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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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頭果然熱氣騰騰的,是一只油光水滑的嫩雞。 沈念禾今日同鄭氏走了一天路,晚上其實也沒什么心思好好吃,此時自裴繼安這一處得了些消息,雖然也沒有什么用處,心中卻是安定了許多,此時一聞得味道,又見了那黃得誘人的嫩雞,眼睛都放光了。 裴繼安看得好笑,取了荷葉隔著幫她撕了雞腿、雞翅下來,因怕她嫌臟,想了想,還是沒有自己把雞腿rou扯開,又把rou托在荷葉上,先給了鄭氏一份,另那一份輕輕推得過去給沈念禾,道:“快吃,涼了就有腥氣了。” 沈念禾這才想了起來,道:“三哥,我們給你帶了酥黃獨!” 口中說著,忙去一旁也取了個荷葉包過來。 只是這一包放久了早已涼得透透的,那小香芋也又冷又硬,上頭的咸蛋黃不但不香,還泛出淡淡的腥味。 沈念禾一聞就覺得不對,忙道:“我拿火熱一熱?!庇职炎约好媲澳且话腚u讓過去,“三哥先吃罷,我一個人吃不完?!?/br> 裴繼安笑道:“你先吃你的,我吃了才回來的?!?/br> 又伸手拿了那酥黃獨,道:“我小時候也喜歡這個,涼了嚼起來很有芋香?!?/br> 沈念禾也沒有想太多,聽他說話,便也信了,老實低頭吃東西。 那雞不知怎的做的,感覺像是蒸出來,又像是拿炭略烤了一會子,味道極為出挑,若要褒獎,當?shù)昧俗詈玫囊痪淇洹坝须u味”。 雞是沒長大的小雞,一只只有不到兩斤重,雞皮又緊又脆,不軟不韌,里頭的rou嫩而不柴,并不肥膩,卻又富有油脂,更妙的是,那rou汁還被皮rou牢牢鎖死,一口下去,就順著嘴巴滑到舌頭上,又滑進肚子里,把腸胃都填得暖了。 沈念禾吃得香,裴繼安也不說話,只微笑著拿余光看她,又拿筷子搛了芋頭塊慢慢嚼著吃。 鄭氏在一旁坐著,手中雞腿還沒吃兩口,已是快要笑得嗆咳出聲來。 等她見裴繼安幾乎是面不改色把那涼透的酥黃獨吃得下去,那笑聲更是快要憋不住。 如果不是她看著這侄兒長大,簡直要被他這一副一本正經(jīng)的模樣給唬了! 還說什么“涼了嚼起來很有芋香”,胡謅得有模有樣的——小時候這一位明明挑剔得很,回回嫌棄芋頭噎嗓子,莫說涼了的,便是遇得熱的也很少有肯吃的時候。 她白日間留了個心眼,特地沒有攔著人另買一份帶回來,誰知當真連夜都不用過,立時就能見到侄兒這大轉彎。 鄭氏也不多話,只做不知,口中吃著rou,一會看一眼這個,一會瞄一眼那個,只覺得雖然沒有酒,那這兩個來下rou,卻也有滋有味的。 裴繼安只稍坐了一會就回了房,臨走時還特地同兩人商量好了時間,又約定了地方,說好明日在那一處碰面。 一夜無話。 次日一早,沈念禾同鄭氏兩人收拾妥當,各自穿得嚴嚴實實地出了門。 一上午就是去一間一間尋書鋪,這些都是極費功夫的事情,聽起來仿佛很簡單,真正做起來,兩三個時辰也未必能得多少有用的信息。 兩人順著大道,時停時問,走著走著就到了一處巷子邊上。 還沒走得近,只見得巷口處一個大大的牌坊,上頭寫了“粱門”二字,牌坊旁邊則是栽了許多榕樹,棵棵都有一二百年的樣子。 榕樹樹干上生有許多假根須,一條條垂下來,遠遠看去,十分有趣。 沈念禾見得那字,足下一頓。 鄭氏見她盯著看牌坊上頭的字,便介紹道:“這就是梁門大街了——其實原本乃是因為這‘粱門’牌坊得名,只是久而久之,眾人就叫做‘梁門’。 沈念禾出了好一會的神,心中已是有了七八成的把握,只是仍舊有些不敢確定,便問道:“不知道這是誰人的字,寫得不甚好看……” 鄭氏笑道:“是前朝太宗皇帝的字?!?/br> 沈念禾這一回卻是沒有說話,只上得前去,先看那幾棵大榕樹,再看一旁的牌坊,另又看巷子里的房舍。 鄭氏猶豫了一下,還是道:“既是走到此處了,不妨去瞧一瞧馮府?”頓一頓,又道,“這一整個巷子都是前朝的老宅子,算起來有兩三百年的年歲了。” 她了一眼沈念禾,笑道:“你們沈姓慣出人才,我聽得老人說過,好似燕朝初年也有一個沈家,生意做得極大,富貴了百余年,后頭才慢慢衰敗,據(jù)說鼎盛時這一條街都是他家的,當時燕太宗皇帝還特題了字,拿牌匾豎在門口,說是‘題字所在之處,俱是沈家產(chǎn)業(yè)’,還叫子孫不許去收回?!?/br> 說到此處,鄭氏還特地指了指遠處的一處屋檐,道:“除卻潘樓街,此處距離大內(nèi)最近,聽聞前朝時在這里站得高了,還能看見皇宮里頭樣子。” 此處能看見皇宮,自然從皇宮也能看到這里。 沈念禾微微觸動,一時竟不知要做何感想,只慢慢跟著鄭氏走進了那梁門牌坊。 一走進巷子,她就覺得熟悉起來。 沿路的許多處宅邸雖然都分別修繕過,可墻也好,屋子也好,大體的框架都沒有變,仍舊是數(shù)百年前的模樣。 ——這就是從前自己住的“沈宅”。 走著走著,沈念禾就有一種莊周夢蝶,黃粱一夢的感覺,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生在哪一朝。 但是很快,前頭就有人吵鬧起來。 “馮家挖出東西了!” 一群人聚在前頭某處地方嚷嚷道。 第89章 舊藏 沈念禾一下子就回過神來,轉頭與鄭氏對視了一眼。兩人也不好靠得太近,只一齊略往前走了幾步。 “馮家后頭有個院子,里頭種了許多芭蕉,就在那芭蕉樹下挖得出來好大兩個壇子,上頭還都封了厚厚的土,當頭有個手腳粗的不小心把鏟子敲爛了一個,那酒香!嘖嘖,濃得當場就熏醉了兩個!” 一個瘦猴模樣的男子踩在高高的石板上,口中滔滔不絕。 人群當中頓時發(fā)出一陣哄鬧,有人笑問道:“酒氣哪里有可能熏得醉人,怕不是那兩廝挖壞了壇子,聞得香氣,背著人偷偷喝了兩口吧?” 瘦猴連連搖頭,道:“你懂什么,個個眼睛盯著,哪里敢偷喝!那碎壇子外頭還拿紙寫了年號,雖是埋得太久,看不清字跡,可馮官人一大早的特地請了人去看,說酒壇子乃是前朝的,壇身上還拿繩子掛了一枚玉玨,玉質(zhì)通透,埋了不知多久也不見陰沁之色,看形制也是前朝的?!?/br> 有個老人在一旁插口道:“這一條街的宅子都是燕朝時留下來的,原是連成一片,后來那一家人落魄了,才慢慢隔開了拆賣出去,聽聞最開始那戶主是個皇商,得樂樓里的‘豐脂酒’還拿他家的釀法來改,可改得只有個樣子貨,味道全不相同,老人都說半點比不上從前,別看而今那群沒見識的酸秀才贊來贊去,喝上半日也只紅個臉,其實原本的‘豐脂酒’性烈得很,三杯都能干倒人!” 旁人就問道:“難道那挖出來的是前朝的‘豐脂酒’?” “不管是‘豐脂酒’還是‘瘦脂酒’,這一回馮家算是賺大發(fā)了!今日既是能挖出酒來,再使把力,將來未必不能挖出金子銀子!” “你倒是想得頂美,沈度支肯給他占著屋子?不是說已經(jīng)告去衙門了?” “沈家憑什么告?也不見沈輕云的女兒出面,等那姑娘回京了才好告罷?” “等回京了再說吧,回了京,說不得人家也鬧著要回馮家——從前沈家強逼人家夫妻和離,眼下老丈人走了,倒是有臉去討前頭留下來的房產(chǎn),也不嫌臊得慌!” “做官不要臉,要臉不做官!你以為都是馮蕉老相公那樣的人啊?要真是好的,當日沈輕云也不至于要叛出沈家?!?/br> “什么叛出沈家,聽說是沈家攆出去的,誰知后來沈輕云做能做得這樣厲害功績,不曉得他們后頭多后悔呢!” “后悔什么!而今翔慶軍這般結果,沈輕云完了蛋,河間那一個沈家怕是背地里都要偷偷放鞭炮了……” 這一處眾人為著兩壇子酒,話題越走越遠,眼看不知要跑到十萬八千里去,一墻之隔的馮府當中,卻也有一群人為著兩壇子酒幾乎要吵起來。 “這多半是燕時沈家酒樓釀的‘豐脂酒’。” “不好說,此時味道已經(jīng)很淡,雖有酒香,酒味卻是并不濃烈,不似書上所記,未必就是‘豐脂酒’,看得里頭剩下的底渣,也許是‘桃醉酒’?!?/br> “方才那兩人只聞得酒氣,已經(jīng)醉得過去,‘桃醉酒’如何有這等功力,以我看,還是‘豐脂酒’,據(jù)聞那豐脂深釀三年方才啟壇,不用兩碗,便能喝倒大漢,這一壇子放了足有上百年,這才能叫人聞得味道就醉了?!?/br> “你也曉得說放了足有上百年,貯藏如此之久,便是‘桃醉酒’也濃得能熏醉人了罷!” 馮家的前廳里,幾人圍著當中的一個壇子看個不停,各執(zhí)己見,爭執(zhí)不休。 不遠處的交椅上坐著一位老者,面色有些發(fā)紅,下眼瞼浮腫得鼓出來一個明顯的半圓,臉上也松松垮垮的,然則卻是著鶴氅,那毛料一看就是極奢侈的紅狐貍皮。 他等了半日,不見眾人給出一個結果來,已是十分煩躁,不滿地道:“都是酒坊里出來的老人,平日里嘴巴上吹得那樣響,而今連一壇子酒的來歷都認不出來嗎?!” 眾人這才偃旗息鼓,面面相覷之后,又小聲商量了幾句,復才推得一個出來。 被推出來的人苦著臉,上前同那老者道:“馮官人,隔著壇子,實在不好認,況且又是放了這許多年的,也不知方子有沒有失傳,便是沒有失傳,時隔太久,味道也未必對得上了……” 馮官人皺眉道:“不是給你們都嘗了一口嗎?” 那人被噎得整個人都有些發(fā)愣,不由得腹誹:七八個人一同分一杯不到二兩的酒,遇到那舌頭大的,連打濕都未必能得,哪里來的“都”嘗了一口! 他猶豫了一下,道:“實在蹊蹺,不過眼下那酒味已經(jīng)淡得很,同剛釀好幾日的沒甚區(qū)別,除卻香了點,還不如才釀的味道足,只是一下肚腹中就是火辣辣的熱氣,恕我沒有見識,實在認不出是什么酒,只是咱們許多人商議之后,覺得多半不是‘豐脂酒’就是‘桃醉酒’?!?/br> 聽得他這般說,那馮官人復又轉頭問另一人道:“不知鄭先生以為如何?” 坐在他下手有個中年文士,嘴唇極薄,顴骨略高,正舉著茶水在喝,被問了這一句,先是慢慢把手中的茶盞放得下來,也不說話,只看了一眼旁邊許多站著的人。 馮官人立時就明白了,揮揮手,叫人把那些個酒坊出來的帶得出去。 那中年文士這才道:“以小人之見,這酒多半是前朝沈家的‘豐脂酒’,爵爺才搬進來的時候,旁人忙著去占朝向好的房舍,小人卻是前前后后走了一遍,對著宅子里總算心中有了數(shù),那許多芭蕉樹乃是在‘念閣’后頭,看上邊題的字,一般也是出自燕太宗之手,由此可見,‘念閣’多半是前朝沈家家主住的?!?/br> 馮官人聽得不甚高興,道:“怎的也姓沈!天底下那樣多姓……” 中年文士忙道:“這一戶沈家本是皇商,同河間那一門并無半點干系,從前富甲一時,各色生意都做,還釀得許多好酒,其中以‘豐脂酒’為最,可惜后來那方子便失傳了?!?/br> “能得這一壇好酒,也算是意外之喜——爵爺不妨以此為由,設宴邀請石少虞石翰林來赴宴,此人一向愛酒,聽得消息,必定一請就來,屆時關系拉得進了,小少爺?shù)牟钋沧匀缓谜f。” 又道:“只是那沈輕云的女兒眼下落在河間府那一家,十分難辦,原本爵爺相中的那一門親,也不知做不做得成……” 第90章 書鋪 那馮官人“哼”了一聲,道:“這事情莫說告去京都府衙,就是告到陛下面前也是我有理!那沈輕云同河間府一脈早已恩斷義絕,說句難聽的,其實同我馮家上門女婿也沒甚差別,眼下馮蕉死了,名下產(chǎn)業(yè)財物給了女兒女婿,兩人短命,也怨不得旁人,剩得一個侄外孫女,除卻我這個做外叔祖的,還有誰更名正言順去看護?” 又道:“逢明是我義子,才貌皆是萬里挑一,一旦將來下了場,一個進士唾手可得,她一嫁進來便能做個官家夫人,她爹沈輕云身上還背著罪,能得這樣的丈夫,怕是做夢都要笑醒,還有什么好挑剔的?” 原來這馮官人就是沈念禾那外叔祖馮憑。 那中年文士鄭先生卻是皺眉道:“畢竟是個小姑娘家,未必能懂得爵爺?shù)牧伎嘤眯?,況且她又去了河間府,也不曉得沈家人有沒有同其說些亂七八糟的。” 說到這一處,馮憑也十分著惱,罵了一回家中管事,嚷道:“帶著許多人南下,明明聽得說沈輕云把女兒送去了宣州左近,找來找去,竟是給沈家先接到了,倒叫我錯失了先手!” 他罵過一通,心中氣還是沒有消,也不耐煩再同手下謀士商議,便吩咐道:“你自看著辦罷,去衙門里頭去打點一番,等沈家把那沈念禾送回京來了,我再出面接得回來?!?/br> 鄭先生倒是沒有那樣樂觀,只提點道:“若是那沈姑娘不肯聽話……” 馮憑不耐煩地道:“等接了進來,還由得她聽不聽話?” 又把手中茶碗把桌上重重一放,道:“先問了八字,同逢明那一處合一合,走個六禮,再辦個婚事,用不得多久,左右左手進,右手出,也不用什么陪嫁,等成了親,話就好說了——逢明又不是那等愣頭青,小甜水巷的姐們都能哄得好好的,還差這一個不懂事的?” 主仆二人在此處亂七八糟商議一通,半點不曉得自己等了半天的人就站在屋外。 再說沈念禾同鄭氏杵在一旁聽了半日的話,面色俱是有些不好看。 鄭氏安慰道:“喝酒傷身,這東西沒什么好處,給人挖了也好,喝不死那等貪心的!” 沈念禾領了她的情,卻是勉強才能笑得出來,小聲問道:“嬸娘,這地下挖出來的東西,那許多年了,誰人知道埋的是什么,怎么敢就這般那胡亂吃?” “不是說是酒?拆開一聞就知道味道了?!编嵤喜灰詾槿?,又嘆道,“藏了幾十上百年的酒,如若拿出去發(fā)賣,怕是一杯賣個百貫錢也有人肯買來嘗一口味道罷?” 沈念禾卻是小聲嘀咕道:“這倒是未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