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jié)
“需要你養(yǎng)?!?/br> “不是吧,你都比我有錢了,還要我養(yǎng)?” “這些全給你,”顧樓吟說,“當作聘禮?!?/br> “哇!” 顧樓吟清淺一笑,道:“還有一物?!?/br> 蕭玉案一臉期待,“什么?” 顧樓吟拿出一把折扇,遞給蕭玉案?!澳愕脑栏复笕俗屛疫€給你?!?/br> 蕭玉案臉色稍稍變了變,目光中流露幾許懷念,“原來是它?!?/br> 他已經(jīng)有了碧海潮生,無關(guān)風月就顯得多余了。他拿一把扇子端的是玉樹臨風,瀟灑不羈;若一手拿一把……蕭玉案想象著那個畫面,只覺得滑稽可笑。 可無論如何,這把無關(guān)風月是他第一把稱手的武器,也是李閑庭留給他的唯一一樣?xùn)|西。 思及此,蕭玉案果斷道:“扔了?!?/br> 顧樓吟有些意外,“你確定?” “不確定。”蕭玉案反悔了,“好歹也算一件神器,還是留著送人罷?!?/br> 是夜,蕭玉案躺在床上,久久沒有睡意。他翻了個身,被枕邊的顧樓吟抱住。 “睡不著?”顧樓吟問。 蕭玉案悶悶地“嗯”了一聲,往顧樓吟懷里鉆?!俺车侥懔??” “沒有?!?/br> 蕭玉案安靜片刻,嘆了口氣,道:“顧樓吟,其實我并沒有我表現(xiàn)出來的那么豁達瀟灑。有些事情,一開始我還是會在意的?!?/br> 顧樓吟沉聲道:“我知道?!?/br> “后來,我發(fā)現(xiàn)在意不但沒用,還會給自己徒增煩惱,干脆就不去在意了?!?/br> 顧樓吟輕撫著蕭玉案的頭發(fā),靜靜地等他說下去。 蕭玉案笑了笑,“所以啊,之前的那些人,那些事,我都可以淡然處之,唯有你……” 顧樓吟呼吸一屏,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蕭玉案不滿顧樓吟突然頓住,在他懷里蹭了蹭。“我放不下你——我很喜歡你?!?/br> 顧樓吟沒有說什么,落在蕭玉案長發(fā)上的手指卻是顫抖著。 第95章 數(shù)日后, 黎硯之再次上山,給蕭玉案帶來了兩樣?xùn)|西。其中一樣是封大紅的喜帖,信封上畫著一把古琴, 這正是玄樂宗的標志。打開喜帖,里面寫著:兩姓聯(lián)姻,一堂締約, 良緣永結(jié),匹配同稱。 蕭玉案略過一堆文縐縐的廢話, 看到“沈扶歸”和“蔡氏”幾個字,接著是兩人的婚期。 “正月初五么, ”蕭玉案笑道, “是個好日子啊。”他把喜帖遞給顧樓吟,顧樓吟第一眼看到的是最后一句話:恭請顧樓吟攜夫人屆時蒞臨。 黎硯之道:“確實是好日子, 就是離現(xiàn)在還有一個多月, 太久了。” 蕭玉案問:“一般人成親, 提前多久發(fā)婚書喜帖?” 黎硯之撓撓頭, “這我哪知道啊,我又沒成過親。” 顧樓吟道:“多則半年, 少則三月。” 蕭玉案掃了眼顧樓吟, 揚唇笑道:“你知道的挺多啊。” 顧樓吟淡道:“常識?!?/br> “照這么說,玄樂宗的喜帖發(fā)得很匆忙, 但愿不會引起旁人的懷疑。”蕭玉案道, “我讓你帶的另一件東西呢?” “我?guī)е??!崩璩幹畯陌镎页鲆痪砗玫漠嬢S, “少尊主是要這個嗎?” 蕭玉案打開畫軸,隱約捕捉到一絲若有似無的煞氣。畫中的山水他都很陌生,但他能看出來,這幅畫確實出自李閑庭之手。 蕭玉案問:“你和我?guī)煹艽_認過了?” “確認過了, 慕兄弟之前說的就是這幅畫?!?/br> 自從慕鷹揚發(fā)現(xiàn)了這幅畫的蹊蹺,他一直想找機會去溧州一探究竟,無奈各類意外層出不窮,他分身無暇,溧州之行也被一拖再拖。 “離沈扶歸和蔡姑娘的婚期還有一月余,去趟溧州應(yīng)該夠了。不知顧公子可愿與我同行?”不等顧樓吟回答,蕭玉案想到一事,用玉扇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我險些忘了,馬上又要到合歡蠱發(fā)作的月圓之夜,我們還是等十五過去了再走吧?!?/br> “無妨?!鳖櫂且鞯溃笆虏灰诉t,速去速回?!?/br> 兩人當日便下了山。蕭玉案袖中揣著青焰,被顧樓吟帶著御劍向西飛行,不消半日就到了地處西北的溧州。 蕭玉案換了副不會引人注目的容貌,顧樓吟亦穿上玄色披風,戴上兜帽。 入城之前,蕭玉案替顧樓吟將他的一頭銀發(fā)藏在兜帽中,末了還不忘扯住顧樓吟的領(lǐng)口,將人拉下來偷了個香就想走。 顧樓吟把人攬回懷中,“完了?” 蕭玉案試圖和他講道理:“我只是想隨便親一口,不伸舌頭的那種。顧樓吟,你不能每次都把普通的親親抱抱強行進階,這很離譜你知道嗎。” “嗯,”顧樓吟垂眸看著他,“張嘴?!?/br> “……” 溧州是座大城,也是座小城。說它大,是因為溧州地域遼闊,比江南富庶之地大上數(shù)倍。說它小,則因為城內(nèi)人煙稀少,街道上冷冷清清,連個吆喝的攤販都沒有。偶爾看到幾個行人,皆和顧樓吟一樣身著兜帽斗篷,把身上遮得嚴嚴實實。 顧樓吟道:“西北之地風沙漫天,當?shù)厝藶榱朔乐癸L沙入口鼻,常年以紗覆面?!?/br> 蕭玉案道:“這個我也知道,常識嘛?!?/br> “畫中之地不像在溧州?!?/br> 蕭玉案環(huán)顧四周,入目蕭條荒落。而李閑庭的畫中山清水秀,風光迤邐,更像是在江南之地。 “可是慕鷹揚查到的就是溧州。” 顧樓吟語氣淡淡:“他可能查錯了。” “不會吧?!蹦晋棑P雖然有的時候不靠譜,但只要是自己交給他的事,他從不含糊?!拔覀冋胰舜蚵牬蚵?。” 兩人在城南找了一家相對而言熱鬧的客棧。因為人多,客棧門口還聚集了一批衣不蔽體,蓬頭垢面的乞丐。一有客人來,那些乞丐就爭先恐后地沖上去討要錢財。 蕭玉案和顧樓吟到時,客棧的跑堂正拿著一把掃帚驅(qū)趕乞丐,把人趕跑了不算,還要啐上一口?!跋麓芜€來,我直接用滾水澆了,別怪我沒提醒你們——” 一個少年身形的乞丐笑嘻嘻道:“那敢情好啊,剛好我好多年沒洗澡了?!?/br> 跑堂的還要繼續(xù)罵,余光瞟見蕭玉案和顧樓吟,立馬變了張臉,笑容滿面道:“兩位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住店,順便打聽個地方?!笔捰癜改贸霎嫞澳阒肋@是哪么?” 跑堂的眉頭擰起,“敢問客官,這是溧州的地兒么?” “應(yīng)該是?!?/br> “不瞞客官說,我自打出生后就一直待在溧州,溧州里頭有幾棵樹我都知道。但我真的沒見過這地,你瞧著這有山有水的,溧州哪會有這種地方?!?/br> 蕭玉案收起畫,嘟囔道:“早知道應(yīng)該帶師弟……”對上顧樓吟的目光,他連忙改口:“應(yīng)該向師弟問個清楚再來?!?/br> “這地兒我見過。” 蕭玉案循聲望去,說話的是剛才那個要洗澡的小乞丐。 跑堂的斜眼看他:“客官,你別被他騙了,他就是個小騙子?!?/br> “我真的見過?!毙∑蜇ず吆叩?,“不信拉倒?!?/br> 蕭玉案伸出手,顧樓吟在他掌心放下幾粒碎銀。蕭玉案道:“接著?!?/br> 小乞丐下意識地接過蕭玉案拋來的碎銀,眼睛瞪得老直。 “說吧,你再哪見過?!?/br> 小乞丐緩了半晌,才道:“那是小時候的事了。我爹娘還沒死,我跟著他們出遠門跑商。后來在荒漠里迷了路,水喝完了,東西也吃完了。就在我們快要渴死的時候,我們看到了山,看到了水——就和你畫中的一樣?!?/br> 蕭玉案揚了揚眉,“你確定你沒記錯?” “我記得很清楚,”小乞丐篤定道,“肯定沒錯。我還記得我喝完水后,還做了一個夢,夢見了兩個模樣頂好的仙人請我吃飯,一個笑起來會發(fā)光,還有一個是白頭發(fā)的,就好像……”小乞丐絞盡腦汁地形容,“好像天上的月亮?!?/br> 跑堂的冷嘲道:“你咋不繼續(xù)做夢呢?!?/br> 蕭玉案和顧樓吟對視一眼。蕭玉案問:“你說的荒漠,在哪里?” 溧州城外三十里開始便是一望無際的荒漠戈壁。蕭玉案站在劍上向下看去,盡是單調(diào)的黃沙之色,每個地方看起來都無比相似,別說是尋常百姓,怕是一般的修士在里面都會迷路。 蕭玉案瞇起眼睛眺望遠方,“好像看不出什么異樣。我們下去看看?” 顧樓吟道:“好?!?/br> 落地后,蕭玉案腳踩在細沙上,總有種隨時要陷進去的錯覺。 沒有方向,也不知從何找起。蕭玉案找到一塊可以遮陽擋雨的巨巖凹洞,兩人暫且在那落了腳。 “那個乞丐說的仙人,是我們?” 顧樓吟道:“可能?!?/br> 一個乞丐不可能看破他和顧樓吟的偽裝。乞丐沒有說謊。 “我們與他素不相識,他為什么會在多年前夢見我們?”蕭玉案猜測道,“難道他做了一個預(yù)知夢?” 顧樓吟想了想,道:“又或者,他無意間窺視了天道?!?/br> 蕭玉案一愣,“……天道?” “傳言與天道有緣者,能在因緣際會之時窺視天機?!鳖櫂且鞯?,“但‘有緣者’究竟有何人,無人知曉。” 一段久違的記憶被喚醒,蕭玉案慢吞吞道:“我好像和天道就挺有緣的?!?/br> “嗯?” 蕭玉案不覺得自己有什么事需要瞞著顧樓吟。他理了理思緒,道:“從我記事開始,我的腦子里就住著一個聲音。它控制著我的一言一行,我不得不按照它的意思活著?!笔捰癜刚f著,被人掐著咽喉的窒息感又泛了上來。他深吸一口氣,繼續(xù)道:“它逼我討好師弟,逼我認哥哥,逼我接近你……我知道這件事聽起來很離譜,你……相信我嗎?” 顧樓吟沒有任何猶豫,“相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