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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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孩子都被哄午睡了。 秦月也有些困乏,不知不覺地沉入夢鄉(xiāng)。 雪翠見姑姑睡著了,給她掖了掖背角,把燈給吹了,坐到外頭,百無聊賴地打起絡(luò)子。 ~~~ 秦月午睡醒了,望見從窗紙透進(jìn)來的明媚日光,不禁疑惑。她分明記得快下雨了,怎么外頭卻辟了晴。 身邊也沒見兩個小兔崽子。 她這是睡了多久?人呢? 珠簾晃動的聲響傳來,她看過去,身著正四品的檀紫色女官服、腰系玉佩的雪翠走進(jìn)來:“娘娘,您醒了?!?/br> 秦月皺了皺眉,她何時又成“娘娘”了? 再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不是在蘅蕪宮,而是在其他宮殿,不肖多事,她便認(rèn)了出來,正是坤寧宮的寢殿。 雪翡捧來宮服,卻是皇后才能穿的衣裙。 秦月一見,終于意識到自己是在一場夢中。 這是什么亂七八糟的夢?她心生不愉地想。 還沒等她換好衣裙,奶聲奶氣的孩子已在外面“母后”“母后”地喚她,兩個小崽子被放進(jìn)來,正是復(fù)哥兒和寧寧,又不盡然,這邊復(fù)哥兒瞧著更年長一些,而且身子康健,面無病色。 復(fù)哥兒舉止端正,卻不多親昵于她,牽著小meimei進(jìn)門,進(jìn)門便行禮:“母后,午安?!?/br> 倒是寧寧,撒開哥哥的手,蹦跳地?fù)渌龖牙?,眼眸亮晶晶地問:“娘,我可以給你梳頭發(fā)嗎?” 秦月更迷惑了,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應(yīng)對兩個似是而非的小魔頭,這可真是一場怪夢,明明也沒什么光怪陸離的情節(jié),卻讓她莫名地心慌心悸。 寧寧拉著她的手搖了搖,撒嬌:“娘親,母后?!?/br> 正這時,蕭叡也到了。 秦月又是一愣,蕭叡瞧上去比現(xiàn)在年輕許多,鬢邊沒那么多白發(fā),眉心也沒有那么多的皺紋,眼角眉梢舒展許多,顯是日子過得更為舒心。 蕭叡進(jìn)門就把女兒從她身邊抱起來:“別鬧你母后,你母后的頭發(fā)不是能亂玩的?!?/br> 兩個孩子請過安。 蕭叡對長子道:“帶你meimei學(xué)字去?!?/br> 進(jìn)門以后就沒見秦月說話,蕭叡坐在床邊,伸手要去摸摸她的額頭:“不是說退熱了嗎?睡傻了?” 他微微一笑。 秦月甚是不適應(yīng)他的親密,別過頭,不讓他碰到。 蕭叡怔了下,還沒發(fā)問,先聽秦月開口:“我何時成了皇后?” 蕭叡啞然失笑:“這一遭病,是真病昏頭了。你莫不是把朕和孩子們都給忘了?朕一登基便封了你為皇后?!?/br> 這夢可真荒唐。 秦月眉頭皺得更緊:“那崔貴妃、何淑妃她們呢?” 蕭叡一臉茫然:“你說什么人?后宮不是就你一個?” 秦月閉上眼,又躺下,她想醒過來,可躺了半天,也沒從這場夢中脫離。反而聽到蕭叡的聲音,他命太醫(yī)過來再把脈,還親手?jǐn)Q了冷水帕子給她敷額頭。 再問問兩個孩子的事,也對不上,復(fù)哥兒竟然是她當(dāng)上皇后不久就生下來的,又過五年,才懷上寧寧,再生了個女兒。 她更煩躁了。 在這夢中被困了好幾日。 蕭叡遭她冷眼,無辜地問她:“朕又哪里惹你生氣?你與我說便是。” 秦月道:“我記不起以前的事,我怎么一覺醒來就成了皇后。明明我應(yīng)該一心要出宮才對?!?/br> 蕭叡拉著她的手:“自是我求了又求,你才留下,朕哪里待你還不夠好?” 秦月看他那無辜的模樣,知自己是在無理取鬧,那個蕭叡負(fù)了她,這個又沒有。 可她還是不快,思來想去,對蕭叡說:“以前我最厭惡你母后,也做了甚個皇后。還住進(jìn)她住過的屋子,睡她睡過的床?!?/br> 蕭叡笑了:“怎的?你怕她冤魂索命?” 秦月卻說:“我怕什么?她活著的時候我尚且不怕她,死了更不怕。她是罪有應(yīng)得。” 蕭叡道:“那不就是了?你若還是不滿意,來年開春,把宮殿推倒了重建便是?!?/br> 秦月皺眉:“那到也不必,沒事浪費那個錢做什么,帳不還是我來算,大興土木叮鈴哐啷地吵得很?!?/br> “你喜歡就改?!笔拝闭f,“也沒幾個錢,反正朕后宮沒有妃子,本來就省下好一筆開支,你拿去花就是了?!?/br> 她又嫌在宮里被悶得煩。 蕭叡便以巡視江南的名義陪她回老家,她老家也沒個親戚,她去了兩回,也沒甚么意思。 但她還是趁這機會出走,沒人攔她。 馬車駛到半路,秦月心下茫然,她這是要往哪去呢?天下之下,確實無處無不可去,她要一直在路上顛簸嗎? 蕭叡既沒負(fù)她,她又還有什么不滿? 她在外面兜了一圈,回了行宮。 蕭叡甚至都沒發(fā)現(xiàn),還問她午后出去散心看了什么。 隔日,兩人換了便裝,牽著手,去田邊散步。 秦月自己都有些疑惑了:“我還是記不起來?!?/br> 蕭叡說:“記不起來便算了,你只要記得我是你的七郎便夠了?!?/br> 秦月納悶:“但你怎么就娶我做皇后了?你不是一心要娶個高門貴女嗎?” 蕭叡親了她一下:“什么高門貴女也比不上我的袖袖,朕只想娶你。自我那時回來,知道我們沒了孩子,朕便想,縱是他們進(jìn)諫反對,朕這輩子也不能負(fù)了你。你看,現(xiàn)在我們有了兩個孩子,誰還說你的不是?你擔(dān)心什么?” 他們一生恩愛,蕭叡年過五十,趁著自己還沒糊涂,傳位給長子,做了太上皇,與她一道云游四海去了。 可沒過幾年,他就老糊涂了,還會四處亂走。 秦月每天起床都要看這個老頭子有沒有亂跑。 這年夏天,上供的葡萄格外好,又大又甜,蕭叡吃過葡萄,一通午覺睡醒,袖子全被染上紫色的汁液,黏糊糊,床榻都弄臟了。 秦月便罵他:“你沒事往袖子里塞葡萄干什么?” 蕭叡唉聲嘆氣:“我要帶去給袖袖吃啊。都壓壞了,唉,都壓壞了。你是不知道,袖袖長得那么瘦瘦小小,我好擔(dān)心她飯也吃不飽?!?/br> 這老家伙抬起頭,看見她,便笑起來:“咦,袖袖,你在這???” 說著便握住她的手:“對不起,我睡迷糊,把葡萄壓壞了。上次我?guī)Ыo你,你多喜歡吃,我才想再送你吃?!?/br> ~~~ 秦月自夢中醒過來。 復(fù)哥兒正在摸她的臉頰:“娘,你哭了。” 秦月默不作聲,她把孩子摟進(jìn)懷中,幽幽嘆了口氣。 她做這不切實際的夢當(dāng)是如何?又有何用?只是一場夢而已。 再看外面天色,還是黑壓壓一片。 蕭叡倒是回來了,他一回宮就往秦月這邊來,她擦干凈臉,瞧不出淚痕,只眼角有些紅。 蕭叡回來便謝她:“勞煩你看了一天孩子?!?/br> “無妨?!鼻卦抡f,“本來也是我的孩子?!?/br> 蕭叡踟躕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袖袖待他變得和善了些許。 蕭叡此行不光是祭祀驅(qū)雨,還下了一封罪己詔。 傳至各地時,雨便停了,就仿佛是上天原諒了這位謙虛自責(zé)的皇帝,百姓們也覺得正是如此,倒叫先前傳他德行不檢的謠言消退許多。 但國事這頭剛能喘口氣。 幾位心腹大臣便又開始似有若無地催問關(guān)于“復(fù)哥兒”的事了。 蘭閣老甚至私下與他打商量,道:“我想,皇上大概是怕孩子還小,有賊人要加害與他,所以才將他先藏起來。倒也無妨?皇子今年幾歲?我覺得到了七八歲就可以放出來了,不然再開蒙就有些晚了?!?/br> 蕭叡差點被他繞進(jìn)去,舌頭打結(jié)了一下,抵死不認(rèn):“沒有皇子,什么皇子?朕不曉得?!?/br> 蕭叡只得繼續(xù)裝傻。 現(xiàn)在蘅蕪殿看管極嚴(yán),就是怕有這些人干脆直接去把孩子給挖出來。 復(fù)哥兒的身子骨好了很多,也該走了。 可他心生眷戀,還想和袖袖再多待一會兒,就是一天、一個時辰、一刻鐘,那也是好的。 他想,大概是最近袖袖待他態(tài)度很不錯,他又開始得隴望蜀。 這日,回去以后。 他卷簾而入,見懷袖坐在燈畔看書,恬靜安然,心尖也軟了,恨不得此時此刻可以變得漫長永久。 秦月收起賬本,問:“又有什么事要跟我說?” 蕭叡坐下來,醞釀了一下情緒,才問:“你可想好了哪日啟程?” 秦月不說話。 蕭叡膽子便膨脹起來,道:“袖袖,要么這樣,你想走就走,想回來,也隨時能回來,只在這里,我不讓別人曉得。你若是高興,每年回來個把月看看我……” 秦月笑了:“你說什么傻話呢?皇上。一時半載還好說,我要出入那么頻繁,遲早得露餡,倒是可是正中你下懷,是不是?” 后悔漫上心頭,他這是又弄巧成拙,蕭叡直想嘆氣:“我不是想騙你。” 秦月想了想,說:“初九是復(fù)哥兒的生辰,他還沒有父親給他過生日過,等以后隨我走了,更難相逢,這輩子怕是沒幾次機會。你陪他過一次生辰,然后我就帶他走了。” 蕭叡悵然若失,明明他早就有所決意,可真到了這時候,他還是硬不下心,一個“好”字卡在喉嚨口,吐不出來,咽不下去。 秦月問:“你又想反悔不成?” 蕭叡這才澀然道:“沒有,我答應(yīng)了,我答應(yīng)你便是?!?/br> 燈火爆了一下。噼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