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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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柚剛要系安全帶,江聿已經(jīng)伸手過來,車內(nèi)狹窄的空間里,兩人的距離忽然拉近。 從背后看,像極了淺嘗輒止的吻。 車身慢慢離開醫(yī)院門口。 墻角的一抹影子才現(xiàn)身。 宋祈年站在原地,風將他冷白的腕骨吹得通紅,觸及一片冰涼。 - 大學的日子過得很快,在許柚出院半個月后,她的流感才完全康復。 陳老的課依舊生動有趣,也仍然讓人膽戰(zhàn)心驚。 有了第一次的教訓,后來只要是陳老的兩節(jié)早八課,陳婷、陸雪和許柚三個人輪流起早去占座。今天又輪到了許柚,她占的是第五排,不前不后剛剛好,能看得見上課內(nèi)容,也聽得清陳老訓人。 “上了大學,不意味著你就能隨心所欲不思進取,你想想你努力刻苦這么多年,做題背書起早貪黑,難道就是為了來大學玩手機、不做作業(yè)的嗎?” “大學是可以比高中輕松,但不代表你就能自甘墮落?!?/br> 陳老在上面訓,學生在下面聊,嘰嘰喳喳的。許柚一向擅長屏蔽這些聲音,她拿著筆預習,耳朵里突然闖入一個名字—— “當年我有一個學生,叫許青山?!?/br> “他考上京大的時候,還是九幾年。那時候經(jīng)濟沒現(xiàn)在發(fā)達,他家在一個偏遠山區(qū)的農(nóng)村,小時候為了讀點書,雞叫就要去挑水劈柴,天一蒙蒙亮就得出發(fā),硬生生靠一雙腳走幾里地到鎮(zhèn)上去上學。他肯吃苦,家里窮也爭氣考上了京大,上了大學一邊念書一邊去給人洗盤子,收泔水桶,撿塑料瓶賣錢,大冬天就穿一雙布鞋……” 臺下的學生發(fā)出些稀稀拉拉的笑聲,說陳老又把自己的得意門生拉出來演講,學姐學長們講他們耳朵都聽起繭子了,每次都是原話。 陳婷和陸雪也在刷著視頻玩。 許柚卻毫無征兆地紅了眼眶。 爸爸。 提及往事,陳老的火氣消了些,擺手讓男生回位置上坐著,嘆了聲氣:“那時候窮啊,為了念書不知道要吃多少苦。二十多年過去了,不知道他現(xiàn)在怎么樣了……” 他背馱著感慨,“當爸爸了吧。” 許柚忽然哽咽,她紅著眼無聲點頭。 對,他當爸爸了。 可他也去世了。 鈴聲敲響,學生陸陸續(xù)續(xù)地出教室,陸雪和陳婷也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見許柚還埋著頭,“許柚,不走嗎?” “我再看會兒書,你們先走吧?!?/br> “這樣啊,那你記得吃飯?!?/br> 陸雪和陳婷一走,偌大的教室里只剩下零星幾個學生,許柚抿了下干燥起皮的唇,理了理衣服,才往正慢慢踱步出教室的陳老走去。 “陳老?!?/br> 陳老回頭,他對這個長相氣質(zhì)干凈的女孩子有種似曾相識的親切感,他笑:“同學,有什么事嗎?” 許柚看了眼他夾在胳膊肘的書,輕輕道:“陳老,我叫許柚。許青山是我的爸爸?!?/br> 陳老愕然半晌,皺紋遍布的眼睛忽然升起點點霧氣,他激動地把書拿在手里,像是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么好,“好、好、好啊,青山的女兒原來這么大了。緣分啊,沒想到他當年做我的學生,現(xiàn)在女兒也是我的學生。你爸爸這些年怎么樣?” “他——”許柚頓了頓,“他幾年前去世了。車禍,和mama一起。” 陳老眼底那點霧氣越來越濃,“怎么就車禍了,青山那么細心的一個人,從來不發(fā)脾氣。世事無常,世事無常啊……不說那些了,白提你的傷心事,這些年苦了你?!?/br> 許柚搖頭,笑了笑:“我還有一個哥哥,這些年是哥哥照顧我?!?/br> 陳老點頭,心里也算有些慰籍。 人老了,就是念舊,在許柚陪陳老出教學樓的一段路,兩個人聊起了當年許青山大學的事情。 “你爸爸當年長得白凈帥氣,跟你眉眼像得很,不知道多少姑娘看上他,那個時候沒手機,都是寫信。有一個小姑娘,追他追得最勤快,給你爸爸臊得幾天都躲著來上課?!?/br> “是嗎?” “小姑娘學世經(jīng)的,挺漂亮吧。我年紀大了,記不清名字了,好像叫胡月婷……” “那是我mama?!痹S柚笑。 陳老開懷,“小姑娘這是追上了啊。” 一直到京大校門口,許柚扶著陳老上了車,她才停下。 陳老許久沒這么暢快了,他擺手,有些意猶未盡,“你爸爸,人窮志不窮?!?/br> “他這輩子,最想走出農(nóng)村,走出國門,去外面看看?!?/br> 晚上回寢室,許柚在浴室洗臉,冷水撲在皮膚上冰冰涼涼,卻在某個瞬間忽然燒燙了一顆平靜無波的心臟。一直猶豫的念頭,這一刻在心里破土而出,長成參天大樹。 她抬眼,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女孩兒清澈溫柔的眉眼,真的和年輕時的爸爸很像。 爸爸,我當你的眼。 - 京北市大幅度降了溫。 學生上課出門都穿上了羽絨服,有上次的教訓,許柚再不喜歡穿厚重衣服也變乖了,買了一柜子的毛呢大衣。 她一米六五的個子,身姿清瘦,里面穿件米白色的毛衣裙,外面搭上一件大衣,長發(fā)隨意披散下來,整個人溫柔又清冽。