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驚得她轉(zhuǎn)過了眸子,慕明韶步子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落在她后頭不遠(yuǎn)處,正盯著風(fēng)無珩,兩人對視間,他神色也冷了下來: “風(fēng)將軍就是這般對待貴客的?” “少廢話?!?/br> 風(fēng)無珩甩下這句,一雙明亮的眸子添了兩道血絲。 全然沒了京城中盛傳的威武大將軍的模樣,一身的魯莽氣。 數(shù)十斤重的銀質(zhì)長槍劃破謝依依身旁靜謐的空氣,直直朝著慕明韶刺去。 望得她心頭不由一驚,根本反應(yīng)不及。 讓她摸不透的人,這會兒又添了一個。 再如何,風(fēng)無珩也不必動這么大的怒火。 那槍頭幾乎要碰觸到慕明韶之時,他才往旁邊邁去,恰好躲過,連他衣袍都未劃到半分。 似是察覺到風(fēng)無珩不會死心一般,他腳下微動,直接到了馬車邊的侍衛(wèi)身側(cè),自他腰間刀鞘中將刀拔了出來,手微抬,刀鋒抵住了長槍柄,再無法前進(jìn)半分。 風(fēng)無珩雙眼微瞇,反倒是來了興致,握著長槍微一用力,收回身側(cè),“比試一番?若輸了便讓我?guī)е酪馈?/br> 他話音還未落,慕明韶卻不給他更多機(jī)會,腳下步伐迅捷,手腕一翻,那刀舞得翩飛,只余殘影。 謝依依在局外,依舊能看清,那刀尖回回對準(zhǔn)了致命處。 風(fēng)無珩先前猝不及防擋了一擊。此后便落了下風(fēng)。 長槍攻擊性太強(qiáng),幾乎沒什么防招。 偏偏慕明韶刀法舞得太快,他尋不出一點(diǎn)破綻,稍稍思慮,那刀尖便立刻朝他脖頸刺來。 太快。 他擰起了眉頭。 慕明韶所使的是劍法,他從來不曾見過,看似隨意,一進(jìn)一退卻處處捏住了他的心思。 忽地,慕明韶動作一緩,抵住了長槍。 他幾乎下意識朝前用力刺去,慕明韶也彎起嘴角,笑意帶著一絲嘲弄,刀柄一翻,刀鋒對準(zhǔn)了槍柄。 慕明韶修長的身子卻朝側(cè)方滑了一步,手掌微微用力往后輕拉,“叮當(dāng)”清脆一聲,銀質(zhì)槍頭應(yīng)聲落地,慕明韶刀劃過斷裂處,對著風(fēng)無珩胸膛刺去,刀尖刺中的一瞬,那柄刀也瞬間碎成兩半。 槍頭槍身皆是寒冰鐵所制,哪怕內(nèi)力再強(qiáng),也該是兩敗俱傷。 槍頭落地之時,刀已碎裂,慕明韶卻依舊能握著刺向風(fēng)無珩。 那該是有多快。 秦婉從客棧出來,便愣在了原地。 慕明韶隨意松手,棄了那刀,落地時碎成一團(tuán)銀色粉末: “若今日使得是劍,便是隕鐵盔甲,你的命也得交在此處?!?/br> 他自腰間取了折扇,“嘩”一聲扇開悠然扇起了風(fēng)。 對比他面前垂眸喘著氣的風(fēng)無珩,孰勝孰負(fù),一目了然。 風(fēng)無珩攥緊了拳頭,卻依舊不甘。 周遭氣氛陷入一片寂靜, “你的劍呢?” 慕明韶沒回他,走到謝依依身側(cè),用了那只有些發(fā)燙的手掌牽起了她的手,直接朝著道路對面走去。 他們一行馬車停在那處。 謝依依心都在打著顫,她從來不知慕明韶還有這等實(shí)力。 他還是葉瑾安時,分明一派溫潤模樣,哪會像現(xiàn)在這般……殘暴。 她不由得有些慶幸,自己到底沒給風(fēng)無珩添麻煩。 她回眸望了眼風(fēng)無珩,輕軟的嗓音微揚(yáng),“你…不用擔(dān)心……” 最后的尾音還是有些發(fā)顫。 風(fēng)無珩聽見了,朝前邁了兩步,卻被從客棧門口走過去的秦婉拉住了胳膊。 也不知秦婉說了什么,風(fēng)無珩最后立在原地頓住了。 她真的害怕,風(fēng)無珩會這么追上來。 自己的血也就罷了,旁人的血她絕不要瞧見。 她心中忽地浮起一絲慶幸, 還好先前與慕明韶商量好了。 慕明韶領(lǐng)著她到了馬車邊便停下了步子,折扇“唰”一聲收起,墨色的眸子靜靜地看著她。 她往道路另一邊望去,風(fēng)無珩灼熱的目光依舊落在他們這兒。 她握著馬車邊的手一頓,強(qiáng)迫自己收起所有驚詫和驚懼,冷靜下來。 踏著車轅上馬車時,她不由得憶起剛才風(fēng)無珩那番話,下意識回頭問了一句: “你的劍呢?” 話音剛落,她耳根子便是一紅。 這問題似乎還輪不到她來問。 她悻悻轉(zhuǎn)過了腦袋,掀開簾子要鉆入馬車中時,身后那清冷的嗓音卻傳入耳中。 “在別人手里?!?/br> 坐上馬車內(nèi)的軟榻上,她才回過神來,剛才慕明韶是回答了她的問題。 身下軟榻微動,慕明韶在她身側(cè)落座,悠然理了理衣襟便往后靠去。 她不由試探著再問了一句: “你為何不拿回來?” “等那人死了,自然能回來。” 慕明韶半闔著眼眸,嗓音低涼。 莫名其妙。 這番話聽得瘆人,從慕明韶口中說出卻不足為奇。 半年來都是如此,這人身上的一切她都摸不透。 還是昨日她才知曉—— 她先前知道的名字都是假的。 她抿了抿櫻唇,托腮望著窗外冷冷清清的街道。 都牽扯上人命,后面,她是不敢再問了。 腦中飛閃而過的皆是剛才的打斗畫面。 慕明韶哪怕生命受到威脅也依舊從容,仿佛這世間沒什么值得他留念的,無欲無求。 可他分明野心勃勃。 謝依依憶及此,驀地收回了托腮的手,攥緊了一雙小拳頭,腦中思緒依舊未停。 剛才慕明韶翩然瀟灑的姿態(tài)她記得一清二楚,包括那塊隨著身形而在腰間晃動的玉佩。 以前穿著一身月白長衫不甚明顯,如今換了一身墨色錦袍卻格外扎眼。 這玉佩,他似乎從來不離身。 那玉佩雕刻精致,中間一片杏林連著右方的瀑布皆令人身臨其境。 下方……似乎刻著一個“云”字。 回憶戛然而止,她猝不及防被人握住了手背。 等回過神來,她才發(fā)覺,自己腦袋都快要頂?shù)侥矫魃赝冗吶ゴ蛄磕菈K玉佩了。 “怎么?” 頭頂上方的疑問聲冰冷無情。 她身子微顫,想收回手卻又抽不動,“這玉佩……” 她頓住了,腦子里一片空白,連問什么都不知道,半晌憋了一句,“……是誰的?” 慕明韶沒立刻回答她,抬手捏了她的下頜,幽黑深邃的眸子就這么靜靜打量著她。 這眸光幾乎令她無所遁形,她垂著眼眸四處躲閃,不敢去與慕明韶對視。 捏著玉佩的手還被慕明韶緊握著,連手心都開始發(fā)燙。 “是我娘的?!?/br> 慕明韶隨口答了一句,雙手一松,松開了對她的桎梏。 她連忙退到馬車一側(cè),緊貼著馬車邊緣,輕喘了兩口氣。 只是被慕明韶看著,那壓力便如山般涌起,她剛才連喘氣也不敢太大聲。 那玉佩來歷,她也并非多好奇,只是被慕明韶強(qiáng)壓著問了,硬擠出來的。 玉佩精致華貴,的確不似尋常物。 若慕明韶是皇子,他娘便是豐國皇帝的妃子。 就如慕明韶衣袍上的刺繡,是她前半輩子不曾見過也攀不上的。 她抬眸望了眼慕明韶,見他繼續(xù)瞇起雙眼,憶起剛才的對話,還是輕聲“喔”了句,才小心翼翼往身后的軟榻的倚去,閉緊雙眸。 她還未完全睡過去,便被倏然停住的馬車驚醒,腦袋直接撞上了一側(cè)的木板。 她看著空空如也的馬車,下意識拉開了車簾,便瞧見慕明韶正靜靜立在前方等著她。 見她探出身子,慕明韶在馬車下頭對她伸出了那只白皙纖長骨節(jié)分明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