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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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照樣過,傅星河看完十六本史書,從先帝生平一直看到大熙朝之前的倒推五個朝代。 她合上書時,夏眠表情復(fù)雜地告訴她,陛下前日在御花園的亭子里看見一款糕點(diǎn)不錯,叫御膳房重做一遍,還問了是誰放在那兒的,賞了高才人一串珊瑚珠。 夏眠道:“據(jù)奴婢看,那糕點(diǎn)完全是依瓢畫葫蘆,仿制娘娘的馬拉糕?!?/br> 夏眠雖然奉命盯著傅星河,但是她不會事無巨細(xì)稟報皇帝,如果孟崠庭沒有問起,像是糕點(diǎn)誰做的這點(diǎn)小事她不會上報。陛下日理萬機(jī),當(dāng)屬下的這點(diǎn)覺悟要有。 她還挺喜歡貴妃的,覺得那么多糕點(diǎn)都不入陛下的眼,這賞應(yīng)當(dāng)是貴妃得的。 傅星河合上書,她似乎抓準(zhǔn)孟崠庭口味了,“高霓高才人?我記得她,她肯定是喜歡吃,才會做了放在御花園,邊賞花邊品嘗?!?/br> 傅星河絕口不提孟崠庭:“高山流水,知音難覓,既然如此,我再做點(diǎn)送她?!?/br> 夏眠張了張口:“娘娘……” 這不對勁。 欣賞糕點(diǎn)的是陛下,你高山流水的知音是不認(rèn)錯了? 說是送高霓,傅星河依然全后宮一個不落地照顧到,作為名義上的管理層,不患寡而患不均,傅星河不想因?yàn)檫@一點(diǎn)小事引起私怨。 傅星河基本上是懷著愉悅的心情做糕點(diǎn),她自己喜歡,夏眠也喜歡,還可以聯(lián)絡(luò)后宮,無形中把暴君喂胖,一舉多得。 待她把孟崠庭的口味拿下之后,再研究一些容易長期保存的糕點(diǎn),有機(jī)會捎給外出打工的明楓。 傅星河每天睜眼想一遍“打倒暴君”,給無聊的一天輸入斗志。 如她所料,有了高霓的成功例子,御花園大大小小的亭子里,充斥著后妃無意間留下的甜點(diǎn)。 孟崠庭也很奇怪,他從來不當(dāng)場碰,有中意的多瞧兩眼,福公公心領(lǐng)神會地叫小太監(jiān)把糕點(diǎn)包起來,讓御膳房做出一樣的,然后例行賞賜。 傅星河聽說了這點(diǎn),暗道孟崠庭警惕心還挺強(qiáng),不是御膳房做出來的東西,擺到他面前也不會碰一下。 對個糕點(diǎn)尚且如此,更不用說對人的猜忌了。如此多疑,傅家身為廢太子的恩師,想翻身太難了。 要是身上這雞肋的毒性檢測系統(tǒng)能轉(zhuǎn)讓給暴君,換他放自己出宮就好了。 她進(jìn)宮半個月,除了夏眠伍奇,幾個灑掃宮女,幾乎沒有見過其他人。前世她每天都要見許多來自五洲四海的房客,他們中不乏某些領(lǐng)域的佼佼者,傅星河略通幾門外語,東方古典氣質(zhì)中帶著開放包容的熱情,常與他們交談,受益匪淺。 傅星河深吸了一口氣,若不是這具身體更嗜睡,按照她前世每日六小時就足夠的睡眠,多出來的時間她還不知道如何打發(fā)。 但她到底是高估自己了。 她不是愛書如命的性子,一整天都沉浸于書香她辦不到,看書只是她平心靜氣的手段和初來乍到的好奇驅(qū)使。 不客氣地說,每天不懷好意地揣摩暴君口味,都比看書吸引她精力。 難怪王侯將相愛造反,妃嬪媵嬙愛宮斗,傅星河覺得這么下去,她也差不多了。 死氣沉沉的后宮遲早得炸一個,傅星河覺得會是自己。 想想年邁的傅寒,前途未仆的兄長……傅星河咬了一口酸棗糕,酸得冷靜下來。 本宮還能在溫華殿低調(diào)五十年! 傅星河給自己重新豎起一道精神壁壘,至少管用十五天。 “我們跪這兒……” “今天求貴妃給一個說法。” 外面忽然吵鬧起來,傅星河把一本《莊子》塞回書架,長眉一挑,眼中若有星光。 “娘娘!”夏眠匆匆進(jìn)來,用了輕功瞬息之間就騰挪至前,“肖采女出事了。” “嗯?”傅星河心一沉,能讓夏眠匆忙的必定是大事了。 肖才人,肖豐豐。 傅星河記得那是個圓臉可愛的姑娘,聲線很甜,笑起來兩個酒窩,她當(dāng)時覺得這女孩撒嬌起來,恐怕孟崠庭冷臉都維持不住。 肖豐豐這些日子有沒有對暴君撒嬌她不知道,但看夏眠的樣子,此事跟她有關(guān)咯? 傅星河直截了當(dāng):“本宮的糕點(diǎn)有問題?” 夏眠愣了一下,快速道:“肖采女今天分到娘娘新做的糕點(diǎn)之后,她聽說每人都不一樣,便帶著去御花園和其他采女互相品嘗。她去得早,在賞荷亭坐了一會兒,嘗了一塊粘米糕,突然唇色變青,嘔出血來,至今昏迷不醒?!?/br> 傅星河擔(dān)憂道:“有沒有性命之憂?” 夏眠:“太醫(yī)說,差點(diǎn)就救不回來了。” 傅星河松了一口氣,她選拔進(jìn)宮的人,如果命喪于此,也是她的過失。 “那外面是怎么回事?” 夏眠:“俞婕妤帶領(lǐng)五個人,跪在外面,請娘娘給個說法,說是今日分的糕點(diǎn)大家都沒吃,只有肖采女吃了就出事了。” 傅星河端起一杯茶:“五個人?還有誰沒來?” “王婕妤?!?/br> 王嬋寂氣質(zhì)孤高清冷,看著不像是愛摻和這種場合的人。 傅星河放下茶杯,卷起礙事的袖子。 她管理酒店五年,還沒處理過食物中毒事件呢,當(dāng)真是新鮮了。 她明白俞鳳的動機(jī),只要有利可圖,凡遇事故,必趁機(jī)鬧大,古往今來都是如此。 傅星河跨越門檻行走如風(fēng),夏眠回過神來,連忙追著出去:“娘娘,您還沒換衣服——” “管他的?!?/br> 傅星河在溫華殿只穿里衣,外面套一件輕便寬松的月牙白棉質(zhì)外衣,外衣還是她指揮夏眠動手改動的,這是她覺得最舒適方便的穿法。 溫華殿大門常鎖,可以說是陛下的吩咐,也可以說是貴妃的自覺。 傅星河瞥了一眼伍奇:“開?!?/br> 伍奇被這一眼的氣勢震懾,下意識開了大門。 外面哭哭啼啼,不知有幾人真心為肖豐豐傷心。 溫華殿朱紅大門豁然打開,傅星河粗衣束發(fā)素顏朝天地出現(xiàn),俞鳳差點(diǎn)愣住,沒法跟當(dāng)日風(fēng)華無雙的倩貴妃聯(lián)系起來。 傅星河掃了一眼各個宮女手里的托盤,沒有一個顯示有毒,她倏地勾起一抹笑容,慢條斯理地過去,一個個掀開盤子,拿起糕點(diǎn)咬了一口,評價道:“本宮的手藝不錯?!?/br> 燕翩翩的眼淚停住,看著笑容明媚的傅星河,雖著青衫,笑起來就像貴妃了,她又想起那日不按常理出牌的選秀,忽然覺得不該跟俞鳳來。 俞鳳滿臉悲憤:“姐妹們剛進(jìn)宮,如履薄冰,若是有錯,請娘娘按照宮規(guī)處置,我們絕無異議?!?/br> 言下之意,肖豐豐是被傅星河用糕點(diǎn)所害,屬于動私刑。 俞鳳情緒飽滿,聲淚俱下,以退為進(jìn),其余人靜靜跪著,不出頭也不吭聲。 傅星河掃了一眼各個宮女手里的托盤,沒有一個顯示有毒,她慢條斯理地過去,捏起糕點(diǎn)咬了一口,“你們拿著糕點(diǎn)給陛下獻(xiàn)殷勤換賞賜,本宮吭聲了嗎?有人感激本宮嗎?” 高霓嘴唇顫抖,喚了一聲:“娘娘我……” 俞鳳搶道:“我們自然感激娘娘,肖采女也感激娘娘,可她現(xiàn)在躺在床上,不能像我們幾人跪在這里給娘娘磕頭?!?/br> 傅星河:“起身,本宮受不起?!?/br> 沒有人起身。 這便是一種態(tài)度,要傅星河給說法。肖豐豐吃的是傅星河給的粘米糕,而糕點(diǎn)是隨機(jī)分配的,剩下的還不知有沒有毒,她們所有人都在鬼門關(guān)走了一圈,都覺得跪在這里既委屈又問心無愧。 傅星河一口一口地吃著分給俞鳳的糕點(diǎn)。五塊精致的桂花糕,入口軟糯,甜度適中,小塊不膩。 但是五塊還是有點(diǎn)多了。 傅星河往往糕點(diǎn)出鍋只嘗一塊。她咽下最后一塊,揮手把空盤子砸了。 砰——琉璃圓盞隔著三米擊地而碎,碎裂聲把路過的太監(jiān)宮女都震了一下。 “你——”俞鳳瞠目結(jié)舌。 傅星河笑道:“這下不關(guān)俞婕妤的事了,你可以滾了?!?/br> 第16章 看這些人理直氣壯的樣子,不太可能下毒,她上回抬出《大熙律》,按理說能管后宮一個月不犯法吧? 傅星河想知道肖豐豐到底怎么回事,但是沒有孟崠庭允許,不能離開溫華殿。她不怕事,但這群人吵到她午睡,先趕走俞鳳這個攪和精,其他人才能散了。 俞鳳又氣又無可奈何,這件事確實(shí)不關(guān)她的事,何況人家貴妃親自把糕點(diǎn)吃了證明無毒。 她起身,站在一旁咬牙切齒地看。高霓想要跟著起身,被她一眼瞪回去。 傅星河喝了一口茶,正好肚子容易餓,她又挑了一盤咸口的云腿餅,“不是要說法嗎?” 一群人跪著看她吃東西,也是難得的體驗(yàn)了。 西南運(yùn)來的上等云腿,只有溫華殿才有份額。傅星河為了釣暴君上鉤,用料一點(diǎn)都不小氣,這些人沾光了都不懂得珍惜。 傅星河品了一口茶,分給明楓和伍奇兩個。 咬開之后,鮮香四溢,周圍人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咽下口水。 傅星河掰開一半,剛湊近嘴邊,葷腥味襲來,突然一股難言的惡心感直沖喉嚨。 她手掌攥緊,不動聲色地忍過這一陣反胃。 怎么回事,之前沒有的,難道云腿的味道變了? 但是系統(tǒng)沒有顯示毒性,傅星河今天要打后妃的臉,自然不能吐出來,她緩了緩,坦然地往嘴里塞。 “行了?!?/br> 有人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的動作。 傅星河神經(jīng)一跳,看見握住她的手腕上一截明黃色的袖子,條件反射拍開。 不能讓暴君碰到她。 孟崠庭剛抓到就被打了手,臉色一沉:“你敢打朕?” 傅星河:“不敢,我不知是陛下……” 孟崠庭冷哼:“不識好歹?!?/br> 傅星河心里有點(diǎn)異樣,孟崠庭是看出她想吐,才制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