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燕帝之死
蕭錦顏渾身顫抖著往前走了兩步,“父皇……” 燕帝輕輕靠在趙貴妃懷里,閉眼忍受著毒藥帶來的痛苦,似是已經(jīng)說不出話。 趙貴妃看著蕭錦顏失魂落魄的神情,驀地一笑,如一朵盛開在地獄之巔的曼陀羅花,“現(xiàn)在你滿意了吧?” “蕭錦顏,親手逼死你父皇,你滿意了嗎?!” 趙貴妃嘶吼著,滿目瘡痍。 蕭錦顏渾身狠狠一抖,腳下一軟跌坐在地上。 她就著動作跪著到燕帝身后,淚眼朦朧,聲音哽咽,“父皇?” 她伸手揪住燕帝垂在地上的披風(fēng)一角,泣不成聲,“父皇,您為什么要這么做?為什么要這么做?!” 她狼狽地跪在地上,聲音幾近沙啞,一身淡藍(lán)色披風(fēng)沾滿了院子里的泥土,一點(diǎn)也沒有長公主的樣子。 她心中揪痛著,渾身顫抖著,臉上被淚水沾滿,滿是痛苦和害怕。 “顏兒!” 蕭景行的聲音由遠(yuǎn)及近。 蕭錦顏渾身一抖,緊接著被攬進(jìn)一個極其溫暖的懷抱。 蕭錦顏抽泣著抬起頭,在看到楚卿白的那一刻,渾身力氣都好像被抽光了,雙眼都快要看不清眼前的東西。 “小白哥哥,你救救父皇,救救父皇!”她抓緊楚卿白的衣襟,痛苦哀求。 楚卿白沉默地看著她,“……顏兒,這是你親手研制的藥?!?/br> 蕭錦顏一瞬間僵住,隨即燦然一笑。 是了,這是她親手配的藥,短時間之內(nèi)若是配不出解藥,便是大羅金仙也救不了。 而現(xiàn)在,她沒有解藥,也無法立刻配出解藥,她從沒有想過給趙貴妃活路,所以她刻意不配解藥,她想著,就算父皇問她拿解藥,她也可以毫不猶豫的拒絕。 可是現(xiàn)在,卻成了她的致命傷…… “父皇?”蕭景行顫抖的聲音在身后響起,他臉上的神情脆弱的幾乎別人一碰就要碎掉。 燕帝這才有了些反應(yīng),他掙扎著轉(zhuǎn)過頭來,沉默著看著蕭景行。 他此刻已經(jīng)沒有力氣說話,一昧地承受胸腔處傳來的痛苦。 蕭景行眼睛通紅,與燕帝相顧無言。 “皇兒!”太后被晴娘扶著落后一步跑來,她腳步踉蹌,眼淚不停地往下落。 跟著她來的還有皇后和好幾名聞訊趕來的嬪妃,幾人站在院子門口不敢進(jìn)去。 待看見燕帝虛弱無力的模樣,太后的情緒一瞬間失控,“皇兒!你這是做什么?你怎么會做這種傻事啊你????!” 她跑上前一把推開趙貴妃,顫抖著手抱住燕帝指著趙貴妃大罵,“你這個蛇蝎心腸的女人,你為什么這么歹毒!你知不知道,皇兒他一心想救你,你居然這么對他!你太不是人了!” 趙貴妃身子踉蹌著后退了好幾步,臉上血色全無。 “你說,什么?” 太后幾乎哭得肝腸寸斷,“你這個女人太不是人了你!你居然給皇兒下毒!” 趙貴妃沉默地看著她,看著看著突然笑了,“是啊,我真不是人……” “可是害死他的人不是我!是你最疼愛的寶貝孫女兒!是她逼死了陛下,是她給我的毒藥!她才是害死陛下的罪魁禍?zhǔn)?!?/br> 楚卿白懷里的人猛地一僵,額頭上冒出細(xì)細(xì)密密的冷汗。 楚卿白滿目心疼地望著她,“顏兒,她胡說的,不關(guān)你的事,別自責(zé)?!?/br> 蕭錦顏使勁往他懷里縮了縮,一個勁兒地抓著他,仿佛一只受驚的小鹿,令人心疼。 太后身子愣了一下,隨即道,“你給哀家住嘴,若不是你心狠手辣,陛下今日又怎么可能喝到這杯毒酒?分明是你不懷好意,你卻往顏兒身上潑臟水!哀家今日便處死你,讓你給皇兒陪葬!” “不勞煩太后動手!”趙貴妃冷笑一聲,她一把抓起桌上另一杯毒酒,毫不猶豫地一飲而盡。 猛地扔掉酒杯,她笑得張狂又肆意,“我這便去陪著陛下,不用你們相送!” 說著,她跌倒在燕帝面前,她抬眼看著燕帝,笑得絕艷,“陛下,臣妾很快就來陪您?!?/br> “但是臣妾下輩子不想再遇到您,不想做個有野心的人,臣妾希望下輩子,臣妾能夠生而尊貴,不必一輩子都活在追求權(quán)勢和地位中,陛下,您不要遇上白傾雪,也不要再遇到臣妾,這樣,你會一輩子都很快樂……” 燕帝虛掩著眼,手上幾次努力才抓住她的手。 他張了張嘴,卻什么也說不出,唇角隨即溢出一抹刺目的鮮血,徹底沒了氣息。 “皇兒!”太后驚慌失措地大喊著,可是再沒有人能應(yīng)她。 “皇兒!” 趙貴妃輕輕一笑,將腦袋安放在燕帝的膝蓋上,緩緩閉上眼睛。 “陛下!” 院門口頓時跪了一地的人,鬼哭狼嚎聲瞬間充斥整個冷宮。 太后終究沒能熬得住打擊,直接暈了過去。 蕭景行僵硬著腿上前接住太后,目光暗紅地盯著燕帝看了良久,良久…… 。 燕帝駕崩的消息一傳出去,每家每戶的紅綢全部換成了白幡,前幾日的大喜瞬間變成了大悲,全城上下都變得死氣沉沉,每個人的神情都十分哀慟。 國喪之中,大街小巷的店鋪都關(guān)上門,擺攤的商販也都收了攤,全部回到家中為燕帝哭喪。 皇城之內(nèi),無論是九城兵馬司亦或是禁軍全部披麻戴孝,就連手中的長槍槍柄上都綁著白綢。 上陽宮外,滿朝文武和后宮嬪妃盡數(shù)跪于宮外,痛哭聲不絕于耳。 殿內(nèi),蕭景行跪于燕帝的床榻跟前,蕭錦顏和楚卿白也挨著他跪著,他們身后依次是蕭綺然和一眾皇子公主,年紀(jì)小的皇子不停地啜泣著,導(dǎo)致整個殿中都很嘈雜。 從殿內(nèi)到殿外所有人皆是一身喪服,神情哀慟。 蕭錦顏整個人呆呆的,眼前的東西晃過去晃過來,她始終看不清父皇的臉 她的心一片麻木,談不上疼痛,更加沒有難過,她好像,突然沒有心了…… 蕭景行眼眶紅紅的,落在身側(cè)的手緊握成拳,手背上青筋盡現(xiàn),身子輕輕顫抖著,緊抿著唇克制著悲傷。 唯獨(dú)楚卿白,他心里是真的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傷感,他只是擔(dān)憂地頻頻去看蕭錦顏。 負(fù)責(zé)殯天儀式的禮部請了法師在旁做法,稱是為燕帝送行。 出殯的日子定在兩日后,蕭衍也是在出殯這日匆匆趕回來的,他的神經(jīng)有些呆滯,風(fēng)塵仆仆的,臉上盡是疲憊之態(tài),很顯然是不眠不休快馬加鞭趕回來的。 所有人在上陽宮內(nèi)外跪了整整兩個日夜,直到燕帝的遺體被放入金棺,所有人強(qiáng)忍著麻木的腿起身送行。 這兩日蕭錦顏一直都是強(qiáng)撐著意志,才不至于讓自己倒下去,可是才剛剛一爬起來,她便覺得頭腦充血,腳下一軟往旁邊栽倒。 “小錦!”楚卿白連忙接住她,神情極度凝重,“你沒事吧?” 蕭錦顏臉色毫無血色,就連嘴唇都是泛白干裂的,聞言她輕搖了搖頭,“我沒事?!?/br> 說著,她便又掙扎著要自己走。 楚卿白默了一瞬,改去扶著她的手,“我扶你?!?/br> 蕭錦顏知道這是他最大的讓步,便笑了笑任由他扶著。 皇陵建在燕京郊外三十里地的環(huán)山上,送葬的隊伍走了一整天才到達(dá)皇陵,沿途都是披麻戴孝的百姓跪地相送。 直到皇陵門口的千斤墜砸下,徹底埋葬了一國之君最后的風(fēng)華。 蕭錦顏看著面前的千斤墜有些發(fā)愣。 母后那么愛父皇,現(xiàn)在終于能見到他了,應(yīng)該很開心。 可是父皇不喜歡母后,甚至想廢了她,如今他們卻不得不同xue而眠,也不知父皇是不是又恨又無可奈何…… 連夜從皇陵返回的途中,蕭錦顏終究熬不住,徹底暈倒不省人事,引得送葬隊伍又是一陣驚惶失措。 楚卿白一言未發(fā)將她攔腰抱起,然后誰也沒看一眼,帶著她回了昭王府。 再醒來時已是三日后。 蕭錦顏睜開眼,看著楚卿白嘴巴上青黑的胡渣有些發(fā)愣。 楚卿白三日來一刻也沒合過眼,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就連大夫來給她看病他也不曾動過一下。 蕭錦顏看著他憔悴的面容有些眼酸。 “小白哥哥……” 一聲喚出來,她率先落下了眼淚,然后便是無休無止的大哭,似要將眼淚一并哭干了才肯罷休般。 楚卿白抱著她,輕撫她后背,一下又一下,“小錦,我在?!?/br> 他一昧地說著同一句話,仿佛是不知道能說些其他什么,又或者只是想告訴她,他在,一直都在! 等哭夠了,哭累了,蕭錦顏抱著他又睡著了過去。 楚卿白將她放在床榻上的時候,她的眼睫上還掛著淚珠,眉心緊緊蹙著,仿佛睡得極為不安。 楚卿白褪掉錦靴,躺進(jìn)被子里,抬手撫平她眉間的皺褶,然后抱著她入睡。 再次睜開眼,已經(jīng)入了夜,外面的天色黑漆漆的,屋中燃著一盞燭火,有微弱的光芒打在屋中。 蕭錦顏睜眼看著楚卿白一動也不動,她只想就這樣一直躺下去,什么也不問,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想,就這么和他一起睡到地老天荒去…… 楚卿白在她的視線下微微睜開眼,笑了笑,“醒了?” 蕭錦顏輕點(diǎn)頭。 楚卿白又問,“餓不餓?我去幫你拿吃的?” 蕭錦顏本想說不餓,但是看見他憔悴的模樣,猜測他是很久沒吃東西了,便張了張嘴,“餓了?!?/br> 楚卿白吩咐廚房做了些吃的送進(jìn)來,兩碗白米粥和一碟小菜。 楚卿白將勺子遞給她,“你三日沒吃東西,先吃點(diǎn)清淡的。” 蕭錦顏點(diǎn)了點(diǎn)頭,低頭乖巧地吃飯。 見她吃東西了,楚卿白這才感覺到餓,也拿起勺子吃粥。 其實(shí)蕭錦顏一點(diǎn)食欲也沒有,吃了兩口便有些吃不下,但她想著,若是她現(xiàn)在放下勺子,楚卿白一定也會立刻跟著放下,過來擔(dān)心她。 所以她堅持把一碗粥全部吃完。 只是還沒等她開口說一句話,一股惡心的感覺直接從胃中涌出,立刻又將剛剛吃下的東西全部吐了出來。 楚卿白立刻扔掉勺子攬住她,面色沉吟,“怎么了?” 蕭錦顏虛弱地笑了笑,“沒事?!?/br> 楚卿白給她倒了一杯水讓她漱口,然后朝外吩咐,“來人,把大夫請過來!” 楚今在門外應(yīng)了一聲。 “小白哥哥,我真的沒事,就是胃不太舒服?!?/br> 楚卿白擰眉看著她,面上是深深的擔(dān)憂。 蕭錦顏無奈道,“我自己就是大夫,我知道自己的情況?!?/br> 楚卿白不依,“醫(yī)者不自醫(yī)。” 一直等到楚卿白命人請來暫住在府上的大夫過來瞧了,說是因?yàn)槭掑\顏的胃排斥這些食物,所以才會吐出來,多吃幾次,多吐幾次就沒事了,楚卿白這才微微放心。 扶著蕭錦顏在床榻上躺好,楚卿白擰了帕子給她擦臉,然后道,“睡覺吧,若是餓了就告訴我?!?/br> 蕭錦顏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閉上了眼睛。 楚卿白盯著她看了半晌,才將帕子扔回盆子里。 之后的幾日,蕭錦顏都待在昭王府,一步也沒走出去過,也不知是不是楚卿白特意吩咐過,也一直沒有人來打擾她。 她吃東西連著兩日都吐了出來,差點(diǎn)把楚卿白給嚇壞了,抓著那大夫逼問了一通,就差嚴(yán)刑拷打了。 直到地三日,蕭錦顏能吃下一些東西并且不反胃了,他才把大夫放走。 到第四日的時候,蕭錦顏見到了第一個昭王府以外的人,是紅著眼睛的姜毓。 “jiejie,蕭景行要當(dāng)皇帝了,他直接拒絕我了!” 蕭錦顏愣了一下,恍然想起,先帝入葬后的七日,是新帝的登基大典,也就是明日。 蕭錦顏伸手抱著姜毓,輕輕拍了拍她的后背。 姜毓抓著她哭得肝腸寸斷,“為什么他當(dāng)了皇帝就不能跟我在一起了?我可以和親,可以為了他離開嘉云,為什么他要拒絕我?” 蕭錦顏輕輕一嘆,卻無法回答她的問題,因?yàn)樗膊恢朗捑靶械降资窃趺聪氲摹?/br> 直到當(dāng)晚,她哄著姜毓入睡后,楚卿白才告訴她,“前世你們走后,我整理你們的遺物之時,在東宮的書房里找到了一幅畫,上面的女子是一身嘉云服裝的姜毓,在畫的右下角寫了一句話?!?/br> “此生別無所求,惟愿得一人心,足矣!” 蕭錦顏有些愣,“皇兄前世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