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以楊把杯中的酒喝完，這一杯酒顯然不能讓他染上醉意，因?yàn)樗麑⒁暰€收回來，溫和的眉眼看著言夏時，十分清明。

    他慢慢地說出接下來的一句話：“最嚴(yán)重的一次，是喻薄被關(guān)在柜子里一天。”

    輕微的一聲顫響，是冰塊撞擊的聲音。

    蘇以楊低眉，看到了言夏手中的酒杯。

    她站起來，面容隱在晦暗的燈光中，長睫垂下，將那雙漂亮的，仿佛帶有無限生命力的眼也掩住了。

    “謝謝你?！毖韵膶λ乐x，“你今日的酒，我請了?！?/br>
    蘇以楊的眼中透出一點(diǎn)訝異，而后笑了，他不置可否。

    言夏離開座位時，忽然忘記，她還漏問了一個問題。

    “最后一個問題?！彼D(zhuǎn)過身，霓虹躍在她眼睫上，自下而上，衍出一道艷麗的光，“你為什么會愿意告訴我這些事?！?/br>
    侍者又為他倒了一杯酒，光滑的杯口抵在唇邊，蘇以楊想了半晌，才給出一個答案。

    “我的目的，大約是想讓你對我的弟弟好一些?！?/br>
    言夏判斷不出他這句話的真假，但她也知道，蘇以楊應(yīng)該不會再說了。她點(diǎn)點(diǎn)頭，離開這里。

    第二日上班時，高秉庭特意將昨日拍的照片洗出來，分發(fā)到當(dāng)晚的每個同事手上，與紙質(zhì)照片一起的，還有微信群中的電子照。言夏看了看照片中的自己，雖然笑容看起來都像是畫上去的，但混在一群醉鬼中，好上太多。

    她把照片放到包中，打開電腦開始畫圖。

    但是精神集中不了，言夏從來不知道自己是一個同理心過分嚴(yán)重的人，但昨晚得知喻薄的遭遇，她真的想對喻薄好一點(diǎn)，再好一點(diǎn)。

    還真應(yīng)了蘇以楊那句話。

    雖然不知道他所說的那些話中摻了幾分真假，但他說的有關(guān)于喻薄的事，有必要騙她嗎？

    言夏姑且當(dāng)他說的，至少有八分是真的。

    于是她畫圖畫到半晌，低頭，在軟件中尋找花店。那么，從第一天開始，先讓她為他買一束花。

    為班長新房的家居設(shè)計(jì)到了驗(yàn)收階段，從戶主及戶主妻子的表現(xiàn)來說，應(yīng)該是滿意的。班長的妻子特意送了一樣小禮物，一盒十八個姿態(tài)各異的泥塑玩偶小人，十分可愛。

    言夏欣喜地接過，她可以擺放在壁櫥中，壁櫥也一定會像小人這般可愛。

    下午回到工作室的時候，她正好碰上了季赫。少年人的臉頰被太陽曬得有些發(fā)紅，見到言夏，他嘴角上揚(yáng)，喊了一聲言夏前輩。

    看起來很高興的模樣。

    言夏和他一起等電梯下來，閑聊了一句：“剛從外面回來嗎？”

    季赫嗯了一聲，然后說：“老師交給了我一個單子?！?/br>
    老師，言夏想了一秒，明白他說的老師應(yīng)該是高秉庭。這才多久，高秉庭就給了他單子，還真是年少有為。

    通常這種人是最為招人妒忌的，不僅有富裕的家世，才能也比旁人強(qiáng)，讓人想追也不知道從哪里追起。

    言夏笑著說恭喜。

    電梯邊上的小小顯示屏終于跳到一樓的字眼，他們隨著人流走進(jìn)電梯。真奇怪明明還沒到一般公司下班的時間點(diǎn)，為什么會有這么多人等待電梯。

    言夏越過重重的背影，看到銀色的，緊閉著的電梯門，她已經(jīng)想好了今天晚上送喻薄的花。

    先送一束團(tuán)團(tuán)簇簇的紫陽花。

    下一秒，平滑上升的電梯抖動了一下，言夏撐著墻壁，還沒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電梯里的燈光忽然就暗了下去。小小的一個電梯間，大約擠著十個左右的人，足夠滿滿當(dāng)當(dāng)，而這些人都不約而同地發(fā)出驚疑的叫聲。

    慌亂中，有誰抓住了她的手，掌心貼著她的手腕，像一條冰冷的蛇，緩緩游上去。言夏嚇得叫了一聲，往身后靠去，可身后就是墻壁，退無可退。

    有人打開手機(jī)的燈光，光線亮起，電梯中的慌亂平復(fù)了許多。

    言夏平靜下來，去看身邊的人。男男女女都有，皆是一副慌張訝異的模樣，而剛剛那一瞬間的觸碰太短暫，她只記得對方的掌心貼上她皮膚時的觸感，陰冷得像蛇，卻回憶不起來，那是男人，還是女人的手。

    應(yīng)該那個時候，就揪住他，而不是甩開他的手。

    最先冷靜下來的卻是季赫，他按下緊急呼叫，向工作人員描述這間電梯的情況。

    言夏看著他沉靜的側(cè)臉，她在最后方，而季赫卻在電梯門口，他們之間，隔了兩三個人。

    剛剛進(jìn)來的位置，好像也是這樣。

    沒有等太久，電梯重新亮起了光，停滯的樓層也有了變化，一層一層往上升。言夏握著自己的手，垂頭，仍在想剛剛的事情。

    這到底是人慌亂下的不知所措的動作，還是借著這短短十幾秒的黑暗，有意碰上了她。她不由自主地聯(lián)想起這段時間在她身上發(fā)生的，疑似偷窺的事件。會不會也有關(guān)聯(lián)。

    于是，她給程卓然打了一通電話，開口就是：“我懷疑有人跟蹤我。”

    程卓然被她這么一句話嚇得不輕，他對言夏說：“你剛剛說什么？！被人跟蹤了？”

    聽到他的反問，言夏反而自己有些不確定起來了。

    她和程卓然說了這段時間自己身上發(fā)生的不對勁的事情，被倒?jié)M的水杯，可疑的人影，還有，電梯中陌生人的觸碰。

    程卓然下結(jié)論：“這個人也許還偷偷暗戀著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