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應(yīng)他的是一聲空靈的錦瑟之音。沈扶歸道：“jiejie讓你們進去。”

    第84章

    隨后蕭玉案見到了沈扶歸的jiejie, 玄樂宗的宗主，沈千雁。

    沈千雁乃三大宗宗主中輩分最小的一個，和蕭玉案顧樓吟算是同輩。沈宗主向來低調(diào)，甚少離開玄樂宗, 蕭玉案也是第一次見到她本人。

    沈千雁相貌只能稱得上中等偏上, 卻是腹有詩書氣自華。她和沈扶歸都穿著玄樂宗標志性的明黃色錦衣, 沈扶歸像一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貴公子，她則是雅正素凈, 宛若一盞雨前茶。

    蕭玉案向她行了一個平禮, 客客氣氣喚了聲“沈宗主”。顧樓吟亦抱劍頷首。

    沈千雁面前的桌案上擺著一把錦瑟, 還未開口, 沈扶歸湊到她身旁，悄聲道：“jiejie，此人就是蕭玉案。你現(xiàn)在知道為何樓吟會因為他入魔了吧?！?/br>
    沈千雁掃了沈扶歸一眼，沈扶歸立馬閉上了嘴。

    沈千雁道：“兩位能把扶歸和尋念的殘魂送回，玄樂宗不勝感激。若是可以，我也希望你們能在玄樂宗多留一時。只可惜時下形勢動蕩, 玄樂宗對你們而言也并非安全之地?！?/br>
    蕭玉案了然一笑：“沈宗主是個爽快人，一開口就是逐客令。挺好的, 我也不喜歡拐彎抹角。”

    沈扶歸又驚訝又著急：“jiejie，你忘了我告訴你的嗎？是云劍閣偷了我和師妹的魂魄！不僅僅是我們, 那些得了失魂癥的人的魂魄都是被他們偷走的。云劍閣居心叵測，根本沒把其他宗門當成盟友……”

    沈千雁打斷他：“你說失魂癥肆虐的罪魁禍首是云劍閣, 可有證據(jù)？”

    “樓吟他們親眼看到了?。　?/br>
    “那你呢。”沈千雁問，“你看到了么?！?/br>
    沈扶歸愣住了。

    蕭玉案笑道：“原來沈宗主是在懷疑我們賊喊捉賊?！?/br>
    沈千雁站起身，道：“實不相瞞，近日云劍閣已發(fā)話, 稱失魂癥肆虐一事皆出自刑天宗之手?！?/br>
    蕭玉案絲毫不意外。精明如顧杭，肯定會把臟水潑給刑天宗。其實不用他說，坊間已有人猜測失魂癥和刑天宗有關(guān)。在他們看來，刑天宗就是魔宗，一旦出了什么齷齪事，不用想，肯定是刑天宗干的。

    顧樓吟淡道：“沈宗主若信了云劍閣的話，也不會前來相見?！?/br>
    顧樓吟說了蕭玉案想說的話。沈千雁深更半夜，掩人耳目地來見他們，不可能只是為了道一聲謝。她沒有聽從云劍閣的追殺令，將他和顧樓吟直接拿下，也沒有對他們的話深信不疑，十有八九是來一探虛實的。

    “凡事都講證據(jù)?！鄙蚯а愕恼Z氣不算冷淡，也不算熱絡(luò)，“你們口口聲聲說云劍閣是幕后黑手，可有憑證？”

    顧樓吟道：“有?！?/br>
    蕭玉案看向顧樓吟，用眼神問他：我們有嗎。

    顧樓吟簡單道：“我們所看到的，便是證據(jù)?！?/br>
    沈扶歸恍然大悟：“難怪jiejie要帶天香來。”

    蕭玉案不解：“天香？”

    顧樓吟道：“她面前的錦瑟，名為天香?！?/br>
    蕭玉案看著那把琴瑟，想到了當日他和顧樓吟在云劍閣密道的經(jīng)歷。玄樂宗的琴音陣，可重現(xiàn)陣中人最痛苦的經(jīng)歷。他之前也聽蕭渡提起過，玄樂宗有獨門秘法可找回他丟失的記憶。由此看來，玄樂宗擅長的不是與人明爭斗法，而是窺探人心。

    沈千雁道：“不知我有沒有那個榮幸，去顧公子和蕭公子的記憶中一觀?！?/br>
    “這……”讓旁人進入自己的記憶，就像把腦子打開給人看一樣，若非萬不得已，誰會愿意。

    蕭玉案猶豫道：“這不好罷?！?/br>
    “蕭公子放心，我只看你們在盤古山的記憶?！?/br>
    想要說服沈千雁，只能拿出鐵證，蕭玉案也想不到更好的方法?！靶邪?，你們要看便看?！?/br>
    顧樓吟道：“我來?！?/br>
    沈千雁點點頭：“扶歸，你去外面守著?！?/br>
    沈扶歸嚷嚷著抗議：“我也要看！”

    沈千雁不容置喙：“滾出去?！?/br>
    沈扶歸敢怒不敢言，不甘心地走了。蕭玉案偏過頭，用扇子擋著唇，用只有他和顧樓吟能聽到的聲音說：“這個jiejie好兇啊?！?/br>
    沈千雁道：“顧公子準備好了么?！?/br>
    顧樓吟問：“嗯?！?/br>
    沈千雁低頭撫琴，琴音在房中回響，給人以縹緲虛無之感。眼前的景象逐漸模糊，似在霧中。霧越來越濃，蕭玉案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等霧散去，他們?nèi)艘呀?jīng)到了盤古山。

    盤古山之行過去沒多久，當時的情形蕭玉案記得很清楚，但這次他是以顧樓吟的視角重溫，看到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比如顧樓吟和他分開后，是怎么找到陸玥瑤的；又比如，在孟遲滅了引魂燈后，顧樓吟去喜房找他，人未見到，先聽到了某種曖昧的聲響。

    意識到他們馬上要看到什么后，蕭玉案臉上一熱，忙道：“等等——后面的那些不看也沒關(guān)系?！?/br>
    顧樓吟道：“沈宗主?！?/br>
    目前的所見所聞足以證明蕭玉案和顧樓吟所言非虛。只聽琴聲戛然而止，三人從記憶中脫出，回到了現(xiàn)世。

    蕭玉案舒了口氣，道：“這證據(jù)沈宗主可還滿意？”

    沈千雁面色凝重，問：“你們想要玄樂宗做什么。”

    蕭玉案道：“沈宗主心知肚明，又何必再問?！?/br>
    沈千雁沉聲道：“云劍閣畢竟是天下第一劍，玄樂宗若貿(mào)然與之為敵，怕是在以卵擊石?！?/br>
    “云劍閣拿的可不止是玄樂宗之人的魂魄?！笔捰癜傅溃澳敲炊嘧陂T，難道會對此事視而不見？”

    “你想讓我去其中宗門游說？”

    “不，我只是想沈宗主告訴他們真相，他們想怎么做是他們的事，我管不了。”

    沈千雁陷入沉思。

    蕭玉案微笑道：“我們不著急，沈宗主可以慢慢考慮。對了，我此行前來，還為沈宗主備了一份薄禮?！闭f罷，他拿出一早準備的匕首，“還望沈宗主不要嫌棄。”

    沈千雁一觸碰到匕首，就知其絕非凡品。她試著將靈力探入，臉色一變，“這是……青焰？”

    蕭玉案和顧樓吟暫時在花樓后院住了下來。沈扶歸常來找他們，有時還帶著蔡尋念一起。

    “我們來的時候，又在街上看到了幾個云劍閣的弟子。”沈扶歸抱怨道，“他們到底想干什么啊?！?/br>
    蔡尋念道：“師兄和顧公子是好朋友，他們肯定是以為顧公子會來玄樂宗找?guī)熜?，所以提前來蹲點?！?/br>
    蕭玉案漫不經(jīng)心道：“那他們還真的猜對了。你可知他們是誰。”

    “你說那些云劍閣的人？”沈扶歸邊回想邊道，“有幾個眼熟的，但我叫不上名字。”

    顧樓吟問：“怎么了。”

    蕭玉案道：“我在想一個人?！?/br>
    “誰？”

    “教我換顏術(shù)的人?！笔捰癜傅溃拔乙恢毕胫?，他到底是你什么人。我問過他很多次，都被他用‘長輩’二字搪塞。他可能在說謊，但他的記憶不會說謊?！?/br>
    顧樓吟道：“你想把他引來，窺探他的記憶?！?/br>
    蕭玉案問沈扶歸：“哎，你jiejie的那招，你會嗎？”

    沈扶歸吞吞吐吐道：“啊，這個嘛……”

    蔡尋念毫不留情地揭自家?guī)熜值亩蹋骸澳銈冋f的是可以看到別人記憶的《南淮抄》吧。很遺憾，師兄學了三年還只會吹個開頭?！?/br>
    沈扶歸無奈喚道：“師妹——”

    “所以，玄樂宗會《南淮抄》的只有你jiejie？”

    沈扶歸用長笛撓了撓頭，“我們這一輩，只有jiejie會。除了她，還有兩三個上了年紀的長老會。《南淮抄》非常非常難，一般人是學不會的?！?/br>
    蔡尋念揶揄道：“師兄這么說，好像是在強行挽回尊嚴?！?/br>
    沈扶歸快哭了，“能不能在我朋友面前給我留點面子啊，我的好師妹。”

    “可是我說的都是事實啊。”

    沈扶歸：“……”

    看著打情罵俏的兩人，蕭玉案學到了精髓，問顧樓吟：“我以后要給你留面子嗎？”

    顧樓吟道：“隨你?！?/br>
    蕭玉案忍不住笑了。“我有一個辦法，或許可以引那個假洛蘭出來?！?/br>
    顧樓吟等著蕭玉案說下去。

    “你叫我一聲‘好阿玉’，我便告訴你。”

    顧樓吟：“……”

    蕭玉案被自己的話羞恥到了，但見顧樓吟被他調(diào)戲得說不出話，又覺得挺值。他輕笑一聲，道：“假洛蘭有一個弱點……”

    “……阿玉。”

    顧樓吟刻意放輕了聲音，語氣不似平素寡淡漠然，帶著一絲縱容，讓蕭玉案一下子愣住了。

    蕭玉案常聽蕭渡喚他小名，從來沒像現(xiàn)在一樣，他都忘了接下來要說什么。

    顧樓吟倒了一盞熱茶，用靈力催涼后，一飲而盡。

    沈扶歸和蔡尋念拌完嘴，回頭看到蕭玉案和顧樓吟兩人臉色都不太正常，問：“你們這是怎么了？”

    “屋子里太熱?！笔捰癜告?zhèn)定道，“我剛剛說到哪了？”

    顧樓吟提醒他：“弱點?！?/br>
    “哦，對。假洛蘭的弱點就是你?！奔俾逄m對顧樓吟極為重視，一旦顧樓吟身陷險境，他就一定會現(xiàn)身相助?！盎蛟S我們可以利用這點，引蛇出洞?！?/br>
    事到如今，蕭玉案不得不承認，他確實對顧樓吟的身世有著不尋常的執(zhí)著。他告訴自己這是最后一次，若事實證明，顧樓吟確確實實是顧杭的親子，那他和顧樓吟……也只能到此為止了。

    第85章

    數(shù)日后, 沈千雁遣人前往云劍閣報信，聲稱玄樂宗已將顧樓吟生擒。雖然云劍閣對顧樓吟下了追殺令，但想著顧樓吟到底是顧杭的親生兒子，沈千雁暫且留了顧樓吟一條性命, 留給云劍閣處置。

    顧杭聞言后, 不急不緩道：“顧樓吟只身獨闖云劍閣尚能全身而退, 玄樂宗是如何將其制伏的?！?/br>
    玄樂宗的報信弟子不亢不卑：“論劍法，玄樂宗自然無法和云劍閣相提并論。然顧樓吟有心魔在身, 玄樂宗又善以音律窺人心, 所謂一物降一物, 顧樓吟會落在玄樂宗手上也在意料之中。”說完, 報信弟子抬頭看了眼顧杭，只見對方神情喜怒難辨，看不出破綻，也不知他是信還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