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寶軍原本沒打算自己也吃晚飯，是他這當爸的沒用，一年就過一次生日，連頓像樣的rou都沒讓孩子吃上，只能讓兒子將就吃魚雜。

    讓他沒想到的是，這便宜的魚雜菜量大不說，賣相還這么好，油亮紅潤，香氣撲鼻，給兒子夾了塊魚肝，唐寶軍口中津液泛濫，想把最好的留給孩子吃，忍著沒動筷子。

    唐鶴嚼得噴噴香，見爸爸只看不吃，疑惑地問：“爸爸，你怎么不吃？可好吃了，比紅燒rou還好吃。”說完用小勺子給爸爸挖了一大塊魚籽非要喂到父親嘴里，唐寶軍不得不咽下，嚯，咯吱咯吱一咬一包鮮，這魚籽從舌頭一直鮮到胃里。

    “喵喵！”咕嘟又餓了。

    “我jiejie做飯最好吃?！苯愦祵殠祢湴翐P起下巴。

    唐鶴狠狠點頭，“甜甜的，咸咸的，真好吃?！泵统粤艘粫?，從碗里抬頭，對寶庫笑笑，“今天我過生日，吃這個rourou好開心?！?/br>
    “哥哥，你過生日呀？”寶庫迅速爬上椅子，興奮道：“我會唱生日歌，我給你唱。”

    站得高，唱得響亮，小孩奶音甜甜，“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見身旁兒子臉上開心的笑容，唐寶軍覺得兒子的生日，就是他最脆弱的日子，稚嫩的生日歌讓他又想仰頭看會天。忍了一會，想開口謝謝這家漂亮小孩，就見胖小孩呲溜竄下地，沖進后廚不見了。

    甄珍見寶庫呼嘯而來，離鍋還有半米，迅速剎車，她家小孩聽話，讓他遠離火和熱鍋，執(zhí)行地很徹底。隔著半米距離，神神秘秘地說道：“jiejie，那個小哥哥過生日?！?/br>
    “哦？過生日啊。”甄珍想了想，“那我們額外送他份吃的當生日禮物吧？”

    小孩拍手，想到晚上吃的美味，“送哥哥糕糕吃?！?/br>
    唐寶軍以為漂亮小孩去后廚找jiejie玩去了，沒想到過了一會，小家伙捧著個盤子唱著生日歌又回來了，盤子里是外表金黃的圓形糕點，用刀對切，切成八塊，小孩在jiejie的幫助下，把盤子舉過頭頂，放在他們吃飯的桌子上，“哥哥，吃魚糕，可好吃了?！?/br>
    “祝你生日快樂，小朋友?！闭缯湟残χＹR。

    唐鶴因為太過驚喜，張著小嘴好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唐寶軍紅著臉連聲道：“這怎么可以，這怎么可以……”

    “這是我們晚飯剩下的魚糕，因為涼了，我用油煎了一下，又不費事，還害怕你們嫌棄呢?！?/br>
    “怎么會？”唐寶軍聲音帶上鼻音，沒想到今晚蛋糕、打糕都沒吃上，卻意外讓兒子吃上了魚糕。

    唐鶴先拿起兩塊遞給寶庫和小貓，連父親和甄珍也有，“弟弟吃，咕嘟吃，爸爸和jiejie也吃。”

    魚糕是魚rou兌了糯米蒸熟的，綿密細膩。生日禮物要分享，吃起來才更香，兩個小孩和小貓吃得眼睛彎彎。

    結(jié)賬時，唐寶軍從兜里掏出一堆鋼镚和毛票，示意甄珍數(shù)數(shù)。

    不數(shù)太過刻意，甄珍快速點過，點頭道：“一分不少?！?/br>
    父子兩人再次道謝，才開門離開。

    寶庫盯著面前堆作一堆的小錢錢，瞪大眼驚呼：“他們好有錢啊。”小孩數(shù)學不好，至今沒弄明白錢多錢少。

    “是，他們很有錢?！备复茸有?，有愛的人誰說不富有？

    “我們家也很有錢?！毙『Ⅻc點下巴正兒八經(jīng)地補充。

    “嗯，我們也很有錢。”我們也有很多很多的愛。

    第24章 鴻運當頭(二合一)

    刑偵一支隊連軸轉(zhuǎn)了十多天, 搶劫案的偵破依然毫無進展，見全隊累得人仰馬翻，陳星耀留下肖鋒, 給其余人放了一天假，回家好好修整修整。

    肖鋒在宿舍睡了一晚才反應(yīng)過來, 憤怒抗議：“憑啥別人都放假, 就我不放？”

    遲鈍成這樣, 是不是該考慮重新?lián)Q一個搭檔了？陳星耀瞄他一眼, “你有老婆罵你不回家嗎？有孩子想你想得嗷嗷哭嗎？”

    “合該光棍就該加班啊, 你等著, 趕明兒我就找個人領(lǐng)證去?！?/br>
    “滾犢子，別撅了, 你撅嘴比如花摳鼻子還辣眼睛?！蹦橙藙e看外表冷, 私底下最愛無厘頭電影和肥皂劇。

    “……陳哥你條件這么好，到現(xiàn)在還沒對象, 是咱局里公認的第十號懸案。也只有我能破你的案子。”肖鋒幽幽開口。

    “哦？”

    “你這張嘴不是一般的不好……你打我干嘛, 惱羞成怒了是吧？”

    一個成天沒正行的搭檔, 就是個人rou廢紙簍，陳星耀扔完三個紙球才解恨，“麻溜點, 別廢話了, 咱來重新過遍線索，過完我請你吃大漁去?！?/br>
    “怎么不早說，今天我要吃特色菜，我看上她家鮰魚獅子頭了，老子長這么大只吃過北方rou彈四喜丸子，還沒吃過南方的獅子頭?！?/br>
    玩笑歸玩笑, 兩人都是合格的刑偵工作者，立即進入狀態(tài)，重新細細捋了遍手里的線索。

    肖鋒搖了搖頭，面露無奈，“說白了，還是有用的線索太少。老趙他們已經(jīng)在工人村排查了半個月，我跟你想法一樣，不認為我們的方向錯了。我們有嫌犯的粗略外貌特征，尤其眼角傷疤這塊，工廠雖然改制，檔案還是很全，只要時間夠，我們就可以拉出一個名單，然后再逐個排查?！?/br>
    陳星耀從抽屜里拿出一盒煙，抽出一支扔給肖鋒，給自己也點了一根，他煙癮不大，想問題時，手里燃支煙更能集中注意力，目光注視煙圈一點點旋進通風口，“我們時間不夠，工人村范圍太大，涉及的工人和他們的家屬將近十萬，等我們排查完，那人傷也該養(yǎng)好了。”

    肖鋒狠吸一口煙，煩躁道：“這孫子專門朝女的下手，媽的，欺軟怕硬，老子最看不上這種孬貨。”

    陳星耀掐滅吸了一半的煙，起身走到靠墻放的小黑板前，拿起粉筆，畫了個圓，“破這件案子就像解數(shù)學題，外貌特征算一個已知條件。”

    繼續(xù)畫了一個相交的圓，“從證人身上提取的衣物纖維和血液樣本也算一樣，不過這兩樣在前期篩查階段作用不大。你剛才倒提醒我了……”

    陳星耀提筆又畫了第三個圓，“反正也沒頭緒，咱們索性大膽一點，可以再加一條，他仇視女性，可能在家庭關(guān)系上有大的挫折，等明天上班，讓老趙專門走訪居委會，家庭糾紛居委會的人知道得比派出所詳細?！?/br>
    肖鋒揉揉太陽xue，“工人村的居委會？讓我算算有多少個？”

    陳星耀雙手抄兜，看著三個圓的交集，“不用太多，再多一個條件，我們就能把篩查過程縮短到一個星期?！?/br>
    “我的腦袋警告我，它的腦細胞再不補充能量，它就要罷工了。”早飯是兩根煙，這會餓得前胸貼后背，肖鋒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不出所料腦門立即收獲個粉筆頭。

    兩人來到大漁，趕上甄珍正在收貨，批發(fā)市場的小四川老孟給甄珍聯(lián)系了一批川椒、仔姜、辣腐乳、豆瓣醬、剁椒醬等川味食材，其中數(shù)量最多的是裝了半個貨車的老壇泡一切。

    寶庫頭上戴了個毛茸茸兔頭帽子，紅著小臉蛋，化身兔子精。肥肥的兔子精正把一串竹筒樣的東西晃晃蕩蕩扛在小肩膀上，幫倒忙幫得不亦樂乎，看見兩個高大的警察叔叔走過來，立即放下手里的活，揮著同款兔毛手套，大聲喊：“黑貓警長好！白鴿探長好！”

    肖鋒指著自己，“白鴿探長？怎么被小孩安個動畫身份還得屈居你之下，我這輩子就不能翻身了？”

    沒人理他，陳星耀快步上前，來到后車廂，一手一個提了兩個泡菜壇子，幫忙往屋里搬東西。

    甄珍從地下室鉆出來看到這兩人，面露驚訝，“你們來吃飯？”現(xiàn)在才九點半，來吃早午飯？

    “不急，東西放地下？我能進嗎？”陳星耀下巴指向敞開的門。

    “不用你們沾手，我鄰居會過來幫忙?！边@人是活在別人眼里的偶像，可不敢勞駕。

    沒說不能進，就是能進的意思，陳星耀已經(jīng)進了門，聲音從下面?zhèn)魃蟻?，“別管貨，你去結(jié)賬吧?！?/br>
    肖鋒也提著兩個壇子跟進來，“活動活動好，能換換腦子?！?/br>
    等甄珍跟老孟結(jié)完賬，發(fā)現(xiàn)趕過來幫忙的樸叔和廣義兩個已經(jīng)被陳星耀指揮上了，女人們被勸退，四個男人間隔站好，壇子一個傳一個，半車壇子很快被搬完，剩下的麻袋什么的，也被陳星耀和肖鋒利利索索規(guī)制好，前后只用半個小時，全部搞定。

    肖鋒從地下室鉆出來，看了眼甄家姐弟，心說，弟弟是兔子精，這jiejie估計是屬貔貅的。好家伙，一地下室的壇壇罐罐，從地上堆到頂棚，沒見開飯店的這么能存東西。

    老樸擦了把汗，開口問：“甄珍，你買這么多泡菜干嘛？這老些東西運過來費老勁了吧？”

    甄珍提著暖壺給大家倒茶，“老孟大哥線路熟，運過來倒是不算太麻煩。我廚房溫度高，二十多度的環(huán)境，過水泡菜倒是能做，但是老壇酸菜做不來，本來只想讓他弄幾壇泡菜水過來，可從那么遠的地方讓人家運這玩意，有些過意不去，反正便宜，索性多買些。過兩天我準備給大家換個新花樣，做酸菜魚吃。”

    “泡不好跟菌群有關(guān)?！标愋且涌诘?。

    搬東西有些熱，他把夾克外套脫了，只穿一件黑色高領(lǐng)羊毛衫，簡簡單單的黑色毛衣，卻顯得人更加硬朗有型。

    這人還真是什么都知道，干刑偵都得這么全才嗎？甄珍挑了挑眉。

    “那就對了，”老樸笑道，“曾經(jīng)聽一個來我店里吃飯的河南人白話，他喜歡咱東北酸菜，回河南也試著腌了一缸，好不容易等了一個月，五花rou都買好了，一開封，哎媽呀，一缸臭腳丫子味，跟化學武器似的。”

    全屋人都笑了。

    一方水土養(yǎng)育一方生靈，就因為有差異在，所以才會出現(xiàn)獨具特色的地方美食。

    甄珍看戴著她在皇寺廣場買的秀珍虎頭帽，佯裝小老虎的咕嘟，養(yǎng)育小家伙的水土又該是怎樣的神奇，才會讓它變換出讓人快樂的魚類。

    時間還早，甄珍整治一桌飯菜的時間足夠，要留樸叔父子一起吃，老樸的店今天有鮮族人家訂桌搞聚餐，說留著肚子下回再吃，說了一會話，就帶廣義回去忙乎自家那一攤子。

    剩下陳星耀和肖鋒，聽肖鋒說要吃鮰魚獅子頭，甄珍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住黃旗村的大爺這兩天沒下網(wǎng)，今天沒鮰魚，哪天有貨我提前準備好，再通知你來吃。”

    陳星耀聞言，從兜里掏出小記事本，撕了頁紙，把自己的手機號碼、傳呼號寫下來遞給甄珍，“就打上面的號通知?！?/br>
    肖鋒瞪眼睛，“為什么不留我的號？”

    “飯錢你付？”

    “我陳哥愛吃辣的，我什么都愛，甄珍你看著安排吧?！毙つ橙俗兡樐墙幸粋€迅速，不當演員太可惜了。

    甄珍好笑，這兩人一冷一熱，一個話少，一個話癆，還挺互補。

    稍稍一想，菜譜立即就有了，“鳙魚頭，rou饅頭。正好今天來了最正宗的剁椒，我給你們來盤鴻運當頭吧。”

    可能是小貓的銀魚吃多了的緣故，甄珍現(xiàn)在對人情緒的感知越來越敏銳，陳星耀因為太過內(nèi)斂分辨起來難一些，肖鋒不一樣，別看他插科打諢鬧騰得很，面上因挫敗而生的些微郁氣還是被她捕捉到。

    有挫折，那就弄個吉利菜，轉(zhuǎn)轉(zhuǎn)運，“事先說好了，今天你們幫我忙，這頓我請了，不接受反駁，啥也別說?！币婈愋且珦u頭，甄珍趕緊制止，她不愛欠人情，這種好還的，必須不能隔夜。

    說完轉(zhuǎn)去后廚，先給兩人上了一盤用轉(zhuǎn)爐烤的麻辣魷魚。光有下酒菜，沒酒好像缺了點什么，甄珍想起她的山楂酒現(xiàn)在能喝了，問兩人：“能喝點嗎？”

    肖鋒嘴里嚼著魷魚絲，一個勁沖陳星耀使眼色。

    “那就來點度數(shù)低的?！惫室獾葘γ婺巧底友劬Χ颊３榻盍?，陳星耀才笑著松口。破案關(guān)鍵期要時刻保持清醒，少喝點倒也沒關(guān)系。

    盛在玻璃杯里的山楂酒晶瑩剔透如紅寶石，嚼完筋道麻辣的魷魚，抿上一口酒，入口微澀，有著天然的山楂果味，雖然喝起來沒有烈酒那么辣喉帶勁，卻格外的解膩開胃。

    寶庫端著jiejie給倒的山楂果汁，坐在他的吧臺專座，隔空跟兩個“警長”走了一杯，別看人小，身兼數(shù)職，陪酒員都當?shù)谩?/br>
    弟弟前臺門面擔當，jiejie后廚指揮專家。

    先殺魚，鳙魚常見，也叫胖頭魚，憨憨肥肥，一顆大腦袋最好吃，揮刀斬魚頭，摳腮、剖下頜，擦干碼調(diào)料，略微一腌，在盤子里展成合頁狀，上鍋大火蒸一刻鐘，想了想，甄珍又掀開鍋蓋，在魚頭上撒了點銀魚粉。

    魚先蒸著，豬rou切rou米，調(diào)味，邊擠丸子邊入鍋炸，甄珍炸rou丸用的是魯菜的老派做法，不加雞蛋不加水，炸出的rou丸酥脆，嚼起來有顆粒感，吃大rou還是這樣最過癮。

    今天沒有大rou彈獅子頭，酥炸小rou球來代替。

    好事成雙，魯菜還可以再添一道，大白菜困了一個月甜度上來，案上還有幾只新鮮的蝦，快手菜大蝦白菜，甜中帶鮮。

    兩道菜做完，魚頭也蒸好，起鍋倒油，剁椒醬多放，放到紅艷四射，調(diào)味勾芡，紅彤彤的一鍋澆上魚頭，鴻運當頭就是這么來的。

    不到半個小時，魚、rou、菜全齊活。

    超大的一盤鴻運當頭，看著就喜慶，肖鋒滿臉興奮：“吃了這個，我出門就去摸張獎券?！?/br>
    他意yin中大獎的功夫，某人已經(jīng)摳掉魚腮后的螺旋狀肥rou，吃進嘴里了。

    陳星耀會吃，知道腮后rou最是豐腴，但味蕾上悅動的極鮮還是遠超他的想像，罕見地露出呆滯神情，俗稱吃傻了。

    肖鋒不甘示弱，挑起顫抖的魚腦入嘴之后，整個人也跟著顫抖了。

    陳星耀終于回了神，“這是好水質(zhì)養(yǎng)出的胖頭魚才會有的鮮。”

    甄珍點了點頭，既然你主動替我找了理由，我就不費神說什么麥飯石了，“‘最美不過鳙魚頭’，主要是我們吃對了地方，還有剁椒醬中的辣椒素也最大的催發(fā)了鮮度。”

    肖鋒反應(yīng)過來立即開始搶食，“哥，你不吃也鴻運當頭，讓老弟我發(fā)發(fā)財吧?！?/br>
    他陳哥以行動回答他，直接夾了片覆蓋鳙魚頭骨的軟皮，軟皮膠質(zhì)最多也最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