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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春花與玉在線閱讀 - 第48節(jié)

第48節(jié)

    瞧她低眉不語,霍鈺也停了懊惱的火氣:“罷了罷了,人都救了。待她醒了,你就將她打發(fā)走?!?/br>
    “她還受著傷?!?/br>
    “她與我娘的死脫不了干系,放她走已是慈悲。”

    “她不過是被主子挑去辦事,根本不由自己。害死二娘的明明就是大少爺,就連四娘帕也是受了大少爺?shù)乃羰梗皇菃???/br>
    他怎能不知道,只是時(shí)候未到。

    “你不必?fù)?dān)心,總有一天會(huì)輪到他?!?/br>
    “霍鈺?!彼此麣獾貌弊由锨嘟钏钠?,不禁上前握住他的手,“我們不是說好的嗎,報(bào)仇歸報(bào)仇,但不要凡事都為了報(bào)仇,便是二娘也不愿見你活得這般尖銳?!?/br>
    卻是被他甩開了。

    “你不懂,總之你趕緊把那人送走?!?/br>
    “霍鈺,兩軍交戰(zhàn)都能收服俘虜不是嗎?她不過是個(gè)最低等的人,五娘選了她,四娘選了她,她為了活命只好什么都做。如果當(dāng)年她們挑中了我,如今被扔進(jìn)海里的人就是我,被你恨之入骨的人也是我。”

    “不一樣!聞人椿,你和她不一樣!”

    “有什么不一樣。像我們這樣的人根本沒法選擇。難道等你報(bào)仇完,要將霍鐘手下所有辦事的小廝女使殺個(gè)干凈嗎?”

    “夠了,小椿!難道我在你心中這樣不堪嗎?”

    “我只是不想你走偏了?!?/br>
    她害怕。想起今日他和霍鐘站在一起的模樣,她就無比害怕。

    她絕對(duì)不能讓霍鈺會(huì)變成霍鐘。

    “霍鈺?!甭勅舜辉噲D放柔自己的聲音,可還沒把真的柔情道出,外頭已經(jīng)響起了一枚女聲。

    “鈺哥哥?!?/br>
    第47章 吃醋

    聞人椿覺得自己十分蹩腳, 她做不出寬慰的自然的表情,只能勉強(qiáng)聳著顴骨,不讓自己的臉垮成一只苦瓜。

    “還瓊姑娘好?!蹦情T吱呀一聲才開一條縫, 聞人椿便識(shí)趣地喚了一聲。

    縱使心中疑惑無限。她的身體卻是長(zhǎng)了記性的,就像剛進(jìn)霍府時(shí)候, 見著主人家要弓背、頷首,嘴巴不要多問, 眼睛絕不直視。都不消霍鈺吩咐。

    有一絲苦澀的好笑, 聞人椿在心中嘆息一聲, 怎么一切又回到了原點(diǎn)。

    他們是少爺、姑娘, 而她是通風(fēng)報(bào)信的女使。

    系島種種宛如美夢(mèng)散在風(fēng)中。

    許還瓊拖著皓白衣裳施施然進(jìn)了屋。那剪裁極好,裙擺走了一路都沒染上半點(diǎn)灰。

    她同霍鈺說了兩句話才恍然認(rèn)出方才那句“還瓊姑娘好”是聞人椿的聲音。帶著久別重逢的驚喜, 她忙不迭擱下手中糕餅,磚頭握著聞人椿的手:“小椿,許久不見, 你竟是出落得愈發(fā)清麗了, 我都認(rèn)不出了!”

    聞人椿傻愣愣地?fù)u了搖頭。她好像一直做不出場(chǎng)面事, 學(xué)不會(huì)說討巧話。

    該強(qiáng)硬的時(shí)候, 該示弱的時(shí)候, 她都選了一潭死水地度過。

    霍鈺寧愿她發(fā)火, 又害怕她發(fā)火。

    “聽聞鈺哥哥落難時(shí),一直是你侍奉左右, 辛苦你了?!痹S還瓊還未放開聞人椿的手,她天生一派親切大方模樣,正體恤著聞人椿。

    “這是小椿應(yīng)該做的?!?/br>
    許還瓊搖搖頭:“當(dāng)時(shí)鈺哥哥與姑姑房中小廝女使何其多,只有你一個(gè)挺身而出,自然是與眾不同的?!?/br>
    大抵是因著霍鈺同聞人椿真有一絲一毫的與眾不同, 聞人椿總覺得許還瓊今日話中有話。故而她只是客套地回了一句:“小椿不過是學(xué)了菊兒jiejie的樣,還瓊姑娘不必掛心?!?/br>
    “菊兒……她受的苦哪能和你相比呢?!庇行┦抡f來話長(zhǎng),許還瓊幽幽嘆氣不再多講,“還是吃糕吧。這是鈺哥哥最喜歡吃的糕餅,只有臨安才有,你也嘗嘗?!?/br>
    她拆了糕餅的紅絲線,不等聞人椿說要不要,就將糕餅塞到了她的手中。

    酥松軟糯,白豆沙的餡兒與千層酥皮嚴(yán)絲合縫一毫不差,可惜就是吃不出溫情。

    聞人椿記得清楚,它和除夕那晚霍鈺帶回府的糕餅一模一樣。

    噢,她記錯(cuò)了,這一回的餅里沒有寫著“救我”的紙條。

    因?yàn)閷懠垪l的人——該是已經(jīng)得救了。

    “真好吃?!甭勅舜毁澚艘痪?,不算違心。不過她再也待不下去,將剩余的糕餅囫圇吞下后就說:“還瓊姑娘,我還有活兒要做,就不耽誤您和二少爺了?!?/br>
    得人一聲“你去忙吧”才終于能走。

    可要走去那兒。這是霍鈺的新宅子,工人忙著敲打,多處還未成形。她向東走了一步,退了回來,又向西走了幾步,又退了回來。

    茫茫然地往四個(gè)方向竄了一遍,汗冒了出來,心火都沖到了天靈蓋。

    為什么要瞞著她。

    待在系島的日子,她明明與霍鈺寫過書信。可對(duì)于許還瓊、新宅子、郡主別府,還有旁的要緊事情,他從來只字不提。只曉得說那些芝麻大小的小事兒,只知道要她在島上等他回家。

    他們還會(huì)有家嗎。

    聞人椿仰頭,看見原本寬闊無垠的湛藍(lán)被四四方方的屋檐切了邊角。她要爬到多高才能不被困住呢。

    聞人椿后來去了安置籮兒的屋子,除了霍鈺的書屋,她只認(rèn)識(shí)這一間。

    籮兒喝了湯藥,半昏半睡,因是日子不好過的緣故,她比從前清瘦許多。

    聞人椿搬了張椅子,在旁邊試圖專心看護(hù)她。她克制著自己,不讓自己再去想霍鈺、霍鐘、許還瓊的事兒。

    “你同她不一樣”,霍鈺的話猶在耳邊??捎腔叵胗X得好笑,他們才是和自己不一樣的人吧——有無盡考量和計(jì)較,學(xué)過太多、懂得太多、也背負(fù)太多。

    而聞人椿只想平安地經(jīng)營(yíng)出一個(gè)小家。

    不想動(dòng)不動(dòng)就看人生死。

    天黑時(shí),霍鈺遣了人來喚她。

    聞人椿沒有故意拿喬,也曉得自己不配拿喬,便隨著人乖乖去了前廳。

    與系島不一樣,用不著她勞心勞力想今日吃什么、菜價(jià)多少,桌上已有了各色菜肴,且不說味道,色澤香氣絕對(duì)勝于她。

    “過來坐?!贝颂幹皇K麄儍扇?,霍鈺知道她還在生白日的氣才會(huì)一本正經(jīng)地站在原地,便特意放柔了語氣。

    若沒有這些雕梁畫棟礙眼,聞人椿真想無憂無慮撲進(jìn)他懷里。

    可眼下她只是規(guī)規(guī)矩矩地走過去,坐在他指的位置上。

    “這些都是你喜歡吃的,很久沒吃了,快嘗嘗?!被翕暫芸鞂⑺男⊥脘仢M。

    聞人椿吃了一口便擱下了筷子,白日那塊糕餅一直堵在她的嗓子根,不上不下難過得很。

    “你是不是有話要說?!彼焕@一點(diǎn)兒彎子,甚至想過兩人爭(zhēng)紅眼的模樣。不過這比霍老爺與幾房娘子虛與委蛇地做戲要強(qiáng)。

    “是我不好?!被翕暤故侵e(cuò)的,斟了杯酒自罰。

    聞人椿拿過他的酒杯,自己也灌下一口,這才理直氣壯些:“還瓊姑娘是不是你同郡主府換回來的?”

    “還瓊過得并不好。”

    “那你便光明正大地救啊。為什么從來不見你說起,還有除夕夜你拿回來的糕餅,也是還瓊姑娘給的吧。你們明明早就見過了?!?/br>
    “這里頭夾雜了很多,你不必知道?!?/br>
    “我不必知道?!甭勅舜灰贿呁鹿嗑?,那酒的澀意又一邊往上返,她咬著牙恨恨道,“若有一天,我瞞下一切,讓你每一刻每一分都覺得自己是個(gè)一問三不知的傻子,你會(huì)高興嗎?”

    “所以我在信里寫了,讓你在系島等著我。你為何如此沖動(dòng)?”

    “那要等到什么時(shí)候?等你站在霍鐘身邊,看著籮兒去死。還是等還瓊姑娘……”

    “你不用總是提及還瓊。我就是怕你知道了變成現(xiàn)在這樣,才一直避著不說?!?/br>
    “現(xiàn)在這樣不行嗎?我就只能心平氣和、悶聲不吭?”

    兩人一句一杯酒,等霍鈺再倒的時(shí)候,一小壺酒已經(jīng)見底。

    聞人椿趁他嘆氣,側(cè)頭抹了抹眼淚,她不曉得自己在哭什么,明明用了好幾個(gè)時(shí)辰勸自己要堅(jiān)強(qiáng)、要有條理,到頭來毫無作用。

    “小椿,你信我好不好?我不會(huì)負(fù)你?!彼皭澠v不堪,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拉著她的手緊緊不放。

    聞人椿沒有逃,卻也沒有回握。她看著他們糾纏的手,靜靜問了一句:“那若是還瓊姑娘想重修舊好呢?”

    “你放心,她說她再也無意婚嫁了?!?/br>
    這話大抵只有男人會(huì)信吧。

    聞人椿又問:“若是許大人逼你娶她呢?!?/br>
    他不是沒有想過,只是不曉得聞人椿也會(huì)借此咄咄相逼。忽地生出一絲煩躁,沖聞人椿道:“既然當(dāng)初我要了你,就不會(huì)不管你?!?/br>
    “二少爺是要留我做妾?”氣息凄涼,如同棄婦。

    “聞人椿,你何時(shí)變得這樣得理不饒人?”

    “因?yàn)樾〈徽嫘膼勰蕉贍敯??!泵髅魇乔槿碎g的真心話,聞人椿說著說著卻像被人刨開心,淚如雨下,疼得肩膀顫抖不已。她邊哭邊抹淚,袖管霎時(shí)濕了一片。

    霍鈺此時(shí)哪還顧得著生氣,忙著替她拭淚。

    她立馬別扭地別過頭,不準(zhǔn)看自己的委屈。

    “小椿?!彼麩o奈極了,將她一把抱到了自己腿上。聞人椿還要掙扎,他便搬出自己的腿疾,哀哀地嚷疼。

    “分別幾月,就別同我置氣了好不好?”

    “我對(duì)還瓊真的沒有那種心思。”

    “無需騙我,若不是因?yàn)槎餁{了、還瓊姑娘被逼嫁人,你與還瓊姑娘早就子孫滿地了?!?/br>
    “好好好,我騙人。但自從和你在一道后,我真的再無二心。只是還瓊畢竟是我表妹,娘臨走之前還要我好好照顧她,我做表哥的總不能讓她在別處受苦吧?!彼@張嘴也是厲害的,一邊解釋事實(shí)一邊親昵吻著她額頭,密密麻麻,像有棋譜一鋪地往下落,聞人椿滿身刺都軟成了棉花。

    “原來只是吃醋了?!彼λ?/br>
    “哪有?!彼蛑鞂⑺崎_,“籮兒……”

    “籮兒的事兒隨你。如此小別勝新婚的機(jī)會(huì),莫要再提旁人?!彼辉倮淙舯?,他的眉頭也總算展開,摟著懷中人變著法地親。

    聞人椿甚至分不清自己的臉是哭濕的還是被親濕的。

    那夜,兩人再未分開過,黏著回了臥房,黏著沐浴入眠。

    今朝有酒今朝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