飯吧?!?/br> 周秉拉過一側(cè)的被子:“不去。” 喜春看了幾眼:“那待會兒我叫人給你送來。” 回應(yīng)她的也是一個后腦勺。 喜春也不介意,出了里間,便帶著巧云兩個去了前廳。 巧云兩個方才在外間也聽見了他們的爭執(zhí),兩個面面相覷,不知該不該勸上一勸。小書房的事,爺不清楚,但她們伺候在少夫人身邊,可是親眼見到少夫人當日在小書房的情形的。 喜春本想直接去了前廳,出了正院,又拐了個彎去了引芳院里,她剛到,王氏就迎了來。 “小少爺呢?” 王氏陪著笑,哈著腰迎著喜春進了房:“小少爺正在午睡呢?!?/br> 喜春不可思議的看她:“午睡?”她指了指外邊兒的天色,清麗的臉上十分難以置信。 都到快進晚食的時辰了,這叫午睡嗎? 喜春深深看了眼王氏,踏進了門兒,直奔周辰的床榻而去,這會兒周辰確實還在睡著,小臉兒紅撲撲的。 她四處看了看,撿了架子上的衣裳,先放進被窩里暖上一暖,便輕輕揭了被子,把周辰從床上抱起來,給他穿好了衣衫。 王氏遲疑著上前,忍不住開口:“夫人,小少爺其實也沒睡一會...” 喜春親自把鞋襪給他穿上,抱著人就走,一踏出門兒,帶著絲絲涼氣兒打在臉上,周辰不由揉了揉眼,見是喜春,雙手又圈住她,軟軟的喊:“嫂嫂啊。” 喜春在他頭頂上摸了摸,抱著他走了一會兒,等他整個人清醒了過來就放下地,帶著他圍著花園子走上一趟這才到前廳里。 這王氏是留不得了。 夜里,喜春也沒忘了叫丫頭先給周秉送了飯菜去,送飯菜的丫頭很快又回來了,手上還端著盤子,被原封不動的給退了回來。 周嘉格外擔心:“嫂嫂,哥哥是不是又不好了?” 喜春道:“沒有的事兒,你哥好著呢,他就是下晌里多用了幾塊點心,現(xiàn)在用不下了?!?/br> 周嘉拍了拍胸脯,送了口氣兒:“哥哥沒事就好。那嫂子,既然哥哥好了,那府上那一匣子香燭都燒了吧,我大哥不需要了。” 他們回來時,周嘉曾見府上小子曾經(jīng)抬了一匣子的香燭。 喜春回他:“早就燒了,這些事兒你就別cao心了,安安生生進你的學(xué)吧。” 周秉還活著,那曾經(jīng)周家做的衣冠冢就得撤了,周家特意請了人挑了時辰,把衣冠冢撤掉,這些香燭便是那時候燒的。 周嘉這才不問了。 等用了晚食兒,喜春照舊陪著他們兄弟幾個在府上走了走消了食兒,把人給送了回去,把周辰親自交給了甄婆子,叫她重新挑一個婦人來照顧著。 “那王氏?”甄婆子問。 “請她出府吧,左右辰哥也這么大了,用不著吃奶了,你找個擅帶孩子的來,別叫跟這王氏一般,只圖舒心想攀主子,也不管好賴?!?/br> 甄婆子早覺得王氏不著調(diào),如今被辭退也不意外,當即便應(yīng)了下來。 等跟王氏一說,王氏都氣瘋了,她扯著嗓子喊:“憑什么要辭退我,你們這大戶人家欺負人不成?我這帶孩子容易嗎?都帶這么大了,沒點功勞也是有苦勞的,現(xiàn)在不要人了就要趕人了?沒門兒!” 甄婆子道:“還不是怪你自己,誰家這么帶孩子的,你這么大人了,幾時該做什么你不知道?叫你帶人你帶不好還白養(yǎng)你呢?” “你帶孩子不容易,主家是沒給你工錢嗎?” 喜春踏進門兒,天色已經(jīng)淡了下來,華燈初上,橘色的光打在房中,平添上一股暖色。 周秉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喜春叫人把飯菜端了進來,親自放到桌上:“大夫說你身子要多補一補,這是廚房里特意熬的。” 他眼眸微垂,淡色的唇抿成一線。 喜春見狀,走過去坐在身側(cè),清了清嗓子:“行,這是你非要叫我說的?!?/br> “書房里那副畫我確實知道了,且,我娘也知道了。” 周秉驀然看向她。 去往寧家的路上,周秉問喜春:“不知岳父岳母有何喜好?喜歡何等談吐?我這般衣著可能入了岳父岳母的眼?” 周秉一掃平日的冷淡,面兒上帶著焦急。 喜春說:“我爹娘都是極好相處之人,你放心吧?!?/br> 周秉不知聽沒聽進去,馬車很快進了村里,早早得了信兒的寧書帶著兄弟幾個來迎一迎這個妹夫。 下了馬車,進了門兒,等見到寧父陳氏,周秉從玉河手里接過一枝藤條,躬身往前一遞:“是女婿叫喜春受委屈了,岳父岳母罰我便是!” 正所謂負荊請罪。 周秉坐在軟椅上,對面坐的是岳丈岳母,四位舅兄在側(cè)。 喜春被大嫂趙氏給拉到房中,二嫂唐桂花也擠了進來,還抱著月茹教她喊姑姑。 趙氏拉著喜春的手:“現(xiàn)在好了,妹夫回來了,我瞧著妹夫一表人才,對你也好,以后嫂子也就放心了?!?/br> 唐桂花點頭:“對,嫂子們太擔心你了!” 喜春眼里閃過笑,說大嫂趙氏擔心她喜春是信的,早前還在娘家時,她們姑嫂便很是親近,但若說同二嫂唐氏... 喜春仰著小臉兒看她:“二嫂,方才來時帶了好些土儀,有吃食布料,都是盛京里最時新的,娘這會兒沒空,你幫著把東西收一收吧?!?/br> “我這就去。”唐桂花二話沒說,轉(zhuǎn)身就去,還把月茹給留了下來。 喜春早前在娘家時可是帶慣了家中兩個侄女侄女的,見狀把月茹給放到榻上,叫她跟兄長子儀一起玩玩。 趙氏含笑同她道:“都說嫁人后的女子總是不同,嫂子原是不信,可今日卻是信了?!睋Q了小姑子早前在娘家時的性子,可不會故意把弟妹給支開。 喜春從來性子溫順,不喜與人爭辯的。 “嫂子,瞧你說的?!毕泊和炝怂氖?,小臉兒湊近了幾分:“我這回是有些話想問問嫂子?!?/br> 喜春是想問問趙氏拿個主意,有沒有甚法子叫人不要太粘人。 趙氏微愕:“就這啊?”她哭笑不得的點了點喜春,“你可知有多少當娘子的整日盼著夫君多家來幾回,多看上幾眼呢?你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呢?!?/br> 便是她,也多少回盼著寧為能多些時日陪著他們母子。 喜春撇撇嘴兒,輕輕脆脆的:“不好不好,這要整日對著豈不是看膩了去,我覺得像嫂子你跟我哥這樣就挺好的,白日里各有事忙著,夜里也能好好說說話的?!?/br> 趙婉露出幾絲苦澀,點點頭:“是,以前是這樣?!?/br> 喜春立時察覺到了,反手握住她的手:“嫂子,怎么了?可是我大哥對不住你?” 趙婉向來沉穩(wěn),早前喜春在時姑嫂兩個還能說說話,她跟唐氏又說不到一處,便是心里有些不虞也放在心里,現(xiàn)在被喜春問及,頓時眼眶一紅。 “你哥、你哥好些日子都早出晚歸了,甚至有時連家都不回,說晚了,就歇在了鎮(zhèn)上?!?/br> 喜春:“他一個賬房先生早出晚歸做何?” 趙婉咬咬牙,湊到喜春耳邊:“我在你哥身上發(fā)現(xiàn)了一張?zhí)樱强h里明月茶坊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