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jié)
晏瀝從來不和女生交朋友,唯獨對她沒什么辦法。 柏菡一下課就往他的教室鉆,有時手里攥著幾本圖書。 “這本我看完了,太好看了!還有其他的嗎?” 晏瀝轉(zhuǎn)著筆,抬眸問她:“這次語文考了幾分?” “89分,我現(xiàn)在最喜歡的就是語文了。”她興高采烈地說著。 晏瀝點頭,“以后就不需要來找我了?!?/br> 柏菡蹲在他的課桌前,身軀一滯,不太明白,“為什么?” “你已經(jīng)學(xué)成了,不需要我教了?!?/br> 柏菡說:“可是我們不是朋友嗎?不教了也可以一起分享書籍。” 晏瀝停下了轉(zhuǎn)筆的動作,一字一頓地念給她聽:“我說過,我不和女生做朋友?!?/br> 身后,一班的同學(xué)圍成一團,嬉笑著看著他們,八卦心顯露無疑。 “你是不是愛他喔~” “愛就在一起嘛,偷偷談老師不會發(fā)現(xiàn)的,郭成和八班那個就談了好久了呢。” “夏荷不也是。” “就是說咯。” “在一起,在一起?!?/br> 那個年紀的學(xué)生喜歡起哄,喜歡收集漂亮的文具和干脆面里的卡片,也喜歡輕易地說“愛”誰,最容易因為“失戀”而情緒奔潰。 柏菡有些不知所措地蹲在桌前,看著晏瀝眼底古井無波的平靜。 他將筆尖橫過來拿,筆尖指著柏菡,末端朝著身后那些起哄的同學(xué)。 他淡淡道:“因為麻煩?!?/br> “如果可以,請你以后在有其他人的地方,不要靠近我的三米以內(nèi)?!?/br> 柏菡沒蹲穩(wěn),一屁股坐到了涼颼颼的瓷磚地上。 半晌過后,她低著頭,什么都沒說,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手,轉(zhuǎn)過身走出了一班的教室,全然不顧她屁股上沾著地上的灰,背影狼狽。 她有點難過,回到家悶在枕頭里干哭了一陣,流不出一滴眼淚。 似乎也沒什么值得哭的。 不過就是在學(xué)校里不靠近他而已,也沒什么。 他們這般不尷不尬的關(guān)系維持到了十五歲,因為林沐琴和余平露的關(guān)系,兩家來往還算密切,逢年過節(jié)會串個門,偶爾在一起吃飯。他們會和共同的朋友,比如趙銘奇,一起玩。 柏菡偶爾和他搭上一兩句話,他會保持著基本的禮儀回復(fù)她,卻是沒別的可說了。 十五歲那年,她過生日。 不知怎地晏家突然得空,全家人一起進了柏家,來給她慶祝。 那是二月,天氣寒冷,晏瀝進了屋褪下外衣,里面一件紺青色的毛衣,襯得他整個人愈發(fā)清冷。 柏菡有些挪不開眼。 許是因為這個年紀恰逢情竇初開,身邊的、班里的,空氣里彌漫著曖昧的氣息。 她也受了影響。 晏瀝提著蛋糕一言不發(fā)地跟在父母身后,坐到了墻角的位置。 柏菡神不知鬼不覺地摸了過去,坐在他身邊。 他淺淺睨了一眼,沒有說什么。 飯后,偌大的房間里熄了燈,唯一的光源是那瑩瑩的燭火,不多不少,十五根。 晏瀝擔起了捧著蛋糕的責任,面無表情地端到她面前。 “許愿吧?!彼吐曊f。 柏菡像受了蠱似的,渾身上下一顫,望著他。 火光跳動,他臉上的陰影也變化萬千,有時看著凌厲,有時看著溫柔,她分辨不清。 唯一看清的是他如深海般望不到底的眼眸,四目相對,她沉沉下墜,沒有終點。 柏菡深吸了一口氣,雙手合十。 ——希望,他也喜歡我。 睜開眼。 “生日快樂?!彼S著大人們一同說了這句話,沉靜溫和。 吹滅蠟燭,一切湮入黑暗。 燈光再次亮起時,柏菡臉上揚起了滿足的笑容,細看甚至有幾分傻里傻氣。 只是那愿望,在往后的十幾年里都沒有成真。 因此她再也不許愿了。 不信了。 作者有話要說:么么噠! 第78章 番外二 柏菡高三的那年, 余平露和柏志遠實實在在地吵了一架,那一架驚天地泣鬼神的,鬧得晏家都對此事門兒清。 柏家的事業(yè)受了挫, 柏菡爺爺去世以后,柏志遠沒有能力把他留下的家業(yè)發(fā)揚光大,即便是□□也做不到。柏家日漸走著下坡路,余平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每日跟著柏志遠出門工作,在他身后督促。兩人皆目光短淺,又無能力, 工作上的失意讓他們之間的一切矛盾都被激化了。 柏菡剛剛升了關(guān)鍵的高三, 每天夜里做功課時都能聽見父母不休的爭吵聲。 砸東西、哭、打罵, 什么都有。 就是沒有一點安生。 她聽聞晏瀝可能會準備出國念書, 去歐洲, 這是他家人的安排。 也許是英國, 也許是德國。 柏菡翻了翻她從教育機構(gòu)里要來的英德學(xué)校介紹,陷入沉思。 拉開門,她小聲打斷了父母的爭吵聲。 “爸、媽,如果我不高考, 去歐洲念大學(xué)怎么樣?” 他們家, 做決定的永遠是余平露。 爭吵聲因為她的插入停了下來,齊齊瞠目看著她。 柏菡的手擱在門框上,補充道:“正好我對歐洲文學(xué)感興趣, 可以……” “你想留學(xué)?” 余平露打斷她。 “嗯。” 她小聲應(yīng),沒什么底氣。 “問問你爸為什么這么窩囊,現(xiàn)在家里資金鏈出現(xiàn)問題,就怕到時讀了一半破產(chǎn)了?!?/br> 留學(xué)的費用, 還是綽綽有余的,只是按照目前的情況下去,確實保證不了兩三年后會不會出現(xiàn)大問題。 柏志遠不吭聲,撇過頭因為吵架還喘著粗氣、板著臉。 柏菡望了一眼,低下頭。 “你真要去也去美國,你大伯在那,好有個照應(yīng)?!?/br> 柏菡沉默地思忖了一會,搖了搖頭:“不用了,其實我也沒有很想去?!?/br> 家里這樣的情況,父母沒有多余的精力管她的事,她這樣是任性了點。 何況……美國又沒有他。 余平露端詳起柏菡的神色,似乎想從她的臉上讀出一些信息。 半晌她道:“也行,那你就好好高考,在國內(nèi)讀?!?/br> “嗯?!?/br> 柏志遠和余平露的這一吵,幾個月不休,很大程度上影響到了柏菡的學(xué)習(xí)。 她坐在桌前,聽著樓下傳來的動靜,嘆了口氣,關(guān)上燈。幾個步子跨上床,趴在窗前看窗外月色。 這篇住宅區(qū)坐落在一個山丘上,房與房之間有不少距離,高低不齊。從二樓的窗眺望出去,她能看見不遠處的晏家,一樣的房子外觀,卻更繁茂的庭院。 柏家的院落無人愿意打理,父母都不是喜好植物的人。柏菡有心卻是無力,高中生活并不能讓她有充裕的時間和精力去做。 眸光一暗,她倒在床鋪中,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少時日,柏志遠和余平露一起出差的頻率越來越高,家里時常只剩柏菡和保姆兩個人。又過了一個月,保姆辭職了,誰也沒說起再找一個的事。 父母仍舊忙著工作,柏菡自己訂外賣、做些簡單的速食。 依稀記得,那又是一個冬日,寒假來臨。 晏瀝奉了林沐琴的指令,提著昂貴的年貨來柏家送禮。 他按了門鈴,卻許久不見有人來。 即便是人不在家,保姆也應(yīng)該會來開門,他感到有些奇怪。 晏瀝站在門前又等了一會兒,才見門咔嚓一聲開了。 柏菡穿著毛茸茸的兔子睡衣,披散著頭發(fā),臉頰紅撲撲,抬頭看他的眼神有些渙散。 “你怎么來了?” 看見是他,她的眼中稍稍閃過一絲光亮,卻實在欠缺活力,咳了一聲。 晏瀝沒回答,利索地走了進去,關(guān)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