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白頭翁又將蟲子塞回了毛毛里，一臉期盼地看著她，“老大來這里有什么事，是專門來看我的么？”

    “隨便逛逛，你跟橘貓怎么回事？”

    白頭翁眼珠子一轉(zhuǎn)立即道：“我們是朋友，在玩鬧，沒什么事。”

    若不是看到了全過程，林團可真是信了它的鬼話，這只白頭翁在外面生活久了，很會見風使舵，林團怕它以后會欺負園里的其他鳥，畢竟它連貓都敢招惹。

    “外來鳥要留在這有個考察期，如果不合格就要出去，這里要求團結(jié)友好，不能欺負它鳥?！?/br>
    “我沒有，真沒有老大，剛剛那都是誤會。我以后一定會跟大家好好相處，老大你就放心吧?！卑最^翁當即保證道。

    這兩天它也被喂胖了，身體有些圓鼓鼓的像個球，前胸白色的毛尤為顯眼。

    “說到做到，我會看著你的?！绷謭F朝它揮了揮翅膀。

    白頭翁確實怕被趕出去，也不敢再sao擾橘貓了，老老實實地鉆回籠子里，還自己把籠子門給關(guān)上了。

    還沒逛一圈的林團收到了沐玉垚的電話，她趕緊回窩帶著鳳元一起朝外飛去，沒多久三人匯合到了一起。

    怕林團再暈車，沐玉垚這次換了輛車，是在新光市很少見的敞篷跑車，林團不知道這車多少錢，但絕對不便宜，沐玉垚的財力看著比想象的還要更雄厚。

    今天天氣很不錯，大太陽天氣，這幾天除了前陣子下了場小雨就沒什么雨了，上午溫度也沒那么低，并不會讓人覺得冷。但沐玉垚還是貼心地給兩人準備好了防風的毯子。

    “東西都放在郊區(qū)的房子里，有點遠?！?/br>
    他說的郊區(qū)確實很偏遠，在靠近山區(qū)的地方，足足開了接近一個小時，是一片早年開發(fā)的別墅區(qū)，非常大。這里也不算特別偏遠，旁邊山腳就有很多農(nóng)家樂和小商圈，也就是上次鳳元帶林團過來地方。

    沐玉垚直接將車開進了別墅，這里有個很大的院子，似乎常有人打理，院子很干凈，種滿了各色菊花。

    林團的視線卻沒再那些菊花上，她遠遠就看到一大片黑色陰影籠罩住整幢房子，幾乎密不透風看不清楚里面，走在前方的沐玉垚身上也迅速溢出絲絲縷縷黑氣，幾乎讓他和房子融為一體。

    黑氣讓整個房子的溫度都下降了幾分，林團聽到沐玉垚的說話聲從前方傳來。

    “許久沒住人了，屋里有點陰冷，我開空調(diào)吧?！?/br>
    林團沒感覺到冷，她摸了摸鳳元的手拒絕了沐玉垚的提議：“不用了，我們不冷。”

    “坐一下，喝點水，抱歉，水現(xiàn)燒的有點慢，我現(xiàn)在去給你們拿東西?！闭f完就聽到腳步聲走遠。

    隨著他離開，黑氣也跟在他身后而去，林團終于看清楚了眼前的事物。

    這是個大廳，裝修的很簡約，零散地放了些家具，并沒沒有太多生活痕跡，但是桌子上隨處擺著花瓶，花瓶里插著正在盛放的鮮花，角角落落擺著綠色植物，給這冰冷的房子增添了幾分溫暖。

    屋子雖空置許久，角落里卻看不到絲毫灰塵，非常干凈。

    林團仔細觀察了一陣發(fā)現(xiàn)不管是墻壁還是桌面都放著一個個相框，全都是沐玉垚的自拍照，他笑著面對鏡頭，滿眼都是幸福，仿佛在透過鏡頭看向鏡頭后的那個人，也有幾張照片里他像在抱著什么東西，身邊總有一大片留白，那個位置應(yīng)該是有人的。

    若是平常人可能看不出來，但是林團能看到他身邊站著一個黑色影子，黑影長發(fā)披肩，可能穿著裙子，瘦瘦高高，手搭在沐玉垚身上或者被他摟在懷里，姿態(tài)相當親密。

    這應(yīng)該就是沐玉垚那個女朋友了。

    林團只能看到鬼魂留存下來的引起，卻絲毫感覺不到她的氣息和味道，就是說這純粹就是一團陰氣，已經(jīng)沒有絲毫意識了。

    這情況很少見，因為沒有意識的鬼魂很快會消散，并不會留存太久，也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鋪天蓋地地布滿整個別墅，除非她就埋在這座別墅中，被人以什么特殊的方法留了下來。

    林團在走動的時候，鳳元一直牢牢跟在她身邊，寸步不離，她彎腰看什么東西，他就默默伸出手幫她擋一下肚子，這些動作都很細微，林團并沒發(fā)現(xiàn)，他們已經(jīng)太熟了。

    沒讓他們等太久沐玉垚就下來了，他手里抱著個一米長的木盒子，盒子上刻著繁復(fù)花紋，看著相當貴重。

    他小心翼翼地將盒子放在桌子上打開，里面整齊擺放著五件首飾，兩件頭飾兩件頸飾還一件是耳墜。每一件飾品都做的異常精美，鑲嵌著亮閃閃的寶石。

    林團發(fā)現(xiàn)黑霧竟然沒有纏在這些首飾上而是繞開了。

    “都在這了，你喜歡哪一件？”沐玉垚問，他拿起樣式最簡單的耳墜在林團臉邊比劃了一下，“這件挺適合你。”

    林團對這些飾品沒有任何想法，戴在身上太累贅了。鳥為了能飛行的更快更遠舍棄了很多很多東西，比如大腦和眼睛，所以很多鳥的腦袋和眼睛都非常小，就是為了能減輕身上的重量飛得更快，更絕的是它們還狠心舍棄了生殖器，非繁殖季節(jié)生殖器全都萎縮成原來的幾分之一。所以林團壓根不可能往身上戴什么首飾，本來就是借口來家里看看。

    她裝模作樣地看了一會，點點頭：“確實都很好看，這些都是你女朋友做的？手真巧?！?/br>
    沐玉垚不好意思地道：“過獎了?！?/br>
    鳳元發(fā)現(xiàn)她在面對別人的時候什么都懂，但是放在自己身上就完全摸瞎。

    沐玉垚笑著，手又不自覺摸上脖子的項鏈，黑色霧氣匯聚成一個龐大的人形伸手環(huán)抱住他，這場景看著極其詭異。

    林團實在是好奇，這黑霧也沒法讓她不在意，她于是問道：“能跟我說說你跟你女朋友的事么？她是個什么樣的人，你們怎么認識的？她不在這里么？看你每次提起她的樣子，我還以為你們是要時刻黏在一起的那種類型呢?！?/br>
    沐玉垚看著她的眼睛，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你說得對，我們確實時刻在一起，她現(xiàn)在就在我身邊?！?/br>
    林團下意識看向他身后的黑霧。

    沐玉垚自顧自地道：“我們倆其實是鄰居，從小到大的鄰居，兩家關(guān)系很好，但小時候我倆老是吵架，有時候還會打架，上學(xué)的時候就特地將我們給分到了不同的班級，之后雖然同校，除了上下學(xué)卻很少見到了，她學(xué)舞蹈的，每個周末都要去舞蹈室，我正好在那附近學(xué)畫畫，兩家人合計著一起來回?！?/br>
    笑了笑他繼續(xù)道：“我們關(guān)系慢慢緩和起來，高中我們被分到了一個班里做了同桌，她長得好看，有很多人追。我們認識太久了，她總說我們是好朋友，于是我們做了很久的好朋友，直到畢業(yè)，我們考到了不同地區(qū)的不同學(xué)校。她每天給我打電話發(fā)消息，周末的時候有時候她過來找我，有時候我去找她，但我們始終都沒有挑明說?！?/br>
    初戀最青澀也最美好，每次見面兩人都像是小情侶一樣約會逛街看電影吃東西手牽著手。

    “她大學(xué)迷上了做手工，做了很多首飾，越做越好，她說以后要開個工作室。大三的時候我打算跟她告白，還想跟她求婚，我跟家人還有她的父母都說了，只有她不知道。我準備好了所有東西去找她，但是沒有找到，她室友說她前一天出去買東西一直都沒有回來。她失蹤了。”

    當年這件失蹤案鬧得沸沸揚揚，金家和沐家都財力雄厚，兩家動用所有力量去找人，各媒體一直跟進報道。

    直到五天后，人終于找到了，在整個城市的各個角落里。

    她的身體被人分開丟棄埋葬，還有一部分直接燉煮后扔給了動物。

    直到人找回來那天都沒有找齊她的身體。

    其實沐玉垚從知道金亦秋失蹤那天心里就明白了，人已經(jīng)不在了，他能看到一個黑色人影出現(xiàn)在自己身邊，人影不說話，就那么靜靜地跟著他，不管他是醒著還是在睡覺，黑影都一直存在。

    沐玉垚知道這是金亦秋，他后悔自己為什么不能提前回去，后悔自己為什么沒有在第一時間將她救出來，后悔為什么沒有早點告白早點在一起。

    金亦秋那天是去給他買禮物的，她也想第二天給他個驚喜，跟他告白，她下午的時候還興奮地跟室友說明天自己就要有個真正的男朋友了。

    傷害她的人是個賭徒，金亦秋家境不錯，平日吃的穿的用的全都是高檔貨，她老早就被人盯上了，那人搶了她的錢后又起了其他心思，金亦秋抵死不從，反抗過程中被勒死了，對方避開監(jiān)控將她帶回了家，想盡辦法把尸體處理掉。

    但凡做過必定留下痕跡，兇手很快被抓住判了死刑，可兇手死了，金亦秋卻再也回不來了。

    沐玉垚自殺過好幾次，又休學(xué)了整整兩年，后來他去學(xué)了攝影，全國各地到處跑，才一點點從這件事中走出來。黑影這些年一只陪在他身邊，但隨著時間越久，黑影出現(xiàn)的次數(shù)越少，也越來越淡，為了能留住她，沐玉垚偷偷帶走了她的骨灰，就放在這座別墅的地下室中，也因此這里的黑霧最重。

    林團聽完后起身在屋里轉(zhuǎn)了一圈，現(xiàn)在所有黑霧都乖巧地待在沐玉垚身邊，她的視線完全不受阻礙，林團看到了一些先前沒注意到的東西。

    那些植物擺放的位置相當巧妙。

    她對陣法了解的不多，妖怪很少有懂這些的，不過活的久了自然知道一二。

    屋里這些綠植和鮮花就如同當初公園里困住貝俊的那些樹一樣，是一個困陣，能將魂魄困在這里無法離開。

    她狀似不經(jīng)意地伸腳踢到一個花盆，那花盆晃了晃，沐玉垚立即就察覺到了，猛地回過頭來冷冷地看向她，神情里完全沒了往日的溫和。他身后的黑影也在瞬間散開，變得張牙舞爪起來。

    林團被他的眼神嚇了一跳，人參精從來沒有用這樣的表情和眼神看她。

    這瞬間林團有些明白過來，人參精是人參精，沐玉垚是沐玉垚，哪怕這是人參精的轉(zhuǎn)世，他和人參精也不再是同一個人同一個靈魂了，他不可能像人參精一樣對自己掏心掏肺可以為了保護自己去死，他們也沒有相處那么久的時間對互相有那么多了解和羈絆，他們滿打滿算才認識一周，只比陌生人熟悉那么一點點而已。

    現(xiàn)在他也有了自己喜歡的自己想要保護的人和事，有了自己的人生。

    她被沐玉垚一直以來表現(xiàn)出來的溫和包容迷惑了，還以為他跟自己一樣開心和在意，或許他是在意，不然也不會那么用心地準備見面和禮物，可這種在意也抵不過他不能觸及的底線。

    林團愣在原地，那邊變了臉的沐玉垚很快反應(yīng)過，臉上重新掛起個笑容來，輕聲道：“抱歉，花盆放的不是地方，腳有沒有事？這里有藥，我給你敷點藥?！?/br>
    林團輕輕搖頭：“沒受傷，不需要?！?/br>
    鳳元起身上前，擋住沐玉垚的視線將她帶回了沙發(fā)，林團感覺到掌心里不算溫暖的觸感，那一瞬間的失落慢慢恢復(fù)過來。

    本來就過去了那么多年，其實她對人參精的印象也不是那么的深了，只是一直愧疚放不下而已，該做的她后來都已經(jīng)做了，現(xiàn)在愧疚解開，她也釋然了。她仍然愿意幫助沐玉垚做很多事，但那不一樣了，真的不一樣了。

    他們倆都不再是從前的他們了。

    想到這些，林團的心態(tài)慢慢平穩(wěn)下來。

    那邊沐玉垚身后變得張牙舞爪的黑霧也再次化作巨大的人形環(huán)繞在他四周，形影不離。他的手悄悄向后背去，似乎是摸了一下黑霧。

    林團看著他的動作，沒防備沐玉垚突然抬頭跟她對視起來。

    “你們能看得到吧，她一直在我身邊，從沒有離開過?！便逵駡惔竽懙厣焓譅孔∩砗蟮暮谟?，黑影一點點凝實，就像那天夜里鳳元見到的那樣，現(xiàn)在的黑霧比當時還要更像人一點，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五官，能清楚看到她的長相，幾乎就像個真人一樣。

    她長得很漂亮，但此時就像個木偶一樣被沐玉垚牽著，乖巧地坐在身邊一動不動。

    “這就是亦秋。”沐玉垚拉著她跟兩人打了聲招呼，他身邊的人形就對林團這邊機械地揮了揮手。

    沐玉垚滿足又甜蜜地摟著身邊的人，突然給兩人扔了個爆炸問題，“你們兩個是什么妖？”

    林團確定除了溫舒語，現(xiàn)在應(yīng)該沒有別人知道她倆是妖了，沐玉垚怎么知道的，她沒說話，只是用眼神打量著對方。

    沐玉垚笑了笑：“第一次見面時我就知道了，我的眼睛從小就有點特殊，能看到一些奇怪的東西，先生說我是陰陽眼，不過現(xiàn)在我才發(fā)現(xiàn)，除了鬼別的東西我也能看得見。只是你們倆身上都包裹著紅色金光，金光里是兩只鳥，看不清楚是什么鳥，太刺眼了。”

    他用手捂住眼睛。

    林團沒有太過訝異，人參精就算是很弱的妖怪，那也是妖怪，轉(zhuǎn)世后繼承一些能力也有可能。

    只是木系妖怪修煉起來比動物系要難太多太多了，林團被喂養(yǎng)的時候，人參精就已經(jīng)有上千歲了，可他的實力只相當于動物妖修修煉三百年的樣子。

    林團沒說什么，鳳元也沉默。林團是不覺得被他發(fā)現(xiàn)有什么關(guān)系，鳳元也同樣不在意。

    沐玉垚反倒有些驚訝：“你們不擔心我往外說？”

    “你不會?！绷謭F肯定地道。

    沐玉垚點點頭：“確實。所以我的感覺沒錯，我們前世真的認識？說錯了，是我的前世?！?/br>
    “對，我們是好朋友?！?/br>
    林團也沒想到他們還有相認的時候，本以為這輩子只做普通朋友就好了，只是現(xiàn)在她的心情并沒有最初那么激動了。

    “那我前世是普通人還是妖怪？我應(yīng)該也是什么妖怪吧？真奇妙，我也是鳥么？什么鳥，我怎么死的？”他相當好奇地問道。

    林團搖搖頭：“不是，你是人參精，我們一起生活在大山里，后來你被人類發(fā)人類并被抓了。植物成精修煉很難，實力也不強，當時我也很小，沒有能力救你。”

    沐玉垚出神了片刻，似乎在想象那個畫面：“原來是人參，那很補吧。難怪我從小到大身體一直都很好。”

    過了會他又道：“既然你們是妖怪，那有什么辦法能讓亦秋重新活過來么？”他無比期盼地道。

    林團搖頭：“做不到，我只是妖怪不是神，何況她?！?/br>
    她不知道該不該打破對方的幻想。

    “她怎么？”

    “她的魂魄早已經(jīng)不在了。”

    一直以來陪伴在沐玉垚身邊的陰氣黑霧，都不是金亦秋的魂魄，可以說跟她毫無關(guān)系，她甚至都不是鬼。

    第4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