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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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幫凡人聽完倒是高興得很,一點也不懷疑濁無在說大話,忙問:“那、那咱們宗門叫什么?” 濁無垂眸看了一眼袖中藏著的小紙人。 姑射山常年掩在云霧之間,便連他不愿被世人瞧見模樣,也掩在一片云霧之后。 你若何時歸去了你的世界,又何時會歸云中來呢? 濁無斂了斂目光,隨口道:“……叫歸云門。” 之后,濁無賜他們玉簡、符咒、靈石,一揮袖,便憑空落下一座宮殿,就此在山上開門立派。 荊酒酒艱難抬頭,辨認不了上古的字文。 但是符號他卻認得。 那門匾之上,印著的是歸云門的符號。 ……原來這時候,濁無才做了歸云門的祖師爺。他收了這樣一行人來做徒子徒孫,為的是什么? 此時,這幫凡人已經(jīng)被驚得瞠目結(jié)舌了,他們震驚于濁無隨手便能創(chuàng)神跡,于是紛紛跪地叩頭,三呼“拜見師祖”。 濁無垂眸,淡淡道:“我要你們寫下門規(guī)手諭,傳向后世。也許是百年后,也許是千年后,會有我的轉(zhuǎn)世來到門中。歸云門中見之,如見我。” 等到星辰盡隕落,神庭崩塌,無一神靈存世那一日,他一樣也要死的。 可他突然不想死了。 第81章 剛剛加入歸云門的門人們, 恭恭敬敬地應了濁無。 然后濁無帶著荊酒酒在這里住了下來。 這一行人類并不知道濁無就是姑射山上至高的神靈,他們只當他是個修道有成的人。他們見識不夠多,也不知道該怎么去衡量這位祖師爺?shù)牡佬懈呱? 想了想,便將其定義為了——距離飛升一步之遙的大能! 并將之載入了宗門的手冊。 濁無待在這里,似乎比在姑射山時更要自在,荊酒酒偶爾能從他面上瞥見一點輕松之色, 像是帶著一點笑意? 但荊酒酒卻不覺得輕松。 哪怕知道濁無就是千年前的白遇淮, 但他也是更想要回到現(xiàn)實的。 荊酒酒悄然嘆了一口氣,然后一骨碌, 打了個滾兒, 從桌子的這一頭, 滾到了濁無的眼皮子底下,順勢還抱住了濁無手里的筆。 濁無沒松手。 只是從毫尖上抽下一小搓毛, 揉緊, 遞給了荊酒酒。 “你要寫什么?” 荊酒酒將那一點點的毫毛蘸了墨, 拖拽著在紙上畫。 畫什么呢? 鬼。 就那種圓圓腦袋歪歪扭扭屁股, 幽靈一樣的簡筆畫。 荊酒酒一口氣畫了五個小鬼, 然后才抬起頭看著濁無:“懂了嗎?” 他已經(jīng)想過了, 如果他來到這里是因為那一面鑒往鏡……這東西既然是地府的,現(xiàn)在地府還沒有崩塌, 那只要濁無帶他去地府,就能再見到鑒往鏡吧? 濁無微微蹙起眉。 顯然沒看懂。 荊酒酒:“烏拉……”他試著吐了吐舌頭,然后突然想起來, 這紙人就沒給做舌頭。 這下好了, 連個吊死鬼的效果都做不出來了。 荊酒酒只好又開始畫簡筆畫, 再配上幾個簡體字。 這是鬼。 這是奈何橋, 這是孟婆,這是三米高的琰魔,這是牛頭馬面黑白無?!詈笫且幻骁R子。 濁無眸光微動,沒有出聲。 他捏住荊酒酒藏入了袖中,然后就起身去歇息了。 荊酒酒被捂在袖子里,爬都爬不出來,只能順著他的袖子干干脆脆往里爬,爬到他的肩上,再摸索到他的胸口……最后把濁無全身都爬遍了,也沒能爬出去。 荊酒酒:? 他怕是要捂死我。 濁無當然沒有捂死荊酒酒,荊酒酒趴在他的肚皮上睡了一覺,等再醒來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不在歸云門中了。 濁無緩步向前,面前自然張開了一個黑黝黝的大洞。 他跨入洞中,踩上了一條漆黑沒有亮光,也好像望不見盡頭的路。他從胸口處,將荊酒酒取出來,捧在掌中,低聲道:“此處是地府?!?/br> 其實不用濁無說,荊酒酒也已經(jīng)察覺到了。 這條路看起來很長。 但濁無邁出去一步,荊酒酒就見到了一點光。等他定睛仔細再看,發(fā)現(xiàn)那點光,正是無數(shù)走在這條路上的鬼魂。 濁無再邁一步,他們便到了一座城墻前。荊酒酒抬頭艱難地望去,上書“酆都”。這兩個字,倒是很好辨認的。 也就是在此時,酆都內(nèi)突然熱鬧了起來。 小鬼口中發(fā)出了嘰里咕嚕的驚叫聲,就連身后那些排著隊的鬼魂,也都個個驚恐地哀叫了起來,如同見了什么大人物。 就在此時,一聲鑼鳴,一行身材瘦長的白衣人,簇擁著中間那個更為瘦長的紅衣人到了面前。 他們個個都面色雪白,模樣瘆人。 濁無不著痕跡地皺了下眉,捂住了小紙人的眼睛。但荊酒酒實在太小了,說是捂眼睛,其實差不多將他的臉都給全蓋住了。 荊酒酒:“……琰魔?” 紅衣人緩緩垂眸,看了一眼濁無掌中的小紙人。 濁無又不著痕跡地皺了下眉。 等到了將來,他與閻羅也認識? 此時無論紅衣白衣都朝濁無恭敬行了禮:“仙君來此地,為何事?” 他們?nèi)绾文懿痪次窛釤o呢? 前頭死的那些神靈,現(xiàn)在都不知道究竟為的什么呢。 濁無心中早就隱約有了猜測,他頓了片刻,道:“鑒往鏡在何處?” 白衣人立刻領路在前,引他們?nèi)氲钪小?/br> 一面大鏡子擺在正中央,鏡面灰暗,上面還綁縛了鐵索。 濁無走上前,沒有動。 “仙君?”地府里的鬼差們都摸不著頭腦。 更有一個大著膽子,上前道:“可是要為仙君解下捆索?” 濁無沒出聲,撫了撫掌心的荊酒酒,不過意念一動,那鐵索就全碎了。 剎那之間,鑒往鏡也亮了起來。 那亮光刺眼得厲害,一閃即逝,……后面的人打眼一瞧,卻只見無數(shù)懸掛起來的散發(fā)著淡淡威壓的……神骸?神骸!不等他們驚駭色變,鏡中的畫面已經(jīng)消失了。 濁無再度垂眸—— 他的掌心空空如也。 荊酒酒的世界突然間又黑了下來,但黑只是短暫的。他用力眨了下眼,于是眼前很快就恢復了一片清明。 “白遇淮?” 奇怪的是,周圍卻依舊沒有人回應他。 荊酒酒驚得打了個滾兒。 難道他又進入了別人的過往了? 荊酒酒正想著,就又見視線里緩緩浮現(xiàn)了三個字——歸云門。荊酒酒微微一怔,他又看見了歸云門。是千年前的,不是千年后的。 因為下一刻,他就看見濁無緩緩行到了門內(nèi)。 濁無一揮袖。 一面鏡子落在了屋中央。 荊酒酒:? 怎么還帶把人鏡子一塊兒薅走的呢?難怪當時鏡子在他姑射山的洞府里。 濁無開始了閉關(guān),這一閉就是不知道多少年。 從荊酒酒的視角看過去,他只望見濁無一動不動地坐在那里,每隔上一段時間,他就出一趟遠門,然后回來接著閉關(guān)。荊酒酒能望見天邊的星辰輪轉(zhuǎn)、接連隕落,他能看見漸漸神庭中人,談姑射山色變。 人間天災變得頻繁。 一聲轟隆,人間地動,天上跟著也崩塌了大半。 荊酒酒閉了閉眼,再睜開。 他看見濁無又踏入了一個黝黑的洞口之中。 這條漫長沒有盡頭的路上,亡魂越來越多,漸漸擠在一處,摩肩擦踵。 等再走到“酆都”的城墻前,那面巍峨高大的墻竟然塌了一半。琰魔不見了蹤影,只有幾個蓄著胡子頭戴玉冠的“人”,并著一群白衣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朝著濁無下跪。 “我要入輪回?!睗釤o淡淡道。 他的話,荊酒酒這下聽得很清楚明白了。 也許是因為……荊酒酒怔了怔。也許是因為,他現(xiàn)在才是真正進入了濁無的過往。之前他進入的,的確是自己的過往。 對面的“人”被嚇得不輕,一個個跪地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