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jié)
在這個問題上,江初不愿意糊弄覃最。 他連“你要是再控制不了自己就滾蛋”都說不出來,這種逗小孩兒似的“不聽話我就不要你了”的方式不能用在覃最身上,他太敏感了,他爸媽也已經(jīng)等于不要他了。 江初不舍得用這種條件激他。 只是這么一說,就跟把自己的話都堵死了一樣。 ——左右也不會趕他走,這還拿他犯渾沒招兒了。 得到江初的保障,覃最露出了從覃舒曼那兒出來后這一整個晚上,第一個發(fā)自心底的笑。 他嘴角掛著笑,杵著腦袋又看了會兒江初,又扔出那句:“我盡量?!?/br> “你盡量個蛋,腦子里就那二兩貨?!瘪钚α?,江初松了口氣,同時也說不出的郁悶,在覃最腿上蹬了一腳。 覃最發(fā)現(xiàn)自己很喜歡看江初拿他沒招兒的樣子,盤著腿放任江初踢他,順手攥住江初的腳踝,勾了勾他的襪子邊。 江初把他的手腕踢一邊兒去。 這一茬過去,江初在地上坐得有點兒冷,剛想讓覃最去加件衣服,“滴”一聲,電來了。 “提前了?!瘪羁戳搜蹠r間。 “電力公司都看不下去了。”江初說。 他瞇縫著眼站起來,去廚房晃了一圈,想看看能做點兒什么吃。 在覃舒曼那兒就吃了兩筷子土豆,喝了一口半的湯,這會兒都該被覃最的臂力給絞成沫兒了。 “面?”覃最跟著過來,邊洗手邊問。 “行?!苯醢褎偮飞腺I的半只烤鴨和一袋豬耳朵拎過來,買的時候還是熱的,這會兒都有點兒涼了。 覃最攪著雞蛋等水開,他把烤鴨和豬耳朵裝盤端進微波爐,又出去夾了根煙,靠在廚房門口跟覃最一塊兒等。 隨著鍋里水逐漸燒開的咕嘟聲,覃最突然又喊了江初一聲:“哥?!?/br> “嗯?”江初叼著煙看他的后腦勺。 “你剛其實也硬了吧。”覃最說。 江初身形猛地一頓,微波爐加熱完畢,傳來“叮”的一聲響。 周騰從電視柜后面蹦出來,踩著安靜的空氣抽著鼻子過來,并著小腳蹲在廚房門口。 第44章 電光石火的一瞬間, 江初乍然回憶起以前上學(xué)的時候,一群人男男女女的出去吃飯,無聊到起毛了才會玩兒的真心話大冒險。 -活到這么大最尷尬的事兒什么? 謝邀,剛被我弟耍了通渾, 耍出反應(yīng)了。 他還感覺到了。 現(xiàn)在他還問出來了。 “……你說什么?”江初實在不知道要怎么接這個話, 腦子卡了半天, 聲調(diào)都有點兒心虛地飄著走。 說完這話他都生怕覃最再正兒八經(jīng)地給他復(fù)述一遍。 好在覃最還有點兒腦子, 沒有再說話。 他只是回過頭,先跟江初對視兩秒, 然后目光非常意有所指地往下一滑,頓了頓,又若無其事地轉(zhuǎn)了回去。 就這一眼, 江初渾身的尷尬因子直接要順著汗毛往外沁汁兒,掛在汗毛尖上往下墜的那種。 “不是,”江初有點兒毛了,“覃最你一天都琢磨點兒什么??!” 他真是打從小學(xué)語文課上學(xué)到“惱羞成怒”這個詞兒開始, 這么些年頭一回如此明確地理解到是種什么樣的感受。 哪家弟弟是這樣的! 凈愛干讓當哥的下不來臺的事兒! “我琢磨什么了?”覃最聲音里似乎有點兒小愉悅, 無比坦然地下著面,“沒有你就說沒有不就行了。” 江初張張嘴,他徹徹底底被覃最哽死了, 跟覃最比起來, 他的內(nèi)心簡直是非常的不坦然, 這會兒再說什么都很尷尬。 煙在嘴角燃成了一長條,他才憋出一句:“正常反應(yīng)行么, 有什么稀奇的, 換你被又搓又咬的也一個樣兒?!?/br> “哦?!瘪钚α讼? 頭也沒回地攪著面條, “要試試我么?歡迎?!?/br> 江初沒再搭理他,覃最在他跟前兒越來越放得開,臉皮已經(jīng)逐漸厚出境界了。 正好煙灰掉在了周騰腦袋上,它“喵”地彈起來瘋狂甩頭,江初彎腰把它撈到胳肢窩底下夾著,直接去客廳了。 那天晚上直到年前,覃舒曼都沒再聯(lián)系江初和覃最,兩個家四口人還跟之前一樣,各過各的日子。 覃最伸著狗嘴在江初背上脖子上啃出兩圈牙印后,整個人十分的平和。 難受的人成了江初——估計是停電沒暖氣那會兒撲騰一身汗著涼了,他綿延多日的小感冒轉(zhuǎn)天直接進階成了重感冒。 正好唐彩又得了流感,在公司跟個病原體一樣到處打噴嚏,江初聽見一個跟著打一個,成功雙重中招。 他不愛去醫(yī)院,為感冒也不值當?shù)摹?/br> 渾渾噩噩地灌了幾天感冒靈,從腦子到渾身的關(guān)節(jié)都給灌鈍了,他哪哪兒不想動,有點兒想把華子安排好的溫泉之行給推掉。 “不然你跟大奔過去?”放了假從公司回來,江初歪在沙發(fā)里抱著手機問覃最。 “去醫(yī)院吧?!瘪钫罩W(wǎng)上查來的菜譜熬了一鍋姜湯,過來摸摸江初的腦門兒。 “沒燒,就是感冒?!苯蹀糁畹氖直迟N了會兒,覃最剛洗過手,涼涼的挺舒服。 “大奔會照顧人,你跟他一塊兒,他走哪兒肯定不能忘了你?!彼又鴮︸钫f,“我感覺我去了也沒精神玩什么,折騰?!?/br> “不用。”覃最換了只手讓江初繼續(xù)貼,“你不去我也沒興趣。” “你泡過溫泉么?”江初問。 “沒有。”覃最說。 “那去啊。”江初看著他,“去體驗一下?!?/br> “不?!瘪罹瓦@一個字。 兩人對著看了會兒,江初在他胳膊上捏了捏:“你是小孩兒么?沒人帶著還不愿意出門?!?/br> 人一生病,不管自己覺不覺得,心里都會下意識變得柔軟。 江初知道覃最是想在家陪他,感動的同時又有些想嘆氣。 江連天和老媽雖然離婚離得早,在他還是小毛毛的時候,也帶他出去旅過幾次游。 等上了高中,江初就湊著假期自己到處亂轉(zhuǎn),或者跟大奔他們一塊兒,沒錢了就伸手朝江連天要,從來沒虧待過自己。 覃最真的是從小到大什么都沒玩兒過。 這個年齡的男孩兒哪有不想往外跑的。 在沙發(fā)里窩了半天,江初還是決定去一趟。 玩是玩不動,就去泡著得了,在家也就是個躺。 這回還是自駕,江初沒開車,大奔寶麗的車要帶陳林果和方子,他和覃最去坐老杜的越野。 元旦車多,全都趁假出去玩兒,幾個人商量了時間,專門沒趕早,中午出發(fā),等快到酒店,正好趕上傍晚飯點。 杜苗苗見了覃最過來很高興,直接從副駕出溜下來,拉著覃最去后排說小話。 江初上車先悶了一覺,中間被覃最喊起來吃藥,跟老杜換著開了一段,感覺困了又換回來,繼續(xù)睡。 “江叔好能睡啊?!倍琶缑缭诤笈判÷曕止玖司?。 “心疼你叔了?”江初閉著眼回他。 老杜笑著從后視鏡里往后看,杜苗苗抱著個枕頭撇撇嘴,沒接他的話。 江初睡了半路,也沒睡多踏實。 老杜怕杜苗苗被他傳染感冒,臨出發(fā)前當著他的面給杜苗苗灌了一大杯vc。 江初抱著胳膊挺好笑地看他倆矯情,順便也要了一包,留給覃最喝。 上車后他專門戴了口罩,不過連著打了兩個噴嚏后,為了不被老杜半路護犢子扔下車,他這邊的車窗一直開著縫,對著太陽xue吹了一路。 快到目的地的時候經(jīng)過一串路障,活活把他從車窗上給磕醒。 眼睛還沒睜開,他先聽見杜苗苗在后排一連串地跟覃最說著什么,聲音很小,語氣里帶著驚訝。 江初迷迷瞪瞪地捕捉到手機屏保之類的,剛動動脖子坐直,他倆又都不出聲了。 “正要喊你就醒了?!崩隙耪f。 “到了?”江初搓了搓臉,路上也不知道磕了幾回窗戶,他腦袋脹得活像挨了幾拳頭。 華子這個開酒店的老大哥排場挺大,但也挺實在。 兩人一見面,他就哈哈笑著喊華子上學(xué)時候的外號,又擁抱又捶肩的,招呼打下來也都特別熱情,能看出是真的高興。 幾個人商量著先吃飯還是怎么著,一群大老爺們兒冬天出門帶不了什么東西,就寶麗她們東西多一點兒。 老大哥看了一圈,干脆讓前臺先幫著收好,領(lǐng)著他們直接去餐廳開飯。 江初其實特別想直接回房間補覺,他頭疼。 但是頭一場不吃不合適,東道主這個熱情勁兒都讓人不好意思不配合。 好在老大哥沒有勸酒的毛病。轉(zhuǎn)圈兒點酒時,江初擺了擺手,說今天不太能喝,他就沒硬倒,還讓江初抓緊吃點兒,填了肚子回去休息。 菜都是大油,支著嗡嗡響的腦瓜子吃了半頓飯,江初感覺胃里有點兒起膩。 他放下筷子倒了杯茶,靠在椅子里聽他們說話,有一口沒一口的慢慢喝。 “不吃了?”覃最一直注意著江初的動靜,偏頭打量他。 “飽了?!苯跽f。 “鴿子湯喝么?熱的?!瘪钣謫?。 江初擺了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