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六?！鳖櫂且鞯?，“昨夜?jié)M月，你身上的蠱……”

    蕭玉案喃喃道：“原來不是夢(mèng)?！崩铋e庭真的來過了。那他又是怎么回到東觀山的？

    蕭玉案問【都有】：“這便是你說的‘不急’？”

    【都有】：“嗯。”

    蕭玉案：“究竟是誰(shuí)把我送回來的？”

    【都有】：“……”

    “蕭公子？蕭公子！”

    蕭玉案回過神，道：“我沒事。我只是……去見了一個(gè)故人。見完了就回來了?！?/br>
    “誰(shuí)?。俊?/br>
    “與你們無關(guān)。”

    洛蘭急道：“不管是誰(shuí)，你都要和我們說一聲?。∧闶遣恢郎匍w主他……”

    顧樓吟打斷洛蘭的話，看著蕭玉案道：“你沒事便好。我們回去罷?！?/br>
    看到熟悉的農(nóng)舍，蕭玉案紛亂的心緒平靜了下來。

    三日，只剩下最后三日了。

    顧樓吟的聲音在身后響起：“蕭玉案?！?/br>
    蕭玉案回過頭，“嗯？”

    “我……”顧樓吟欲言又止，似有幾分羞赧。

    蕭玉案道：“你要說什么趕緊說，不說我去睡覺了。”

    顧樓吟抿了抿唇，從衣袖中拿出一個(gè)精致小巧的荷包。

    蕭玉案投去困惑的目光。

    “他們說，大婚前三日，將新人的頭發(fā)放在荷包里，便可……白頭到老。”

    “……”

    蕭玉案接過荷包，只見上面繡著兩行字：結(jié)發(fā)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第17章

    蕭玉案看到這十個(gè)字，突然意識(shí)到“成親”這件事對(duì)普通人的意義。

    結(jié)發(fā)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成親，將兩人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人綁在一起，共度余生；無論富貴榮華，無論生老病死，不離不棄，至死不渝。

    如此令人敬畏的一件事，對(duì)他來說是獲得自由的條件，對(duì)顧樓吟來說是師兄得救的條件，想想也挺諷刺的。

    顧樓吟的神態(tài)與平時(shí)無異，只有被長(zhǎng)睫擋住的瞳仁中暗藏著一絲緊張和期許。

    蕭玉案將荷包還給顧樓吟，道：“你我之間，好像沒這個(gè)必要?！?/br>
    顧樓吟接過荷包，掌心緩緩收攏，并未強(qiáng)求，“嗯?！?/br>
    洛蘭開始裝扮起農(nóng)舍。門窗上貼滿“喜”字，房檐下掛上大紅燈籠。他把一間空屋子當(dāng)做新房，掛上紅綢，擺上紅燭，床鋪和棉被也換成了嶄新的喜被。

    蕭玉案看著新鮮，問：“這些東西是從哪來的？”

    “都是少閣主在淮州親自挑選的?！?/br>
    蕭玉案輕咳一聲，道：“他倒挺有閑情逸致的?！?/br>
    洛蘭貼完最后一個(gè)喜字，湊到蕭玉案身邊，道：“蕭公子，你是不是喜歡我們少閣主啊?！?/br>
    “為什么這么說？”

    “因?yàn)槟惴置骱芷诖捎H啊?！甭逄m笑嘻嘻道，“我看得出來。”

    蕭玉案的眼中重新亮起了光彩，明眸動(dòng)人，若含秋水?，F(xiàn)在的他，已有幾分當(dāng)初的美貌光華。他撐著下巴，低笑道：“是啊，我很期待?！?/br>
    三月十九那日，蕭玉案還未睡夠就被洛蘭叫醒。洛蘭一個(gè)十幾歲的少年，比市井大娘還啰嗦，嘴里一直念叨著什么吉時(shí)。蕭玉案睡眼惺忪，懶得動(dòng)彈，由著他瞎折騰。

    穿上喜服，梳好頭發(fā)，洛蘭拿著一盒胭脂問：“蕭公子要不要涂這個(gè)？”

    “……不要?！?/br>
    “但你的臉色不怎么好看，唇上也沒什么血色，看著還是病懨懨的?！?/br>
    “我就這樣，顧樓吟愛娶不娶。”

    洛蘭無奈道：“那這個(gè)霞冠和紅蓋頭……”

    “都免了吧，”蕭玉案心不在焉道，“兩個(gè)男子搞那么花里花哨干嘛?！?/br>
    洛蘭看著鏡子里的蕭玉案。即便他不肯鳳披霞冠，即便他容顏清減，他依舊美得令人心慌，看久了讓人呼吸都變得急促guntang。

    洛蘭妥協(xié)了：“行，不戴便不戴吧，反正你怎么樣都好看?！?/br>
    穿戴完畢，蕭玉案在洛蘭的攙扶下走出屋子，顧樓吟已在院中等候多時(shí)。

    兩人四目相對(duì)，均是一愣。

    這是蕭玉案第一次見顧樓吟穿素白以外的衣裳。他身穿一身大紅的喜服，長(zhǎng)身玉立，依然是清冽出塵，宛若謫仙落入紅塵，被哪個(gè)妖精蠱惑了一般。

    兩人對(duì)視良久，先收起目光的是顧樓吟。不知是不是光線的緣故，他如玉的臉上染上了一抹紅霞。

    顧樓吟轉(zhuǎn)向洛蘭，“現(xiàn)在該做什么?！?/br>
    洛蘭撓撓頭，道：“我不知道啊我又沒成過親……大概是要拜堂了？”

    “那就拜吧?！笔捰癜傅溃皠e耽誤時(shí)間了。”

    “啊，等等！”洛蘭找出一條紅綢，將兩段分別交給顧樓吟和蕭玉案，“你們牽著這個(gè)拜?！?/br>
    顧樓吟：“……”

    蕭玉案：“……花里胡哨?！?/br>
    洛蘭扮做禮官，高聲道：“一拜天地——”

    顧樓吟正要彎身，忽然臉色一變。下一瞬，兩人手中的紅綢被生生割成兩段，被割斷的那頭還未落到地上，便被春風(fēng)吹起，隨風(fēng)飄揚(yáng)。

    蕭玉案第一反應(yīng)是李閑庭又來了，當(dāng)他看清來人時(shí)，不禁微微一怔。

    洛蘭驚訝道：“林師兄，他怎么來了？！”

    林霧斂雖是大病初愈，人瘦了一圈，但氣色還算紅潤(rùn)。他看到身穿喜服的兩人，表情極為復(fù)雜：“師弟，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

    顧樓吟將蕭玉案護(hù)在身后，沉聲道：“你是如何找到這里的?！?/br>
    “小師妹說在淮州見過你，我便親自去淮州查探，得知你去了一家裁縫鋪?zhàn)印?/br>
    顧樓吟輕一點(diǎn)頭，“知道了?！?/br>
    林霧斂深吸一口氣，道：“這些……就是你為我做的么?！?/br>
    顧樓吟道：“師兄，你先回去。”

    蕭玉案從顧樓吟身后走出，笑道：“可不是嘛林兄。你師弟為了救你，上一次險(xiǎn)些丟了性命，這一次又舍了自己的姻緣。驚不驚喜，感不感動(dòng)？”

    顧樓吟皺起眉，喚了他一聲：“蕭玉案?！?/br>
    蕭玉案假裝沒聽見，掩唇咳了兩聲，道：“林兄既然來了，就留下喝杯喜酒吧。”

    事到如今，林霧斂仍然不失禮數(shù)。他走到蕭玉案面前，拱手行了一個(gè)大禮?！笆捫稚嵘硐嗑纫皇拢n師叔已經(jīng)告訴了我。無論蕭兄是不是那夜傷我之人，我都欠蕭兄一份天大的恩情?！?/br>
    蕭玉案品味著林霧斂的話：“無論我是不是傷你之人？這話挺有意思的。”

    林霧斂繼續(xù)道：“這歸根到底是你我之間的事情，還望蕭兄別把我?guī)煹軤砍哆M(jìn)來?！?/br>
    顧樓吟道：“此事與師兄無關(guān)。就算師兄沒有受傷，我也甘愿……”

    “師弟，”林霧斂頗為動(dòng)容，“你無須為我做到這種地步。蕭兄的恩情，我自會(huì)還他。”

    “還？”蕭玉案輕道，“你拿什么還？”

    林霧斂反問：“蕭兄希望我拿什么還？”

    蕭玉案佯作思慮，道：“拿什么便還什么。你拿了我三十盅血，便還我三十盅，如何？”

    林霧斂臉上一僵，正色道：“如果蕭兄非得如此才能放過我?guī)煹堋绷朱F斂抽出佩劍，“我還?！?/br>
    “夠了。”顧樓吟擋住兩人之間，冷聲道，“林師兄，我再說一次。此事，與你無關(guān)?！?/br>
    “與我無關(guān)？你身為云劍閣少主，婚姻大事應(yīng)由閣主定奪，怎能私下和一個(gè)來路不明，正邪難辨之人結(jié)為道侶？”林霧斂言辭懇切，字字泣血，“‘道侶’二字于我等修仙之人作何含義，師弟你不會(huì)不知道罷！”

    顧樓吟看了蕭玉案一眼，周身的清冷消散些許，“我知道?！?/br>
    “那你還……！師弟，閣主早已出關(guān)，若被他知曉了此事，他定會(huì)犧牲蕭兄保全與你。蕭兄一旦有什么三長(zhǎng)兩短，你當(dāng)日所行所為還有何意義！”

    顧樓吟閉了閉眼，道：“你回去吧。父親那里，我自會(huì)解釋?！?/br>
    林霧斂堅(jiān)定道：“除非你同我一道回去?！?/br>
    顧樓吟淡道：“你不是我的對(duì)手。”

    “所以，師弟是要為了他和我動(dòng)手么?！绷朱F斂凄慘一笑，“我也知道我不是你的對(duì)手，所以……師弟，我只是想為你好，你別怨我?！?/br>
    顧樓吟神色一凜，“你……”

    蕭玉案冷眼旁觀二人，問【都有】：“這任務(wù)還能繼續(xù)下去嗎。”

    【都有】：“能。”

    狂風(fēng)驟起，數(shù)十把長(zhǎng)劍由天邊而來，每一把上面都站了一個(gè)身著云劍閣校服的劍修。為首之人飄然出塵，道骨仙風(fēng)，器宇軒昂，輪廓眉眼中和顧樓吟有幾分相似。此人正是云劍閣的閣主，顧杭。

    顧樓吟心中一沉，“父親?！?/br>
    顧杭居高臨下地看著幾人，“辱門敗戶，傷風(fēng)敗俗。樓吟，你讓我失望了?！?/br>
    顧樓吟道：“父親，道侶一事乃我親口所應(yīng)。君子一言，斷不能毀?！?/br>
    顧杭的目光來到蕭玉案身上，問：“此人便是毒傷霧斂之人？”

    站在他身后的陸玥瑤迫不及待道：“回閣主，正是他！”

    顧樓吟道：“此事尚未有定論，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