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言哈哈大笑起來：“難得，難得，常言道貴人多忘事，難得榮國公還記得我。沒錯，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被常安王所救的孤兒呂言?！?/br>
    景和帝聽了此人是原常安王世子的書童，也命戴權(quán)打起簾子，瞧了地上的呂言一眼，呂言收了眼底的恨意，卻已經(jīng)看不太出當(dāng)初那個小孩子的樣子了。

    賈代善之所以能認(rèn)出這孩子是原常安王世子身邊的小書童，是因為這當(dāng)年這書童年紀(jì)不大，脾氣不小，令人印象深刻。

    那時候景和帝已經(jīng)登基，又在上書房開了課堂，請名師大儒教導(dǎo)太子和幾位皇子，景和帝也是為了籠絡(luò)幾位異姓王，特別恩準(zhǔn)五家異姓王的世子也可到上書房學(xué)習(xí)。五位異姓郡王自然樂意，也給自家世子挑了伴讀，送去了上書房。

    當(dāng)時的太子伴讀是賈敬，其他幾位皇子和郡王世子的伴讀也都是名家子弟。獨(dú)常安王靠軍功立足，有些瞧不上讀書人，常安王世子也沒請其他名門子弟做伴讀，身邊就帶了個小書童。

    孩子們圖熱鬧，課間休息的時候在一處總會相互介紹自己，又問別人是誰。當(dāng)年常安王世子的小書童年紀(jì)不大，心眼卻多，聽見其他伴讀都是名家子弟，就他是個孤兒，許是就誤會了眾人瞧不起他，故意給他難看，心中存了氣。

    恰巧那日景和帝請賈代善入宮有要事相商，也在宮中，因賈敬剛到上書房做伴讀，事情商議完畢之后，景和帝便邀賈敬入內(nèi)看孩子們相處可還好。誰知一群稚童聽說皇上來了，忙做鳥獸散，回到自己的座位，賈敬匆忙中不小心撞了常安王世子的小書童一下，那孩子當(dāng)時就用滿懷恨意的眼神瞪著賈敬。如今幾十年過去，呂言早就變了形貌，獨(dú)那滿懷恨意的眼神數(shù)十年不變。

    自那之后，那小書童就再也沒到過上書房，常安王世子身邊的伴讀也換了人。展眼三十載，景和帝和賈代善早忘了這不起眼的舊事，若不是當(dāng)年那小書童看賈敬的眼神恨意太濃，令人印象深刻，賈代善也認(rèn)不出呂言來。

    后來常安王謀反不成反被誅，但在常安王府卻沒見著那小書童，自然，誰也不會在意常安王府幾年前的一個小書童不見了，畢竟小書童在上書房和人爭執(zhí)的時候才七八歲，常安王伏誅的時候也就十多歲。許是闖禍之后被打發(fā)了也不一定，誰曾想后來，那書童不但中了進(jìn)士，還入忠順王府做幕僚多年？

    賈代善問袁章：“袁大人，可否容本官問一句話？”

    袁章道：“國公爺請。”

    賈代善道了謝，才轉(zhuǎn)過身對呂言道：“若我沒記錯，你不叫呂言吧？”

    呂言冷笑道：“我就叫呂言，是景和二十一年進(jìn)士，戶部錄過名字，發(fā)過戶籍，至于蕭言，三十年就死了?！?/br>
    常安王姓蕭，當(dāng)年的呂言也隨他姓，至于后來……常安王落敗之后自然是誅九族，許是呂言逃脫之后，也改了姓。

    案子審到這里，似乎真相大白了，忠順王謀反，固然和他自己的野心有關(guān)，和呂言攛掇更有關(guān)。而菩提寺那些僧侶，正是忠順王手上的殺手，這些殺手個個窮兇極惡，一旦被人發(fā)現(xiàn)真實身份，必死無疑，自然肯在忠順王手底下賣命。

    忠順王落網(wǎng)之后，改了封號，被圈禁起來，呂言卻接手了忠順王手下，菩提寺的勢力，繼續(xù)做些違法勾當(dāng)。

    主簿將審案卷宗整理好，交給刑部尚書過目之后，又遞給大理寺卿和都察院左右御史傳閱，若無異議，忠順王謀反一案，便從抓住漏網(wǎng)之魚呂言處徹底結(jié)案了。

    只是賈代善總覺得哪里不對，在旁沉吟半日，突然站起身來，對景和帝道：“皇上，臣以為呂言不是主謀?！?/br>
    景和帝聽了，自是一驚，連刑部尚書、大理寺卿、都察院左右御史也都面露疑色。

    景和帝向來倚重賈代善，見賈代善提出異議，便道：“愛卿請講?！?/br>
    賈代善道：“各位都知道，前兒我那孫子賈璉被人所擄，后來，是我?guī)е叶∪テ刑崴戮然貋淼?。救回璉兒之后，我曾查了家中人等，查出璉兒之所以被賊人擄劫，是因為我府上有人和菩提寺勾結(jié)，通風(fēng)報信。后來，我將此人揪出來，此人正是我府上給幾個孫兒請的先生官建華。因為這幾日忙，那官建華還被我暫扣家中?！?/br>
    呂言突然插口道：“國公爺果然是高官厚祿，不將國法放在眼里，府上給幾位公子請的先生怎么說也有功名在身吧，豈是國公爺說扣就扣的?！?/br>
    刑部尚書熟知律法，也不禁皺了皺眉頭。

    賈代善道：“這一節(jié)稍后我自會向袁大人解釋，我違法也好，不違法也好，輪不到你一個人犯過問。”

    說完，賈代善又向景和帝道：“皇上，官建華雖然是本朝舉人，卻是假身份，而此人也極有可能和菩提寺眾多殺手有關(guān)，這也是微臣敢暫扣他的原因?！苯又?，賈代善便將官建華如何入賈家做西席，又如何引人懷疑，又將自己關(guān)于那官字兩張口，呂字兩張口的推測說了。

    末了，賈代善道：“官建華混入我府上做西席，呂言當(dāng)初混入忠順王府做謀士，都是從雙口的細(xì)作，當(dāng)屬平級，他們頭上還有主謀。暴王謀反一案，不能就這樣結(jié)案?！?/br>
    景和帝自然覺得賈代善此言有理，刑部尚書、大理寺卿、都察院左右御史也都明白這個道理，只是如今暴王案的所有主要人犯盡皆落網(wǎng)，按賈代善所言，呂言不過是聽命于人，那真正的主事人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