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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春花與玉在線閱讀 - 第58節(jié)

第58節(jié)

    而聞人椿在那些事上是毫無辦法的,她沒有過人本事,不能給旁人換上一顆真心。只好用自己的這一顆,讓霍鈺能有片刻卸下心防。

    朦朦朧朧間,霍鈺感到臉上溫溫的。他幾乎不假思索,伸了手就將人捉在掌心。

    “還沒擦完呢?!甭勅舜辉胫淮咚ャ逶。脻衽磷尤サ粜┡K污便由他睡了去。誰知他睡得這么淺。

    “小椿?!彼麤]有睜眼,語氣里染著陳年好酒的綿密。

    可聞著并無酒氣啊。

    “我在呢。”聞人椿抬起另一只手,撫了撫他的額頭。她一直沒有同他講,他好像比初見時分黑了些、糙了些,清朗少年變得多少有些老謀深算。

    不過他一定不喜歡聽這樣的話,說不準(zhǔn)還要借著話頭同她小孩子般置氣。

    霍鈺又接連喊了兩聲“小椿”,喊得苦澀極了、委屈極了,聞人椿心疼地在他臉上親了親。大抵是又在許大人那兒受了折磨吧,又或是與霍鐘交好的一些老派人士,他們做慣了吃人不吐骨頭的事兒,既要霍鈺手里的藥材,又假意奉承、說話從不作數(shù)?;翕曇懞盟麄?,甚至不得不將自己同他們系在一根繩上。

    所謂同流合污、近墨者黑,他也是惱的。

    聞人椿幾乎已經(jīng)半個身子貼在他胸口,霍鈺索性攬著她的腰,一把將她帶入軟榻。

    她沒怎么掙扎,卻是第一時間顧及著他的腿疾。這幾日雨水多,他腿骨間常常泛酸,可不能再被她壓壞了。

    就知道關(guān)心他,霍鈺于是用膝蓋往她腿上頂了一記,示意自己一切都好,然后用自己的下巴戳了戳她,逼她抬頭,再不許她低頭。

    “小椿?!彼У煤镁o。聞人椿心想,還好她不算柔弱無骨的美人,不會被他箍斷了去。

    她點(diǎn)點(diǎn)頭,輕輕“嗯”了一聲,英氣的眉眼只要在他懷中,永遠(yuǎn)是繞骨柔。

    “先不成親了,好不好?!?/br>
    他抱她抱得那樣緊,恨不能兩人合二為一,卻對她說出這樣殘忍的話。

    霍鈺本想看著她的眼睛說的,想她看清自己的身不由己,卻還是敗下陣來,他怕自己先看到聞人椿的大失所望。

    至于聞人椿,她還在消化這句話。她的心里就像被人塞了塊碩大刁鉆的冰石頭,涼意一絲絲往外散,而與她肌膚相貼的霍鈺又將熱意一股股往她身上傳。

    冷熱在她身體里相撞,她快要瘋了!

    “小椿!”他不許她推開她,忍著痛地將她束縛在懷里。

    “你放開我!”

    “這是權(quán)宜之計。小椿,眼下我不能與他們硬碰硬?!?/br>
    “……你弄疼我了,先放開?!彼谖撬坪鯖]有剛才那么激烈了,只是他怕她會逃,仍是不肯松手,“小椿,你信我,我總會娶你回家的?!?/br>
    聞人椿不再僵持,在他身上低低喘著氣。

    她不是沒想過變數(shù),甚至想過成親的日子不能如期,還有更厲害的,譬如她要做妾、做許還瓊之下的妾。只是當(dāng)霍鈺真的開了口,無論變數(shù)大小,她還是渾身上下都難受得緊,難受得恨不能讓霍鈺消失在她眼前。

    “小椿,陪我一起忍下去?!彼N著她的臉,吻在她發(fā)梢處,試圖讓這吻淹沒彼此內(nèi)心的痛楚。

    聞人椿卻是毫無繾綣心思,冷漠地別開了頭。

    這大概是聞人椿頭一回拒絕他吧。

    霍鈺不知道,聞人椿哪里只是拒絕,她甚至想質(zhì)問。

    到底什么是權(quán)宜之計,不成親是權(quán)宜之計,那留下許還瓊算不算權(quán)宜之計?而將明州幾家鋪?zhàn)觼G在許還瓊又是哪門子高深計策?他還有多少權(quán)謀考量是要犧牲她的,不如早些說出口,說得明白些,免得她又做許久空夢。

    若聞人椿是有父母族人倚靠的,若她身家清白不是賣給霍府做女使的,她今日定要好好問一問他。

    那夜抱著睡的,卻像隔了座鵲橋,誰都不知懷中人睡了沒、何時睡的。

    而為求好過,此事便被聞人椿遮了起來。

    還是籮兒說得好,眼不見為凈。

    只是這過日子,全憑自己難以掌握。

    她不想見的、見了要發(fā)慌的人總歸還是出現(xiàn)了。

    記得那是苦夏中最煩悶的一段日子。

    聞人椿和籮兒才在碼頭點(diǎn)完貨,正牽著手往鋪?zhàn)永镒撸恢菫榱四樏孢€是安慰自己,說:“幸好沒在此刻成親,這樣熱的天,穿那么厚的衣裳,人都要化了。”

    籮兒“哼”了一聲。她倒不是笑話聞人椿,就是鳴不平:“二少爺也真是的,不就是娶個娘子嘛,霍老爺同意了,他倒是往后拖了。這世上難不成還找得出比你待他更好的人嗎!”

    “他自有考量的。畢竟二娘走了,霍老爺又纏綿病榻。”

    “我猜就是二少爺?shù)木司烁愕墓??!?/br>
    “不好瞎說。”

    “你總說我瞎說!小椿姐,你不曉得臨安鋪?zhàn)永锏幕镉嫼纹洳?,竟說貨物得先緊著他們的,因什么呢?因他們背后管事的是二少爺?shù)奈磥淼拇竽镒?。真是的,什么大娘子,忘卻記憶了便能從黃花大閨女重新來過嘛。自個兒嫁了人,還許出去兩回,怎么好不識趣啊?!?/br>
    她那話囂張得沒邊,聞人椿未來得及將她的嘴巴捂上,已有人推開了她,隨后極為厲害地向籮兒甩去一個巴掌。

    籮兒不是好欺負(fù)的,她換上在戲班子時候的野勁兒,扭緊來者發(fā)髻,連著扇了兩記。

    “你再扇一個試試!扇一個我還十個!”

    “籮兒!不要打了!”此地離鋪?zhàn)咏?,聞人椿不想籮兒的個性傳到霍鈺的耳朵里去,忙著去勸架。

    誰曉得攪合在一起的兩人難舍難分,把彼此發(fā)髻扯散了,把人都扯來了一圈又一圈,還是不肯放。

    “你再說我家姑娘壞話,我就扇!”

    啪,一個!

    “你家姑娘是誰!是姓許嗎?難不成我有一個字說錯嗎?棄婦、破鞋,你當(dāng)臨安明州所有人腦子都進(jìn)水了??!”

    啪啪啪,連甩三個!

    “粗俗不堪!不愧是沒爹沒娘的野丫頭,不懂體諒,背后嚼舌根,我們府的鋪?zhàn)釉趺磿衼砟氵@種人?!?/br>
    “有爹娘便可高人一等嗎?到時候別被爹娘賣了都不知道。”

    ……

    而她們身后,是各自幫襯的人。

    一個眉眼發(fā)怔,一個滿臉慘白。她們太久不見了,換了打扮,換了立場,又才結(jié)下這么大的梁子。

    “籮兒,夠了!你中午吃過酒便能胡言亂語嗎!還不趕緊同人認(rèn)錯,認(rèn)了錯便回去跪著,同主君請罰!”

    “小……”

    “還不趕緊的?!甭勅舜患钡猛j兒手上擰了一記,“這可是主君表妹身邊的菊兒jiejie,哪由得著你在面前撒潑?!?/br>
    籮兒不甘心,為了聞人椿才勉勉強(qiáng)強(qiáng)道了聲“我錯了”。

    菊兒卻不領(lǐng)情:“免了。小人得志!”

    “菊兒,不準(zhǔn)再多言!鬧得這樣熱鬧,鈺哥哥會惱的。”

    聞人椿不禁側(cè)過頭,許還瓊喊他鈺哥哥,她卻只能在人前叫一聲主君,真是高下立見、自取其辱。

    回了府,聞人椿二話不說便讓籮兒跪在正廳。

    籮兒心中格外不服氣:“小椿姐,憑什么總有人當(dāng)主子當(dāng)慣了,落水的鳳凰不如雞,她們知不知道!一個下堂婦罷了,竟還拋頭露面耀武揚(yáng)威!”

    “好了!”聞人椿將小半個饅頭塞進(jìn)她嘴里,“我瞧你還是吃飯的時候最懂事。”

    籮兒被堵住嘴卻還是要說:“我可有說錯?”她氣鼓鼓地張著嘴,饅頭碎屑都落到了聞人椿的裙擺上。

    “錯!當(dāng)然錯!”聞人椿往她肩上打了兩記,而后又給她喂了一口水,“她嫁人是被逼無奈,打道回府也是無計可施下下策。你同為女子,該是知道女子的艱辛,不憐憫便罷了,還要將那些慘痛事說得人盡皆知。你自己覺得錯了沒?!?/br>
    “我……”籮兒被她繞了進(jìn)去,又自己繞了出來,“我只知道她給你添亂了!”

    聞人椿無奈嘆了一句:“哪是她一個人就能添亂的。”她去一旁放下饅頭和水,又回到籮兒身邊,同她一起跪著。

    籮兒這才曉得自己才是添亂的那個,扶著她的手臂慌張勸道:“我一個人跪著就好了?!?/br>
    “那和沒跪又有何區(qū)別?!?/br>
    “小椿姐,我……那許家姑娘真有這么重要嗎?”

    “比你重要。”說不準(zhǔn)也比她聞人椿重要。

    聞人椿沉重的臉色讓籮兒愧疚難當(dāng),她意識到事態(tài)并不是街頭巷尾女子扯頭花那般簡單。

    “小椿姐,我不能害你。你起來吧,今日的事都是我口無遮攔,二少爺就是要打要罵、將我趕走也不打緊的。”

    打罵,趕走,那都是輕的吧。籮兒本就是霍鈺怨恨之人,太太平平地窩在角落便是他最大的忍耐,今日鬧這么一出,鬧到許還瓊、許大人跟前,他們會輕易放過這個機(jī)會?

    聞人椿握著籮兒的手,并不同她多說,只道:“我也不是什么嬌貴的人,跪就跪了?!?/br>
    何況她真的太久沒有跪了,是該重新提點(diǎn)一下自己姓甚名誰、身份幾何。

    第58章 問罪

    許府張燈結(jié)彩好不風(fēng)光, 坊間不入流的話顯然撞不穿這兒的高墻。

    哥哥嫂嫂給長遠(yuǎn)不見的許還瓊辦了個接風(fēng)宴,因許還瓊正好出生在這個節(jié)氣,備禮的人都主動往祝壽上靠。

    許還瓊不知是不是失了記憶, 受眾人恭賀,神情卻總是游離, 連兄妹之誼都比從前寡淡許多。

    “還瓊,是家中的菜不合口味嗎?還是舟車勞頓乏得很?”長嫂是今日攢席的人, 她瞧許還瓊總掛著個臉, 不怎么歡喜, 免不了教自己在城中大娘子中失了顏面, 便擔(dān)憂地問東問西。

    問得多了,菊兒憋不住, 要把白日遭人羞辱的事和盤托出。

    還是許還瓊知道體面,扯了扯她的衣袖,又挑了塊桂花水晶糕吃了三小口:“我在臨安, 最想念的便是家中吃食?!?/br>
    “那定是累了!都是你兩個哥哥, 只想著為你接風(fēng)洗塵謀個好彩頭, 卻不知女兒家身體羸弱?!?/br>
    無端成為箭靶的許珙偏過頭訓(xùn)她:“胡說什么, 明明是父親要你cao辦的?!?/br>
    長嫂眉間微微怒意, 并不發(fā)作:“都一樣都一樣, 大家都是想圖個熱鬧喜慶嘛?!?/br>
    許珙不著痕跡地哼了一聲,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可憐他這meimei人如浮萍, 父親要她往哪兒飄她就得往哪兒飄。

    罷了罷了,他自個兒也是一樣。

    “來,吃酒。”許珙拿起酒盞同身旁霍鈺的撞了一記。

    霍鈺出于禮節(jié)微微抿了一口。

    他不能醉,他這舅舅借許還瓊生辰將她接回,還不知道要出什么招。

    席過大半, 有世家子弟借酒起哄,要許還瓊在數(shù)十份賀禮中挑一最合心意的。那人本想炫耀自己的賀禮是不可多得的巧奪天工,再向許還瓊小表心意,可許還瓊偏偏點(diǎn)中霍鈺送的那一只瓊花簪子,萬千花瓣才拼出一朵圣潔無暇。

    “還是你表哥懂你啊?!痹S大人順?biāo)浦?,在場的人心如明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