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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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瘦,眼窩深陷,頭發(fā)很短,但是他的身體不弱,銬著的手銬的雙臂可以看出肌rou的線條,像是一頭迅猛有力的豹子,他的手肘上還有一些瘀血,脖頸側(cè)面也有擦痕,應(yīng)該是近期打架所致。 獄警把男人按在了蘇回對面的座位上,整個審問室里一時升騰起了一種無形的血腥氣。 這是殺過多人的連環(huán)殺人犯身上才會有的一種氣息。 蘇回抬頭看了一眼道:“把手銬打開吧。” 獄警愣了一下,明顯在猶豫:“可是……” 蘇回咳了兩聲道:“沒事的,你們在外面看著,而且腳銬還銬著呢,我只是希望我們談話時他能夠放松一些。” 這里是整個監(jiān)獄最為核心的地方,單面玻璃外就有多名帶槍的獄警守在那里,犯人逃不出去,蘇回希望他在這間屋子里的時候,能夠和對方坦然對話。 獄警這才打開了男人手上的手銬,不忘如臨大敵地叮囑他:“等會你可老實點!” 宋融江側(cè)坐在凳子上,晃動著手腕,抬起頭好奇地看向眼前俊秀的男人…… 作者有話要說: 標注:“我本可以容忍黑暗,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然而陽光已使我的荒涼,成為更新的荒涼?!?/br> ——狄金森《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 第6章 兩位獄警隨后走了出去,從外面把門帶上了。 屋子里一時安靜下來,只有頂面的白熾燈光投射下來,給對面的男人勾勒出輪廓來。蘇回覺得眼前的人影模模糊糊的,兩個眼窩深陷下去,像是地獄里的骷鬼。 看著蘇回,宋融江有些不懷好意地笑了,他的兩顆虎牙尖利:“你不該讓他們打開我的手銬的?!?/br> 蘇回抬起頭來,他的眼神是散亂的,有些迷茫地看向他:“為什么這么說?” “只有腳銬困不住我。”宋融江笑著,他伸出舌頭舔了舔虎牙,掰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發(fā)出咔咔的輕微聲響,然后他壓低了聲音說,“在那些廢物獄警沖進來之前,我掐死你,輕易得就像是掐死一只鳥?!?/br> 蘇回迎合他,用右耳去聽,審問室里非常安靜,他順利捕捉到了宋融江的話,隨后問他:“就像是掐死那些女人一樣?” 就在半年以前,宋融江殺死了至少兩位女人,而且都是毆打后掐頸而亡,手段極其殘忍。 蘇回低著頭,依然在整理著那些資料,他神色淡然,面無懼色道:“那你可以試下,男人有喉結(jié),用手扼頸會困難一些。” 蘇回說到這里,從書包里取出了一支錄音筆,當著男人的面按下了錄音鍵。 他并不把他的話當作死亡的威脅,仿佛在真心實意地進行建議,禮貌性地和他討論。 宋融江瞪著有著血絲的眼睛打量著眼前瘦弱的男人:“你不怕?” 一般的人,面對一個殺死過數(shù)人的殺人犯,多少都會流露出一些情緒來,或者是憤怒,或者是恐懼,但是他在蘇回身上,什么也看不到。 蘇回回答他說:“就算是死亡也沒有什么好怕的?!谝淮紊鼏适е螅僖矝]有另一次死亡?!?/br> 眼前的人是個變態(tài)殺人兇手,兇狠,殘暴,歇斯底里,喜怒無常,這句話蘇回曾在男人的相關(guān)資料上看到過,是抄寫在一張便簽上的。而且這句話套用在蘇回自己身上也很適用。 他已經(jīng)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對死亡早已經(jīng)沒有了畏懼。 “你看過我留下的東西……”宋融江愣了一下,心有所動,隨即點頭道,“是啊,他們沒法再判我一次死刑?!?/br> 蘇回又開口道:“我看你抄寫了很多的詩句,其中有很多是關(guān)于死亡的,有些觀點我很喜歡。比如:死亡也并非所向披靡?!?/br> 男人終于收攏了笑容,看向眼前的男人:“狄蘭·托馬斯……” 這兩句詩似是一下子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宋融江身上的那種強烈的排斥感不自由主地淡了下去。 在變成一位殺手前,宋融江的青少年時期,是一個有點文藝又敏感的青年,在他的各種本子上,便簽上,會抄寫上著名詩人的那些詩歌。 那些東西早就已經(jīng)融入了他的生命,成為靈魂的一部分。 “宋融江你好,我叫做蘇回?!碧K回說著話做了個簡單的開場,他的十指交疊在一起,像是在和朋友聊天,“我還不夠了解你,所以想來這里和你聊聊天?!?/br> 宋融江從側(cè)著身變成坐正的姿勢,終于肯跟他對話:“有意思,我關(guān)在這里幾個月,我爹媽都沒來過,你是第一個來看我的人。說吧,你到底是誰?是做什么的工作,記者?還是警察?律師?你來這里,想要干什么?” 蘇回還沒開始問他,他倒像是查戶口一般問了起來。 蘇回用那雙好看的眼睛看向他:“我是一名教授犯罪學(xué)的老師,我來找你,只是想要聊聊而已。” “老師?聊天?”宋融江呵呵笑了,繼而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怎么?想在我死刑前教育感化我?那應(yīng)該派個牧師或者和尚來,才會更有用?!?/br> 蘇回搖了搖頭,然后低頭,他用手捂住嘴巴咳了幾聲:“不,我不是為了感化你才來這里,而是為了了解你。我覺得你的犯罪行為較為典型,所以和領(lǐng)導(dǎo)申請,希望把你作為我的研究對象,進行一些溝通交流。” 沒有什么比親自面見一個殺人犯更好讓他了解他了。 今天的這次會面,是警方、監(jiān)獄方以及犯罪學(xué)學(xué)院都蓋了章的。 警方和監(jiān)方的很快批了下來,反倒是學(xué)院內(nèi)部,蘇回為了跑其中的流程,耽誤了一些時間,現(xiàn)在距離男人行刑還有半個月的時間,也就是說他最多還有兩次見他的機會。 他必須在這短短的時間之中,充分了解眼前的這個男人。 “研究對象?”宋融江的眼睛盯著蘇回,又發(fā)出了輕蔑的嗤笑,他感覺自己被人當作了小白鼠,“我都是個要死的人了,你為什么覺得我會配合你?” 那些東西都是存在于他腦中的,無論是嚴刑逼供,還是甜言蜜語都是問不出來的。他打量著眼前這個清秀的年輕人,不知道他是從哪里來的自信。 蘇回所答非所問道:“我之前就看過你的各種案件資料以及相關(guān)的新聞報道,還有警方錄入的口供,庭審記錄……” 宋融江帶著抵觸道:“那你就看那些好了,上面都寫的很詳盡了,我全都招供了,現(xiàn)在沒有什么好聊的?!?/br> 蘇回沒說話,他把一份一份報紙攤開,出示在男人面前,在每一張的報紙上,都寫著觸目驚心的題目。 《華都一名女子遇害》 《變態(tài)殺人魔連殺兩名女子》 《華都又一少女失蹤,疑似殺人魔再次犯案》 《的士殺人狂魔宋融江終于落網(wǎng)》 《華都出租車殺人司機一審獲判死刑》 《宋融江即將于一個月后執(zhí)行死刑》 報紙是蘇回早就整理好的,按照時間順序一字排開,宋融江拿起這些報紙,目光垂落下來,在那些字詞上掃過,他不自覺地吞咽了一下口水,手有些輕微發(fā)抖,不是因為自責,而是因為興奮。 對于這些報紙,宋融江最初是完全沒有關(guān)注的。 有一次他偶然看到了一則關(guān)于自己罪行的新聞報道,那時候他感覺到了一種完全不一樣的感覺。讀著那些報道,他好像獲得了加倍的快感,從此之后,他開始有意識地去搜索自己的新聞,查看別人對他行為的評價。 報道上面的每一段文字,對于他犯案過程的描述,重溫起來,都讓他激動到戰(zhàn)栗。 前幾份宋融江之前都仔細看過,他也曾剪下來收集,那些報道他熟悉到幾乎可以背誦下來,后面的幾份是他被抓以后才發(fā)表的,他也是第一次看見。 蘇回安靜地等著宋融江看著那些新聞報道,他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他可以判斷,宋融江看得很專注。 宋融江看了一會抬頭道:“原來他們是這么寫的……”他皺了眉頭,“不過……” “不過,你覺得,他們寫的還不夠多,又短,版面又小,還有偏差……”蘇回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宋融江的內(nèi)心想法。 到了最后一條報道,是昨天最新的法治報,對于宋融江的事情已經(jīng)只有小小的幾行字,提及他將被判處死刑,而失蹤女孩裴薇薇還在被尋找之中。 媒體就是這么喜歡遺忘,追逐流量,無論是對偶像歌手還是對這些變態(tài)殺手,都是一樣。 蘇回又點破了宋融江的欲望:“你想要更大的版面,更多的關(guān)注?!?/br> 宋融江聽了他的話,沒有說話。那是他即便身陷牢獄,依然保有的虛榮心。 他這一輩子,一直平庸,卻不甘于這種平庸,想不到最后是在殺人這件事上出了名,只可惜都是惡名。 然后宋融江看到了一旁的一疊照片,那是拋尸現(xiàn)場警方拍下的,他伸出手去,想要拿過照片仔細查看。 蘇回不動神色,伸出手把照片按住了:“你配合我,我可以和獄警打個招呼,給你留下一張物證照?!?/br> 宋融江想要那些照片,那是他“回味”自己罪行的媒介。他收回了手,看向蘇回,似乎還在最后猶豫,隨后他雙手抱臂:“你到底想要聊什么?” “聊一聊你的故事,你的成長經(jīng)歷。你是一位連環(huán)殺手,研究你,非常具有代表性,對犯罪學(xué)具有深遠意義。”蘇回冷漠而淡然地陳述道,“就我目前所掌握的資料,你的口供還不太詳盡,而寫這些報道的人,更是不理解你的行為與內(nèi)心世界?!?/br> 宋融江無聲地笑了一下,沒有否認,他低頭把玩著蘇回放在桌子上的錄音筆。 蘇回的目光認真,微散的雙眸像是有蠱惑人心的魔力一般,他輕聲道:“他們根本沒有觸及到真實的你。如果你就此死去,我想,對于你而言,也是一種遺憾吧?!?/br> “觸及我的內(nèi)心?”話說到了這里,宋融江似是有了點興趣,“那你覺得,你能夠做到嗎?” 蘇回點了一下頭:“我想要試一試,我會把你寫入我的論文里,對你的行為進行分析研究,讓更多人了解你……” 也讓更多的人提防這些禽獸。 他需要通過與這位兇手的對話,探索光明尚未照到的黑暗之地。 宋融江揚了一下下巴:“你如果能夠給我搞到一盒煙,那我可以和你聊一聊?!?/br> 這一點早就在他的預(yù)料之中,蘇回低頭露出一個淡笑,平靜而清秀的臉上顯出了一分迷人之色。 作者有話要說: 死亡也并非所向披靡?!端劳鲆膊⒎撬蚺摇返姨m·托馬斯 第一次生命喪失之后,再也沒有另一次死亡?!毒芙^哀悼死于倫敦大火中的孩子》狄蘭·托馬斯 第7章 宋融江的父母有他的時候還不滿二十歲,兩個年輕人沒有做好準備,孩子就生下來了。 他的父親沒有負起責任,母親也把他視作拖累。 他的母親軟弱無能,像是一株不會獨立的菟絲花,缺了男人就無法生存,她總是帶著新的男友回來,然后靠那些男人的接濟和打零工過日子。 宋融江很聰明,雖然家中不富裕,但是受到過完整的教育,從小學(xué)到初中再到高中大專,在學(xué)校里,他的成績一直中等偏上。 宋融江在無人的時候,是安靜而孤僻的,一旦和人接觸,人們就會發(fā)現(xiàn),他的內(nèi)心其實是狂傲的,他看不起很多人,覺得懷才不遇,他認為自己無法成功是因為沒有好的父母。 宋融江成年以后也和母親住在一起,一直是母親在照顧他的生活起居。 母親年老色衰以后,轉(zhuǎn)為依靠他,需要靠他養(yǎng)活。 他找過幾份工作,但是都四處碰壁,無法融入。 后來宋融江做了出租車司機,開夜班車,他白天都在睡覺,一直避免和其他人的正常交流。休息時他會去書店買書,然后抄寫一些詩句,還會在網(wǎng)上留下一些有些文藝的微博,會像普通年輕人一樣發(fā)發(fā)牢sao。 華都白虎山監(jiān)獄的審問室里,一場問話還在繼續(xù)。 蘇回的聲音很低沉略微沙啞,他更多的時候是在傾聽,只有偶爾問出一些問題,宋融江覺得面對他的感覺和面對那些記者、警察、法官完全不同。 蘇回看向他的目光,十分淡然,讓他不自由主地安靜下來。 眼前的這位蘇老師似乎不覺得他是個不正常的人,不把他當作異類,對話的語氣里,也沒有對他的指責,這樣的環(huán)境,讓宋融江能夠敞開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