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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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宮女稟告說其他幾家小姐來了,寧寧歡呼一聲,跳下椅子,像一團風(fēng)似的跑出去見她的好朋友。 第94章 御花園。 十年前栽下的牡丹已然深根固柢, 更有海棠、蘭花、芍藥等等擺在架上,有些不應(yīng)季,特意在暖房中養(yǎng)出來的, 還特意放了一籠蝴蝶, 將這座花園裝飾得有如仙境一般。 匠人勞心戮力一整年,就只為給小公主生辰賞玩一日。 寧寧卻不甚在意, 只覺得今日的花還算襯她的裙子, 與她的小伙伴顯擺。 這裙子看著新奇, 瞧著不如絲綢刺繡精細,但那面那層用絲線勾出來的鏤空粗布似乎也有幾分巧思,起碼,尋遍整個京城, 也沒旁個小姑娘有這樣的裙子。 有些人追求珍貴,但有些東西因被貴人用了,才變得珍貴。公主說好, 皇上說好, 那別人就不能說不好。 寧寧顯擺完,美滋滋地聽小伙伴夸了她的裙子新奇美麗, 道:“是我皇叔祖送我的?!?/br> 她不是個只聽奉承的小姑娘,禮尚往來地夸小縣主的裙子也好看,問是哪家鋪子做的,小縣主道:“不是在外面做的,是我娘親給我做的?!?/br> 寧寧怔了怔,雖沒說什么掃興的話,但她低頭再看自己身上的裙子,頓時覺得沒那么喜歡了。 她也想要娘親親手做的裙子。 她的父皇是天底下最厲害的父親,她要什么父皇就給什么。 只除了娘親。 沒一會兒, 父皇過來了。 蕭叡這兩年留了短須,他早就不走什么溫潤如玉路線,如今想讓自己看上去更加穩(wěn)重威嚴,這幾年仍勤練弓馬,身形較以前還壯碩了一些。 他單臂就能將寧寧抱起來,笑著問寧寧:“今天玩得開心嗎?” 寧寧燦然一笑:“開心,父皇,什么時候看煙花?” 蕭叡道:“不是要演你最喜歡的皮影戲嗎?” 小公主便又帶著小伙伴去看皮影戲,今日排的戲本子是《牛郎織女》,為了適合給小孩子看,故事重新編過,蕭叡親自刪改的,最后只演了一個簡單的仙女愛上凡人卻被棒打鴛鴦的故事。 幾位小小姐都看得甚是入迷,有會動的圖畫小人兒,還有有趣兒的配音,唱歌也好聽,故事更是感人:“那個王母真壞,非要拆散他們?!?/br> 寧寧不是第一次看,她卻說:“織女是仙女嘛,仙女本來就要回天上去。若她一直逗留人間,誰來織彩霞云霧呢?” “牛郎就該體諒他的娘子,光是把她關(guān)在家里做個普通的婦人,還是做仙女更好吧?做妻子的話,只能做飯洗衣,做仙女卻能讓世上無數(shù)人有彩霞云霧可以看?!?/br> 小公主童言稚語,把幾個年紀比她稍長的小姐都說愣住了,大家一時之間也陷入了她的歪理之中。 蕭叡聞言一驚,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沒當眾駁斥寧寧的話。 他一面覺得震驚,一面又覺得寧寧不愧是懷袖的女兒,起碼生了她娘親的半寸反骨。寧寧生來尊貴,眾星捧月,能說出這樣的話也不奇怪,如此想來,還是懷袖最為異類,她一個目不識丁的農(nóng)女宮婢,從小做奴婢,也敢質(zhì)疑尊卑貴賤。 宮宴上,蕭叡與女兒坐一席,與旁人離得遠,他便問寧寧:“剛才看皮影戲那番話是誰教你的?” 寧寧不以為然地說:“沒人教我,我自己想的?!?/br> 蕭叡不置可否,想了想,寧寧是他的女兒,與一般的小姑娘不一樣也正常。 夜幕落下。 煙花攀上天穹綻開,璨璨銀花,耀耀火樹。 寧寧看得高興極了,小臉蛋紅撲撲的,她不知道這只閃耀一瞬間的焰火要燒掉多少銀錢,快活地道:“爹爹,你說娘在天上能不能看到我放的煙花?” 她平時在外人面前,都會規(guī)規(guī)矩矩地稱呼“父皇”,私下卻都要撒嬌叫“爹爹”,她這樣一說,蕭叡就覺得心都要化了。 蕭叡撒謊說:“你娘一定能看到,她必要贊我們寧寧是個有孝心的乖女兒?!?/br> 焰火的光映在寧寧的臉上,像極了懷袖。 讓蕭叡想起幼時,懷袖剛進宮時也就和寧寧差不多高,寧寧是他教養(yǎng)出來的,身體強健。 懷袖卻不是,她小時候吃不飽飯嘛,長得瘦瘦小小,一張?zhí)倚男∧?,下巴尖尖,總拿著一把比她還要高的竹掃帚掃地,纖弱的身體像是能被一陣風(fēng)吹走。 他就想,這個小姑娘真像一株路邊不知何時長出來的小丫鬟,一陣風(fēng)就把她壓下去了,你以為她折了,過兩日再去看,發(fā)現(xiàn)她又直了起來,活得好生生的。 他給懷袖放過煙花,哄她開心。 懷袖嘴上謝過隆恩,其實一點都不喜歡。 后來他才明白,懷袖喜歡的不是煙花,是十五歲那年和七郎一起躲過的柳梢月下。 她就像是這煙花一樣飛到天上,明亮地燃燒綻放一瞬,然后化作塵土,落回人間,湮滅不見。 寧寧今天玩鬧了一日,累極了,蕭叡抱著她回宮歇息,親手給她脫鞋子。 再過一年,寧寧七歲了,就不方便和他住在同一間寢殿,但又不能讓寧寧住太遠,他打算把側(cè)殿整理整理,先住著,等孩子再長大些許之后,再換去別處住。 寧寧睡著了,他卻睡不著。 屋里沒有人了,蕭叡把他放在床頭暗格的骨灰壇子拿出來,對著骨灰壇子喃喃地說起話來。 寧寧依稀聽見父皇在說話,似乎聽見“袖袖”兩個字,但分辨不清具體說了什么。 蕭叡把骨灰壇子抱在懷里,輕聲說:“袖袖,你是不是覺得我煩,三天兩頭地來吵你,我這不是怕你在地下等得久了,你就把我忘了嗎……” 第95章 白天里, 蕭叡是祲威盛容、乾綱獨斷的君王;到了晚上,他覺得自己就只是個失去了妻子的鰥夫。 他時常等夜深人靜了,把骨灰壇子拿出來說話。 懷袖還在的時候, 這些話只能和懷袖說, 現(xiàn)在懷袖死了,也沒有其他人可說, 那就對著懷袖的骨灰壇子說話。 蕭叡跟她抱怨那些煩人的大臣, 某些政策推行不順利, 哪些士族大族陽奉陰違,還有什么清高自傲的名人大儒。 平日里他不愛發(fā)作,倒不是忍著那群人,無非是不想讓人摸清他的喜怒, 但是在懷袖面前就不必藏著掖著,可盡情地叨嘮。 不過他怕吵著寧寧,也不想被侍者聽見, 這是他和懷袖的悄悄話。 是以愈發(fā)顯得神經(jīng)質(zhì)。 如今蕭叡的名聲沒以前那樣完美, 他差點立旁人為后的事情已經(jīng)漸漸被淡忘,蘭家嫡小姐嫁人之后現(xiàn)在都懷上三胎了, 沒嫁在京城,而是遠嫁了另一世家,做了長媳。 世人只知道皇上愛已故的先皇后甚重,不光是將唯一的女兒視若掌上明珠,而且亡妻后久未再娶,太皇太后過身后,更沒人能壓他,每次大臣拿綱常倫理一逼,他就往皇陵跑, 去皇后墓前哭老婆。 還要大臣哄他回去,捏著鼻子保證暫且不與他說這件事。 這點對于一個皇帝來說顯得很荒唐,但這古往今來,每個皇帝都有一些自己的癖好,又不是酒池rou林、鋪張浪費,弄的民不聊生,只是深愛亡妻,不肯續(xù)弦,似乎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反而顯得這位以前端方過正、溫柔古板的君王變得可親起來。 蕭叡講完,自嘲地輕笑了下,道:“袖袖,你要是在的話,一定是在罵我又裝模作樣了是不是?你是不是好生氣,覺得你都死了還要被我用來裝飾名聲?” 臨安。 蒹葭書院。 修竹疏影,林杪微風(fēng)。 檐下的瓷風(fēng)鈴颯颯作響,淡青色的輕紗幔帳兜住一陣過路的風(fēng),悄悄地漾起碧波柔浪。 少女們身著深青色的交襟襦裙,翩躚而來,他們都穿著制式一樣的衣裙,個別的給自己加上了襕邊,抑或在裙角上繡了茶花、蘭花,顯得別致。 在場所有的學(xué)生只有女學(xué)生,沒有男學(xué)生。 蒹葭,蒹葭。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顧名思義,這正是一座女子學(xué)堂。 世家大族的小姐極少來民辦的學(xué)堂念書,都是家里單獨請個女父子在家念書,會送到學(xué)堂讀書的,一般都是有幾個閑錢又愛惜女兒的小戶人家,多是尋思著,送出來學(xué)點詩書禮儀,將來嫁人的時候也能嫁得高一點。 不然旁人家的女兒因為讀過書被高看一眼,自家女兒沒讀過便矮了一頭,誰能服氣,又不指望考狀元,不必分個高低。 再不濟,結(jié)識幾個手帕交也好,將來多條門道,或是看看你家缺不缺個嫂子,我家好像少個弟妹,互通有無,交換適齡好兒郎的消息。 這書院便是秦月開辦的,不過她鮮少出面,今日閑來無事,過來逛逛,順帶以白夫人的名義,給女學(xué)生講堂課。 倒讓她想起當年在尚宮局給宮學(xué)生講課的過往,這么多年過去,她也遇見了一茬又一茬鮮妍秀麗的女孩子。 不過這在宮外的講課與宮中不同,光是那厚厚的《宮規(guī)》就不必了。 早上的課上完了。 在學(xué)堂用飯,可以由學(xué)堂供飯,也可以從自家?guī)э埐诉^來熱熱吃,女學(xué)生們?nèi)逡蝗旱刈谝粔K兒,吃完飯,可以休息一個時辰,可以去小院小憩一會兒,也可以坐在一起聊聊天,做幾針刺繡。 他們這一班多是快要及笄的少女,正是春心萌動的年紀,私底下便會悄悄地說一說各家的郎君,其中有兩位定了親,不知怎的,就聊到了將來對夫君的要求上,再聊著聊著,就聊到了皇上。 少女傾慕地說:“若我將來的夫君有皇上的一半好就成了,多么感人,皇上都為皇后守了整整五年。天下男子如能以此為榜樣,哪還會有怨侶恨生?!?/br> 又談起幾首皇上為亡妻寫的詩,真是一片凄凄深情。 秦月聞言,本來她在高高興興地飲一杯茶,突然就覺得飲不下去了。 那個偽君子,她都“死”了才來深情,有何意義?她不信蕭叡是因為多愛她才會一直沒有再娶,必定有什么利益理由,她還不了解蕭叡嗎?慣是個會裝樣子示弱騙人的。 秦月便道:“皇上后宮佳麗三千,只有皇后亡故,還有別的妃子,想必他不會寂寞,或許他還是在別的后妃那里,一邊抱著別的女人,一邊哭訴對亡妻的深愛?!?/br> 這未免太不浪漫,女學(xué)生們深受打擊:“先生,你怎么能這樣說?” 瞧瞧,多少小姑娘家被他騙到,想必京中也有不少名門閨秀會為這一片深情感動,成了他的砧板上的魚rou,扔他挑肥揀瘦。 蕭叡此人,對秦月來說自然特別,畢竟是同床共枕十幾年的男人。 一日又一日的糾纏陪伴,有的是愛,有的是恨,時而愛長,時而恨生。 但在懷袖死的那一刻起,所有的感情都成了恨,她厭惡極了蕭叡,只是懶得時時刻刻都去恨他,何必把自己的喜怒哀樂交由一個男人左右。 她曾經(jīng)的每一絲余燼愛意都被蕭叡親手澆熄了,如今只剩厭惡,沒有心軟。 不過,她的人生還長,有那么多東西好惦記,何必總想著一個討人厭的家伙,平日里鮮少想起,知情的人也不在她面前提,乍一聽見,就像是看到一只蟑螂突然冒出來,叫人惡心。 到底是覺得可笑,忍不住說了一句這個偽君子,說完,卻有學(xué)生不滿。 秦月就給他們講了幾個故事,都是寫愛妻詩赫赫有名的詩人,只是紙上寫得漂亮,妻子死了沒幾日,就另娶嬌妻。 她沒明擺著說,為什么世間多是女子在亡夫之后守貞孀居,而男子再娶卻是理所當然呢? 她只說:“你們將來嫁人,少聽那些花言巧語,多看郎君是怎樣做的,要仔細分辨誰才是那些真正珍惜你的人。” “那些在紙上把情愛寫得情真意切的男人,給旁個女人寫的時候,也是一般的情真意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