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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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繼勛側(cè)頭看他,冷冷笑道:“以為我說得不對?” 御史中丞胸口起伏幾次,掃過臺下指指點點觀斬人群,沒再說話,向后退開半步。 午時二刻,太陽正是刺眼的時候。云瑯瞇了下眼睛,抬頭往臺上看了一眼。 監(jiān)斬的是當朝國丈、太師龐甘。 三朝老臣,頭發(fā)胡子都白透了,拄著御賜的龍頭拐,顫巍巍路都走不穩(wěn)。整個人倒還老而彌堅地捧著詔書,念得抑揚頓挫:“天生民,而立之以君。夫君者,奉天養(yǎng)民者也……” 云瑯向來對這些之乎者也頗感頭痛,找準根木柱,跪坐下來靠著,閉目養(yǎng)了陣神。 太陽當頭,既無云又無風(fēng),哪怕是冬日,跪聽圣旨也有幾分苦曬。 不少人恭敬伏地,跪得難熬,也已偷偷換了好幾次腿。 龐甘不緊不慢念了一炷香,終于念到最后:“圣上繼位,感天承運,奉先帝之遺詔大赦天下……然,謀反大逆、罪大惡極者,皆不在此列!” 不少人被懾了一跳,本能抬頭。 “云府之罪,罪無可?。 饼嫺史畔率ブ?,沉聲道:“云瑯,你可知罪?” 云瑯起身:“知道?!?/br> 云府抄斬滿門、夷九族,是五年前的舊事。 佑和二十七年,先帝尚且在位。上元節(jié)當晚,宿衛(wèi)禁軍宮變,殺校奪兵,直逼寢宮。 這是本朝最慘烈的宮變。先帝抱劍親守宮門,先皇后舍命護駕,宮人削發(fā)死戰(zhàn),殿前司趕來時,血已染紅了白玉石階。 宮變震動朝野,六皇子奉皇命,將八萬禁軍篩子一樣過了一遍,凡是有些含糊可疑的,一律下獄徹查。 人太多,連御史臺帶大理寺的牢獄都被塞滿了,刑場的鍘刀也砍得卷了刃。 年頭過得不久,人們還都記得清楚。京城里稍年長些的,都能歷歷數(shù)出那時的彌天血氣。 當時的禁軍統(tǒng)領(lǐng),正是端王。 禁軍嘩變,端王難辭其咎,也被下獄徹查。 只是誰也沒能料到,不等案子徹底查清楚,到第三日,端王就無故暴斃在了天牢之中。 端王妃聞訊,只身攜劍入京,闖宮自盡。 圣上震怒,令六皇子雷厲風(fēng)行徹查始末。才查出來了竟是鎮(zhèn)遠侯意圖謀逆、又借機滅口,意圖盡數(shù)將嘩變罪行栽贓端王。 如此滔天大罪,鎮(zhèn)遠侯府一朝傾覆,滿門抄斬,也是罪有應(yīng)得。 “罪有應(yīng)得,你卻公然逃罪亂法,罪加一等!” 龐甘居高臨下,厲聲:“你可伏罪?” 云瑯點頭:“伏?!?/br> 他答得太過痛快,龐甘凝起的氣勢無處著落,虛晃一著,視線落在云瑯身上。 四周愈靜。 龐甘語氣愈沉了幾分:“隱匿之后,你逃去了什么地方?” 云瑯想也不想:“天大地大,四海為家。” 龐甘追問:“都做了什么?” 云瑯笑笑:“亡命之徒,自然是逃命?!?/br> 龐甘緊迫不舍:“何人助你脫身?” “眾叛親離。”云瑯嘆道,“孤家寡人?!?/br> 案問到此處,便再問不下去。 龐甘仍不甘心,拄著拐杖緩步上前,欺身低聲:“云瑯,你如今已命懸一線,該說些什么,心中總該有數(shù)……” 云瑯笑一笑,在刑臺前盤膝坐定。 龐甘看著他。 五年前一場變故,整個京城都被翻了個底朝天。 全城戒嚴,禁軍里三層外三層把京城包了個結(jié)實,云瑯逃出城,不可能無人相助。 龐甘一心要追出同黨,一并問罪論處。卻不想這宮中養(yǎng)尊處優(yōu)、鐘鳴鼎食驕縱出來的少年紈绔,到了生死之際,嘴竟仍緊得半個字也撬不出。 龐甘再要說話,一旁監(jiān)斬官低聲道:“大人,時辰……” 龐甘臉色沉了沉,拂袖回了高臺。 御史中丞再忍不住,急道:“少侯爺!” 他站得離刑臺近,聲音壓得雖低,云瑯卻聽見了,跟著回身望了一眼。 御史中丞臉色漲紅,牢牢盯著他。 云瑯被他盯了半個月,一陣頭疼,下意識保證:“我不越獄……” “少侯爺那時說得什么?!”御史中丞有官階,不被禁軍阻攔,激切啞聲道,“萬全之策——” 云瑯失笑。 他這一笑,御史中丞背后忽然騰起寒意,整個人怔怔立在原地。 云瑯被侍衛(wèi)司暗衛(wèi)拿獲,押進御史臺,就已不能再逃。 圣上與端王兄弟情深,對鎮(zhèn)遠侯府余孽從未放松。朝中已有云瑯逃往北疆的流言,再逃下去,流言早晚要變成懷疑。 北疆苦寒,將士爬冰臥雪死守燕云朔方,糧草是命。 半點經(jīng)不起動蕩。 黑衣人劫囚時,御史中丞聽云瑯說法,以為云瑯當真心中有數(shù),還多少松了口氣。這一刻,御史中丞卻忽然想明白了。 云瑯從沒想過什么萬全之策。 云瑯現(xiàn)身被擒,是來赴死的。 “老太師?!北O(jiān)斬官低聲稟道:“時辰已至,監(jiān)斬大臣只剩琰王告病未到?!?/br> 龐甘神色冷峻:“開斬?!?/br> “是否不妥?”監(jiān)斬官猶豫,“琰王畢竟奉命監(jiān)斬,可要派人去請一請?” “不是告病么?” 龐甘沒能從云瑯口中逼出同黨,正連惱帶怒,冷然嗤道:“真當皇上處處護著他?有了今天沒明天的短命小兒,來看監(jiān)斬,再叫血氣沖撞了,一不小心一命歸西,是誰之過?” 監(jiān)斬官稍一遲疑,硬著頭皮道:“可是皇上——” “皇上如今忙著處理北疆之事,早已不勝其擾!”龐甘厲聲,“我等為臣,豈不正該替君分憂!” 監(jiān)斬官額頭盡是冷汗,不敢再開口,稱是后退。 云瑯原本闔眸盤膝靜坐著,不知聽見哪一句,睜開眼睛。 “琰王蕭朔?”侍御史在刑臺下,悄聲問老文吏,“可是端王那個……” 老文吏沉聲:“噤聲?!?/br> 侍御史臉色也跟著變了變,低下頭閉緊了嘴。 人群原本議論紛紛,聽清臺上聲音,一瞬竟也靜了靜。 有人探頭探腦看了看:“這琰王什么來頭……” “不可說!”一人急聲打斷,“被琰王府上人聽見了,要割舌頭的?!?/br> 那人愕然:“天子腳下,如何竟容得下這般殘暴行徑?” “新近來京城的吧?” 有老者離禁軍衛(wèi)士遠些,低聲嘆息:“當年亂得很,先帝只說要把端王下獄,沒成想jian人作梗,竟害得端王一家死于非命。” “先帝痛悔,徹查后,就讓端王的小兒子把爵位給襲了?!?/br> “聽說是因為端王幼子那時尚且年少,先帝不想他傷心,便下旨將封號也改了?!?/br> “新賜下的封號,正是琰字。” “因著這一層,先帝和今上都對他格外寬容?!?/br> 老者拍拍那人,悄聲道:“琰王冷酷殘暴,沒什么做不出來的,咱們京城私下里都叫他活閻王。” “可不是?!币蝗它c頭附和:“他割了你的舌頭,也不會有半點事,最多閉門思過幾日罷了?!?/br> 那人半驚半疑,臉色也跟著白下來,牢牢閉上嘴。 “雖說兇險,但那閻王府大門常年不開,說是抱病閉門謝客?!?/br> 有人悄聲道:“這兩年連他們府上的人也見的少了,倒是松快許多?!?/br> “不是告病了?”又有人道:“聽說是父母族人死得太慘,留他一個,哀思過度,說不定這兩年真是病得不成了……” “云氏余孽?!饼嫺士聪蛐膛_,“謀逆作亂、殘害忠良,滿門抄斬,并脫逃之罪,今認罪伏法——” 云瑯出聲:“且慢?!?/br> 龐甘臉色驟沉,又當他臨死嚇得改了念頭,打算供出別人來保命,壓著脾氣等他說。 云瑯好奇:“你們說的那位琰王,便不來了嗎?” “放肆!”龐甘怒火沖頂,厲聲叱道,“來與不來,與你何干?。俊?/br> 已經(jīng)看出云瑯打定了主意不配合,龐甘再不由他打岔,寒聲道:“開斬——” 云瑯:“與我有干。” 他嗓音清冽明朗,壓著龐甘蒼老渾濁的嗓音,吐字格外清晰篤定。 龐甘臉幾乎氣成了豬肝色,死死瞪著他。 云瑯被人按著,躺在鍘刀底下,神色誠懇:“此事說來話長,尚得慢慢理順。老太師若有閑暇,還請飲一杯涼茶敗敗心火,尋個僻靜之處坐穩(wěn)當,屏退閑雜人等……” “云公子?!北O(jiān)斬官小心打斷,“時辰緊迫,長話短說?!?/br> 云瑯:“我懷了琰王的兒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